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劍法》？”蕭默問。

“天下第一的劍法。”清玄道人語氣悠悠，“創出這套劍法的人，也因此被稱為上代劍圣。”

“獨孤前輩？”蕭默脫口而出。

“正是。上代劍圣獨孤星，十九歲便名滿江湖，二十二歲那年創下《邀月劍法》前四招，罕有敵手。”清玄道人解釋道，“一年后又創出三招，補全了《邀月劍法》。只是后面三招劍法的凄痛之情太重，傷人傷己，江湖中只是聽說，幾乎無人見過。”

蕭默問道：“那現在呢？”

清玄道人揣著袖子道：“獨孤星死后，二十年來，就再也沒有任何人能使出那樣鬼神驚變的劍法了。相傳他死前留下了七招劍法的劍譜，據說無論是誰，即便只得到一招的劍譜，武學造詣都能有巨大的提高。只是至今這七招劍譜都散落在江湖各處，沒有確切的下落。”

蕭默低頭，有些失望。

其實，蕭默更希望師尊說的是：劍法現在就在某個人手上，打贏他，劍法就是你的。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己能做成很多事情。

即便知道了這些事其他人都沒做到，年輕人一樣也是不會服氣的。

蕭默也不例外。

你們說江湖中沒人使得出這樣的劍法，但沒人問過我蕭默。

獨孤前輩能，我蕭默一定也能。

在武學這方面，蕭默一向很有自信。

想到這里，蕭默忽然抬頭，雙眸微微亮起，像是子夜星光一般璀璨。

“師尊，我要學您那招【玉井天池】！”

……

竹林外，春風微暖，竹葉輕搖。

陽光從竹葉縫隙間灑下來，穿過潔凈無塵的空氣，一直照到地面上。

如此春日景色，自然應當是賞心悅目，頗為雅致的。

如果不是有一個渾身帶血的少年靠坐在竹子邊的話。

少年身背長劍，一身的青衫已經被鮮血浸透了一半，胸前的布帛破損得尤其嚴重，被撕裂得只剩下幾縷。

少年喘著粗氣，顫顫巍巍地伸手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枚丹藥來。

“幸好小爺惜命，早有準備。”少年自言自語，“奶奶的，不就是多看了兩眼書，犯得著趕盡殺絕嗎？記名弟子是你們天青城的寶貝，雜役的命就不是命？”

少年說罷吞咽下丹藥，開始閉目靜氣調息。微風吹過，竹葉婆娑作響。

血漬微干，少年只感覺身上黏糊糊的，十分難受，但又不得不忍耐。正當少年有些心煩意亂之時，就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正向自己的方向靠近。

“奶奶的，沒完了是吧？等小爺下了山，我看你們還能追到哪去！”少年臉上泛起狠意，撐著倚靠的竹子站了起來，面朝著腳步傳來的方向站定，原本一雙清澈的眼睛此時充滿了兇狠。

腳步聲停，兩個手持長劍的男子站在少年身前。一個年齡略大，長了一張馬臉；另一個稚氣未脫，眼睛大大的，看起來要性子單純一些。

二人也穿著和少年一樣的青色衣衫，只是顏色略濃，布料和繡錦都要高一個檔次。

這兩個當然就是少年所說的天青城記名弟子。

“叛徒陳越！你偷學本門內功心法，本就是死罪，現在執法長老饒你一命，你竟然不知感恩，還叛逃師門！現在你窮途末路了，還不束手就擒？”馬臉的天青城弟子喝道。

“竊……讀書的事兒能叫偷嗎？”陳越見兩人不是立刻動手，反而先搭話，大聲叫嚷道，“再說了，那叫饒命？經脈寸斷、破毀丹田，跟死了有什么區別！小爺要是早知道你們天青城的人都是這種貨色，小爺早就不干了！”

平白被嗆了一通，另一個年紀偏小的天青城弟子漲紅了臉，爭辯道：“你莫要詆毀天青城聲譽！不管怎樣，你偷學本門內功是事實！門派有門派的規矩，能讓你活命就不錯了！”

陳越聽完，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說道：“我呸！你們天青城一個一個的腦子是不是不好？我說的清清楚楚，小爺去掃藏經閣的時候，那《枯榮訣》就翻開了擺在桌子上！你們不去查查誰把書扔在那，反而過來要治小爺的罪，你們講不講道理啊！”

“住口！本門內功秘籍一直嚴加看管，你這個時候還在逞口舌之利，試圖污蔑本門他人，是何居心？”馬臉弟子再度開口喝道。

年紀小的弟子站在一旁，看向馬臉男子，接道：“師兄，不跟他廢話，我們一齊出手，拿下他便是！”

