快開學了,帶著假期里的快樂和悲傷,我們又回到老家,重新過著留守兒童的生活。今年,姐姐上了四年級,我上了二年級,弟弟也上了學前班。
教我的老師果真換人了,新來的語文老師是一位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好老師。
第一次上課時,王老師讓每一個同學說說自己的理想。面對這個問題,同學們很認真地思索著。到我回答時,我說:“我想當醫生,那樣能幫很多病人減除痛苦;也想當教師,因為教師是辛勤的園丁,是偉大的。”王老師聽每個同學說了自己的理想后,高興地說:“你們的理想都是美好而偉大的,希望你們能不忘自己的理想,努力學習,將來實現自己的理想!
放學后,我把這事告訴了姐姐。姐姐說:“你也想當醫生啊,我也是呢,醫生可以為病人解除痛苦,要是我們當了醫生,就可以更好的照顧家人,他們生病了就把他們醫好。”而小龍卻興致勃勃地說:“我長大要去當警察,做大官,穿上警察的衣服,可神氣了!”
那時,王老師常常不來上課,聽說是生病了。有一次,王老師一連個把月都沒來,我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邊走邊想:“肯定是生了很嚴重的病,不然不會這么久的,王老師,您千萬不要有事啊!”我流著眼淚,然后雙手合十,在心里暗暗替她祈禱:“老天爺,求您保佑王老師快點好起來,她是個好人……”這時,我想起了《師生情》里孩子們在門口踮著腳看望老師的情景,于是就想:“王老師肯定在城里的某個大醫院,我也要去看她。
第二天,我和兩個玩得比較好的同學約好星期天去看望王老師。
星期天,我們各自準備了幾塊錢,為了省一元錢的車費,我們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路程才到了城里。我很少進城,不熟悉城里的道路,小菊和小敏常跟父母進城賣掃帚,她們認識城里的幾條大街,但并不了解哪里有什么醫院。所以,我們只能到處找醫院,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醫院,可走遍了每個病房都沒有王老師的蹤影。沒辦法,又只能接著再找。盛夏的烈日火辣辣的,我們三個小屁孩邊走邊擦著汗,找到一個醫院又找遍整個醫院,還是沒有。走了一整天也沒有任何結果,最后只好拖著酸痛的腿回了家。
幾天后,王老師終于來上課了,看她是康復了,一如從前的模樣。只是她不知道,她的三個傻學生,三個黃毛丫頭,為了她走了多少路,流了多少汗。
今年老師用寫“正”字的方法投票選舉“三好生”,最后結果我成為了今年的“三好生”。回到家,我趕緊把獎狀跟姐姐的貼在一起,墻上增加了兩張獎狀,爸媽特別高興,一放假便把我們接到了外地跟他們一起生活。
一天下午,小龍睡午覺醒來,突然發了高燒,門口的貨又很多,一時收不回家,放在外面又怕被別人拿走。正當母親著急時,父親回來了,看到小龍燒得厲害,便火急火燎地跑到鄰居家借了輛自行車,帶上小龍和母親就往醫院趕去,門口的貨也不管了,只吩咐我和姐姐看守住。父母的著急,我們都看在眼里,覺得好幸福,有那么關心自己的爸爸媽媽。
那時的我們,就像跟屁蟲一樣,父母走到哪總喜歡跟到哪。母親倒是很樂意我們跟的,父親就不一樣。每次他出去玩時總是不聲不響就出了家門,而母親因為擔心父親又去外面找別的女人,便悄悄叫我們跟父親去。常常,父親看到我們追來便大聲呵斥,要不就找其它借口讓我們趕緊回去。有一次我們被呵斥回家后,母親隨后便親自跟了過去。一兩小時后,母親回來了,她一臉失落和憤怒的表情。姐姐問:“爸爸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呢?”
只見母親流下幾滴淚,然后忍著哭聲說:“你爸爸真跟‘卷粉婆’在一起了!”“卷粉婆”是一個做卷粉賣的女人,大家都這樣叫她,除皮膚比較白外,也沒什么特別之處,比我爸媽要大四五歲。
“可能他們只是說說話,沒什么的。”姐姐安慰道。
“我去到她家門口,門是關著的,透過門縫我親眼看到他們睡在一起,聽到他們說的都是些……”母親沒有說下去,也許覺得有些話是不能說給小孩子聽的,可早熟的我們未必不懂母親的話。小龍太小,也許是一點也不懂的,而我則是一臉的憤怒:“那你為什么不把他們抓去警察局?”
“我也很想撞進門去的,可是思前想后,想到去警察局她有可能會反咬你爸一口,那坐牢的就是你爸,到時她在那里快活,我們這個家可就完了!”
