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落魄的回到九夷,藏身在洛桑城里。桐子將自己好不容易尋來的饅頭遞給她,然而走到窗邊用手指戳了一個小洞,往在看去。只見街道上士兵正不停的搜查,許多百姓紛紛攘攘,也不知出了何事。
桐子轉身看向洛川,她比以往憔悴了許多,瞳孔里滿是血絲的她和自己對視了一會,桐子說道“公主,外面來了好些官兵”
洛川聞言不出聲,這么快嗎,她回到九夷的消息已經這么快傳到墨陵皇帝耳朵里了嗎。她煞白的臉露出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咬了一口饅頭,說道“我們走!”
她一直往北邊去,北邊有她的大哥北封王,如今她也只能投靠他。可還沒等靠近漠北坡邊上,她就被墨陵皇帝的軍隊抓住了。
隨后被押往皇宮,她跪在大殿上,頭發散亂,低著頭盯著地面。墨陵皇帝說道“好妹妹,我還指望你給我們九夷帶來點好處,你卻成了克死丈夫的喪家犬,叫為兄顏面盡失。”
洛川沒有吭聲,墨陵皇帝又說道“聽說君越皇帝死之前將大鄌國璽交給了你?”
她并不吃驚,畢竟當時君越來見過自己,任何人懷疑她都是理所當然。桐子看了一眼她,多希望她開口承認,也許墨陵皇帝會放她一命。卻沒想到洛川幽幽的開口道“沒有”
墨陵皇帝眼睛緊緊鎖在她身上,目光凌冽的如同無數把利劍。他掐住了洛川的脖子,用了力,像惡鬼一般眼里充滿狠毒,他說“我勸你乖一點,你看你小時候多聽話。長大了就學壞了,知道自己藏寶貝了?洛川,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國璽就在你身上,你最好交出來,我還等著拿你交出國璽換兩座城樓。否則,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洛川被他掐得面色慘白,喘不過氣一絲氣息來,她沒有反抗也沒有回答,形同木偶任由他擺布。墨陵皇帝見她怎么也不肯回答,也不肯交出國璽,又讓人將她綁在架子上,用盡酷刑也沒能讓她開口。洛川像是真的啞了一般,一連幾天不管他們如何折磨她,她都不吭一聲。
墨陵皇帝氣的臉鐵青,怒斥一句“洛川,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他拿起燒紅的鐵烙往她臉上燙去,桐子見了,驚恐的喊了一聲“公主!”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直直撲在了洛川身上,那燒紅的鐵烙落在桐子的身上,皮肉撕裂聲瞬間傳出,燒焦的皮肉夾著一股焦味令人有些惡心。桐子痛苦的慘叫起來,抱著洛川的身體顫抖不停,額頭上大顆的汗珠雨滴般落下。洛川反過身來抱住她,心疼的說道“桐子”
墨陵皇帝露出邪笑來,將鐵烙又往火爐里捅去,說道“好一個忠心的奴才”
洛川盯著他“你要殺便殺,我說了我沒有你要的東西”
墨陵皇帝拿起鐵烙又往桐子身上烙去,
“啊!”桐子立刻慘叫一聲,他好像聽不見一般,桐子叫的越凄慘,他笑得越厲害,說道“是嗎?”
洛川的心都揪在了一堆,看著桐子緊緊的抓住自己,開口說道“公主……你……你不要……聽他的……”
墨陵皇帝一聽,整個人都罩在一層黑暗里,突然又笑了起來,他抽出侍衛胯間的佩劍冷漠地刺向桐子,不過眨眼間,桐子便沒了氣息,手捶在地面上。洛川緊緊的抱住桐子,撕心裂肺地喊著“桐子!桐子!桐子!”
“哈哈哈哈哈!”墨陵皇帝笑得張狂,用腳踢了踢桐子的尸體,說道“死了?死了?哈哈哈……不中用的東西!洛川,我的好妹妹,你如果乖乖交出國璽,讓你哥哥我拿去獻給大鄌皇帝,讓九夷多兩座城樓不好嗎?國民興許還會感激你的所作所為,你哥哥我現在已經是窮途末路,你若不交出國璽,整個九夷都得遭殃。”
洛川抬起頭來,雙眼冷漠地說道“你怕是為了你自己吧,你怕死才拿九夷百姓來當抵柱,你無非是抓住我不忍看到百姓受到傷害的弱點,才來以此要挾我!”
她沖他決絕的說道“國璽我沒有,要命有一條!你若敢拿九夷百姓作抵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哈!什么?我善良的好妹妹,你的嘴里竟也能說出這樣狠毒的話來?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洛川迎上他的眼神,“有本事你殺了我!”
見墨陵皇帝沒有動靜,洛川不免戲笑道“怎么?你不敢?你怕了!你怕殺了我也沒有得到國璽,自己反而會被大鄌皇帝殺掉是嗎?”
墨陵皇帝蹲在她跟前,握著她的手,急切的說道“好妹妹,你我兄妹一場,你也不忍看到哥哥和整個九夷毀于一旦是不是?你就交出國璽,你到底被那個君越迷惑了什么?如此為他賣命守護國璽”
“你錯了!”洛川回絕道
雖然她和君越皇帝只有短短幾天的相處,她甚至不夠了解他。她至少還能分得清是非黑白,把國璽交給南安王,只怕君越祖輩一輩子的心血也如同九夷那般毀得一干二凈。
墨陵皇帝激動得吼了起來,臉上青筋暴起,此時的模樣猶如一頭被激怒的獅子。“你就這么狠心!九夷可是你的家!”