“拿你妹！”

一聲斷喝，不等馬臉弟子有反應，反而是陳越率先出手發難。

陳越抽出長劍。劍刃殘破而有缺口，在綽綽的日光下更顯得破敗，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已經失去了傷人的能耐。陳越一劍橫斬而出，劍光飛快，將眼前的一切一分為二，似乎斬斷了恩仇，也斬斷了時光。

春日正是萬物復蘇的時節，生機最為盎然，可此時竹林之中，卻平白泛起蕭瑟肅殺之意，讓人感覺有些凄涼。

“【無邊落木】！你什么時候學會的這一招！”馬臉弟子眼睛瞪大，臉上布滿了驚訝。

殘破的長劍劃出一個半弧，雄渾的內力傾瀉而出，化為無數飛舞在半空中的落葉，悠悠然然地飄向前方。

葉落，要歸根。

人挨打，要摔在地上，大概也算一種歸根。

一劍橫掃之下，這兩名天青城弟子甚至來不及出招格擋，就已經被無邊的落葉擊飛一丈有余。二人摔在地上，內力紊亂，身體虛浮無力，已然是中了不輕的內傷。

“卑鄙！”馬臉男子緊咬牙關，牙縫里蹦出字來，“你趁機偷襲，不算好漢！”

陳越握劍的手臂垂下，腳步有些踉蹌，剛要開口，只感覺喉嚨一甜，吐出一口鮮血來。

此時陳越渾身血跡，嘴角又多了一口新的，要多猙獰有多猙獰。

“我說你們天青城的人腦子不太好，你還不信。”陳越咧著嘴，只是嘴唇沾染著鮮血，看起來十分可怖，“打架還管偷不偷襲？不偷襲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知道嗎？”

陳越看了一眼那個年紀較小的弟子，惡狠狠地說道：“你還小，以后記著，跟人對峙的時候盯著對手，別到處瞎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說完眼神掃到那個馬臉弟子，陳越又說：“你就是真的腦子有病了。我出招，你解說個什么勁兒？嫌死得不夠快？”

“你！”馬臉弟子再被激怒，氣血翻涌難耐，也吐出一口鮮血，傷勢更重了一分。

陳越雖然依舊狼狽，但眼看這兩個弟子再無還手之力，不由得心情愉悅了一些。

“本來小爺差點就拼命了，沒想到你們倆抓人之前還要費那么多話，早知道就不跑那么著急了，害老子還吃了一顆百草生氣丹，五個銀大錢呢！”

年紀小的那個弟子臉色突變，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喊道：“所以你剛才爭辯那么多，是在調息內力，等藥力發揮作用！”

陳越撇了撇嘴角，說道：“才反應過來啊？早干嘛去了？”

兩名天青城弟子心中懊悔萬分，但眼看此時情勢已成定局，恐怕真要放跑這個家伙了。

“念在同門一場，我沒下死手，你們自己爬回去吧。”陳越轉身離去，邊走邊說，“以后記著，勝負已分的時候再說話，打架的時候專心點。”

搖搖晃晃走開幾步，陳越眼色微妙，嘴角略有笑意，暗自嘟囔了一句：“CD流天下第一。”

……

“如果你想學，為師自然傾囊相授。”清玄道人說道，“但這一招對內力要求極高，你現在內力太弱，我教不了你。”

“那要多少內力才行？”蕭默問道。

清玄道人揣著袖子，裝模作樣地盤算道：“本門內功《逍遙游》走任督二脈，進境要比尋常的普通內功快些。如果你堅持每日早中晚各修煉一個時辰，大概三年之后就可以了。”

蕭默聽完，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沮喪。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蕭默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

只是明確知道了接下來的三年都要這樣度過，蕭默心里還是有些不開心。

未等蕭默思索清楚，清玄道人再度開口：“但我既然收你做親傳弟子，斷然不會讓你就這樣耗費時間。我有一個辦法，只消一年，便可讓你將《逍遙游》練至大成，但要受一點痛苦，尤其考驗你隱忍的本事。你可愿意試試？”

蕭默有些驚詫。以往練劍，下的都是苦功夫，從未聽說有什么捷徑可言。而現在師尊說有辦法一年做到三年的效果，實在是有些超乎想象。

雖然內功一類的事情，自己一知半解，想象力也確實不高就是了。

試，還是不試？

或者說，信，還是不信？

稍加思索，蕭默便咬了咬牙，說道：“師尊安排，弟子當然聽從。”

既然是師尊的辦法，至少不會害自己吧。

“好，既然如此，隨我到屋里來。”清玄道人見蕭默同意，臉上笑意更盛，像是算計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