“完了就完了,誰讓他做壞事的,坐牢也活該。”我氣憤道。姐姐卻不再說什么,只是皺著眉看著母親。而我心里帶著怨恨,久久不能平靜,為什么大人們總是這樣,明明知道是錯的事還偏要去做,而明明知道是對的事卻總是置之不理。父親除了有一身的力氣,長得也不是很帥呀,別人為什么就是喜歡勾引他呢?他為什么要如此花心呢?他在跟母親吵架時總是說“人不著人,茶灌里也要生蛆”,難道真是因為他不喜歡母親嗎,可是不管如何她是他的妻子了呀,不喜歡為什么還要結婚?不過他們大人的事與我們無關,母親會經常為此煩惱,我們把那一分鐘恨過就什么也不記得了。在大多數時候我們還是很愛爸爸的。
假期快結束了,在回家的前一天,父親把所有的貨打包好,以便帶回老家去賣掉。因為那兩天父親感冒了,做起事來很累、很吃力的樣子。可為了在出發之前把所有的貨都打包好,他硬撐著干,弄得滿頭是虛汗,像剛淋了一場雨一般。
“爸爸,休息一下吧,您滿頭都是汗了。”姐姐說。
“沒時間休息了,天黑之前必須全部裝完,不然明天就回不了老家了。你看,大人這么辛苦,都是為了你們,長大了要怎么報答我們呀?”父親笑著說。
“我會好好讀書,長大了有出息了給你和媽媽買好吃的,買新衣服,還要買新房子給你們住……”姐姐說著,父母聽得樂呵呵的。
“你長大了就嫁人了,那時就不是我們家的人了,還怎么買啊!”小龍說著把剛買來的糖一顆一顆地分給每一個人。“你們兩個長大了都要嫁人的,只有我會永遠不離開爸爸媽媽。”
“你胡說,誰要嫁人了。”我嚷道。母親聽了笑著說:“誰說嫁人了就不管自己的家人了,嫁出去了一樣還是我們家的人呀!”
“聽到沒。”姐姐也說道。
“爸爸,你看,他們女生欺負男生,快幫幫我吧。”小龍苦著個臉對父親說,可父親卻說道:“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連爸爸也站在你們那邊,真不公平!”小龍生氣地進了屋,然后大聲嚷道:“我要喝甜酒,不理你們了!”看著小龍那可愛樣,母親笑著進屋給他倒了一碗甜酒。“太多了,少喝點兒,剩下的先放在桌上。”歡聲笑語中,我感覺我們這個家好幸福。
一會兒后,正在門外忙的父母聽到屋里孩子們嬉笑的聲音。母親回家一看,小龍在“打醉拳”,她看了看桌上的碗,一碗甜酒全沒了。他握著拳頭,一會兒倒往這邊,一會兒偏往那邊,我和姐姐正被他的動作逗得哈哈大笑。母親也笑起來,大聲喊道:“喂,他爸,你快來看看你兒子,正在打醉拳呢!”“怎么了?”父親走進屋來,看到小龍的樣子也哈哈大笑起來,這是我們一家人的快樂時光,是我們姐弟三個最幸福的時刻。
第二天,在火車上,我和小龍正看著窗外的風景,看到什么特殊的房子或是牛羊的,我們就在那興奮地鬧著,姐姐自己看著書,有時也被我們的叫喊聲吸引而朝窗外望望。看到姐姐看書,座位對面的其中一個人便有感而發道:“現在的孩子讀書一年要花不少錢,窮點兒的都供不起呀。”
“不過只要成績好呢,再窮也要供呀。像我家那娃,每次考試都是八九十分,你不能不讓他上學啊。”
父親聽著插了話到:“你家才一個孩子,我家這兩個孩子每年考試都是前三名呢,而且每年都是‘三好生’。”
“哦,你是貴州的吧?”那人瞅著眼問。
“是啊,我是貴州的,你們是云南的吧,聽這口音。”父親依然微笑著說。
“我聽有句俗話說得好:‘貴州兒子云南媽,貴州兒子賣鹽巴’。”
父親聽了,想了想說:“不對,你說錯了,是‘貴州老子云南媽,貴州老子賣鹽巴’。”
那人聽了很不高興,另一個人看局面有點兒疆便插話到:“其實,云南貴州本屬一家,都是兄弟,都是兄弟啊。”
看著大人們的口舌之爭,我突然覺得我爸雖是個沒文化的人,卻是個熱愛家鄉的人。一個熱愛家鄉的人必定是一個愛祖國的人,他常向我們提起年輕時準備參加朝鮮戰爭的事,每次說到都興致勃勃的,他說可惜他們還沒出發,戰爭就結束了,不然現在也可能是個軍人了。原來父親想做軍人,我感嘆,父親這股狠勁和剛直勁還真很適合呢,可惜人不逢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