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次見到阿彩是一個星期之后,她果然如沈贊光所說來到巷子街和梅姐商量我們的婚事。
她身穿寶藍色的連衣裙,長發挽起,清瘦白皙,言談舉止中流露出一種優雅的氣質,很難想象她是快五十歲的女人。
我們四人約在一家環境清靜的飯店,阿彩一直很親切的強調贊光和我的婚事她多么開心,梅姐看起來很靦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我猜她也許想到了沈伯,也許她還沒做好我要嫁人的心里準備。
那天晚上梅姐坐在我的床邊幫我整理洗好的衣服,電風扇吱吱的轉動,風速很輕緩,我坐在椅子上正復習考試的課題。
“我沒想到阿彩這么著急,讓你們秋天就結婚。”她語氣里有一絲無奈。
“那是贊光的主意。”我說。
“你們還沒準備結婚的東西。”她提醒我。
“反正房子是裝修好的,添置一些家具家電,直接就能住。”
“你們還沒照婚紗照。”梅姐有點焦慮。
“贊光說他在市里聯系好了影樓,隨時可以預約拍照。”我說。
梅姐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她的聲音有些大,好像怕我聽不清一樣,“林棉,你的陪嫁我已經準備好了,等你們登記結婚,我就交給贊光。”
我干脆合上書,坐在她面前,輕言輕語地說:“媽,我是大人了,結婚是我們很慎重的決定,而且我和贊光都想辦的簡單一些,他不會讓我受委屈的。”
“我知道,我知道。”梅姐側過她有些憔悴的臉。
“那你還擔心什么呢?”我追上她的目光。
“我就是有點心慌。”她嘆了一口氣,“我沒想過你這么早就嫁人。”
“贊光不止一次說過讓你跟我們一起過。”
她搖搖頭,她拒絕我的眼睛好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我就在巷子街,哪也不去。”
我忽然明白今晚的梅姐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不僅是面對女兒嫁人的不舍,她一定是想念沈伯了。如果沈伯還在世,想到這,我的語氣盡量輕松一些。
“好好好,隨你開心,有林煦在家陪你更好。”
說到林煦,梅姐看了一眼手機,念叨起來:“林煦怎么還沒回家?”
我正想著打電話問問,就接到朱麗葉的電話,她在電話里尖叫:“林棉!你快來小丑!林煦跟別人打起來了!”
我匆忙趕到小丑的時候,林煦正躺在沙發上不省人事,我使勁兒拽他幾下都毫無反應。
我問朱麗葉:“到底怎么回事?”
她說:“給你打電話時我剛到,是小丑經理打電話找我來的,說林煦跟一伙人因為搶包廂發生爭執,那伙人人多勢眾的,把林煦打了,不過沒事,沒有大傷,就是喝多了。”
“林煦就自己嗎?”
“聽說還有兩個男孩,已經跑了。”朱麗葉說。
“人家都知道跑,就他傻!”我罵。
朱麗葉說:“我來的時候,林煦滿嘴胡亂言語,說什么對不起這個,對不起那個的。”
“什么意思?”
“他一直念叨他對不起...”朱麗葉停住。
“快說呀。”我著急。
“他說,對不起沈沉,對不起你。”
我眼看著沙發上如同爛泥一樣的林煦,簡直氣憤到了極點,我拿起一瓶礦泉水,狠狠地澆向他的臉,林煦鬼哭狼嚎地坐起身,帶著哭腔說:“姐!你不能跟沈贊光結婚!不能嫁給他!”
“你發什么瘋啊?”
“你等沈沉大哥回來!我會讓大哥回巷子街的!我求你了!你不要嫁給沈贊光!”
我轉頭措手不及地看著朱麗葉。
朱麗葉大聲警告他:“你小子別胡說八道啊!你姐和沈沉的事早就翻篇了!”
“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根本沒想到會那么嚴重!我對不起沈沉大哥,是我害了他!”
我扶好林煦,擦了擦他臉上的不知是水還是淚,問:“你說對不起沈沉是什么意思?”
他痛苦地搖頭,“別問了,別問了。”
“這跟我嫁給沈贊光有什么關系?”
“我不能說!我真的不能說!”
朱麗葉走到他身邊拉住他,他的手臂被玻璃劃傷了,還沒凝固的血液蹭了衣襟上,我心疼地說:“我要報警。”
林煦像受到驚嚇一樣抓住我的手,大喊著:“別報警!不能警察找到我!”
林煦一定有事瞞著我。
朱麗葉將他摟在懷里,輕拍他的后背,“林煦喝多了,先解決眼下的事,打壞了KTV的音響,還有茶幾,說讓賠償。”
“多少錢?”我問。
“三千。”朱麗葉說。
此時我兜里只有一百多塊錢,朱麗葉拿出錢包,說:“我這有一千,沒事,我給朋友打電話送來。”
“這種丟人的事別麻煩你朋友了。”我說:“我叫贊光過來。”
沈贊光接到電話二十分鐘后趕到小丑,他將三千塊錢賠給老板后,剛要攙扶林煦,就被他惡狠狠地推開,林煦東倒西歪,滿眼血絲,丑態百出。
朱麗葉見狀立刻扶好林煦,“你還嫌惹得麻煩不夠多嗎?能不能別犯混了!”
沈贊光忍耐了一下,拉起我的手走出了小丑。
他在路邊攔下一輛車,林煦上車前對他說:“我不會讓我姐嫁給你,沈沉大哥馬上就回來了。”
我沒有絲毫猶豫,上前朝林煦的臉上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林煦咬牙切齒地說:“姐,沈贊光就是個騙子!他騙了你啊!大哥快回來了,你就不能再等等嗎?你知道大哥有多愛你嗎?”
我聲嘶力竭地喊:“朱麗葉,讓他滾,誰都別管他,滾啊!”
我轉身獨自朝前走,所有所有的早已結痂的傷疤再次被一層層揭開,血肉模糊的痛楚開始不停地提醒我愛過沈沉,我現在不愛了,為什么要否定我?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證明我的不愛,要我以死證明嗎?
沈贊光追來攔腰抱住了我,我的臉躲在他的胸膛里,我聽著他沉默的心跳聲漸漸安靜下來。
“你騙了我什么?”我抬頭認真地注視他的眼睛。
“我從來沒騙過你。”沈贊光認真地回答。
“你別生氣,林煦喝多了。”我說。
“我知道,我不在乎他的話。但是你不該打他。”
“可是我在乎!”我大聲說。
他親吻了一下我耳邊的頭發。
“我們結婚的日子定下了嗎?”我又問。
“還沒,我聽你的。”
“明天我們就去登記吧,然后我們盡快去拍婚紗照,再買家具生活用品之類的東西,我想快點搬進我們的新家。”我笑著說。
沈贊光難以置信地松開了我,他退后了一大步,然后昂首挺胸地看著我,在這段漫長的對視里,他露出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