家?她的家早在父王離世,大哥遠走的時候就沒了。
洛川靜了一會,笑出聲來,也不說話只狂笑不止,笑得喉嚨干澀胸腔生疼。墨陵皇帝竟也盯著她看她笑了半個時辰才甩了兩巴掌在她臉上,唾罵道“瘋子!瘋子!把她給我關起來!不給吃不給喝,”
他斜眼看向桐子的尸體,說道“把這奴才的尸體和她關在一起,不是主仆情深嗎,那就在一起好好聚聚。”
洛川笑得眼淚傾泄,由著侍衛拖起她扔進大牢里。緊接著,桐子的尸身也被扔了進來。洛川這才止了笑往桐子身旁爬去,伸手去摸她的臉,眼前仿佛她的笑聲還在回蕩。
牢房里四處陰暗潮濕,時不時蟑螂老鼠從桐子的尸身邊擦過又被洛川趕了出去,她將桐子的尸體拖到鋪有干稻草的地方放下,手里拿了兩只稻草時時驅趕覬覦桐子尸體的蟲蟻。
牢房在的獄卒瞧見了,譏笑道“她還真把這尸體當寶貝了!喲!臭死了!”
面對獄卒的話,洛川猛地抬頭警告意味的眼神瞪了出去,獄卒見了,悻悻的罵了幾句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在哪里剝花生米吃。
洛川又重新低下頭,低了很久,才伸手拿下脖子上那顆珠子。
你死了便死了吧,你死了還把國璽交給我,你讓我該怎么辦……
又重新戴回脖子上,咬破了手指在地上畫起奇怪畫。坐在對面的獄卒一邊剝著花生,一邊看向她,說道“她在干什么呢?”
另一個起身走去看,只見地上歪歪扭扭的全是血跡若畫的圖案,說不出像個什么,他仔細看了看,大腦有一瞬間覺得這像是一張符咒的圖案時,只見眼前頓時一片黑暗如雷貫耳的耳鳴聲倒灌。待煙霧散開后,獄卒才發現牢房里的洛川和那尸體早已不見了,兩名獄卒靜止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面面相覷,不敢上前,只大聲喊道“見鬼了!見鬼了!”
……
(冥界)
阿渡半傾著身子,倚在往生客棧門外的柱子上,一言不語的凝望著對面的忘川河。他不知道自己破例將身為陽人的洛川帶到冥界究竟是對還是錯。
浮屠世界,劃分六界互不干涉。偏就人界,冥界兩界相隔甚近,時時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關系。冥界早有規定,凡陰世人不可帶陽人入冥界擾亂秩序。而這次,阿渡卻在接到洛川的召喚,看到她滿身是血,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時,還是毫不猶豫地將她帶了回來。
孟婆莊的孟婆早在阿渡帶著洛川回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她將手里的事交給幾個鬼廝,自己則來了往生客棧。孟婆莊同往生客棧不過一河之隔,兩個人千百年來的友情使她不得不去往往生客棧。她素來知曉阿渡不惹紅塵事非,連冥界內的任何事也是很少參與,這次帶了個陽世人,她滿心的疑惑和擔憂。
看到阿渡正在沉思,孟婆說道“遠遠就看見你帶來個人回來,說說看,那是誰?”
阿渡輕笑“什么都瞞不過你”
孟婆道“她是個活人,你怎么帶她回來了?”她輕輕掀開門窗看去,“還有具尸體……阿渡,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阿渡道“別多問了,替我保密吧”
孟婆見他不愿多說,也不好多問。
……
洛川已經洗漱好,從浴桶里起來,拿起阿渡準備的新衣服穿上,下了樓,來到阿渡跟前。
阿渡伸手將她的額前的頭發順到耳后,說道“不過短短幾月,你怎么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洛川悲涼道“一言難盡……”
她問道“你可看見桐子的魂魄路過這兒?”
“看到了,她向我說了你們的遭遇。”阿渡平靜的說著。
聽到阿渡的話,洛川這才松了口氣,說道“那就好,她應該已經入了輪回吧。”
阿渡道“你就別管別人了,管管你自己”
洛川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看著忘川河。
……
一日,洛川在往生客棧里見到為熟人,她看到他時,他手里的鐵鏈正栓著個生魂。他還是戴著黑帽子,穿著黑斗篷。
洛川想起那日他的話,不禁問道“你很早就知道那夜即將發生的事了對不對?”
他道“我提醒過你了”
洛川突然很激動得抓住他,哭了出來“提醒?那我應該謝謝你嗎?你知不知道,你如果直接告訴我那夜會降臨的事,我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洛川,很多事一早就注定了的,不管知道與否,誰都無法改變。只是大鄌皇帝的大婚本身就注定了是這場叛變的前奏,無論他和誰成婚都是這樣的下場,你可懂?”
洛川怔住了,原來他的結局早已注定好,是不是她都不重要。
洛川不再追問,整日整日里變得沉默寡言,開始對著屋頂,窗口,忘川河發呆。阿渡將桐子的尸體用陰火燒去,留下一根白骨遞給洛川,說道“想必那丫頭還是放不下你,留了這根骨頭下來”
這日,往生客棧里來了位女鬼,梳著碧螺發鬢,脖子上戴著一串金珠項鏈,她手里拿了把木折小扇,扇身呈百花鏤空花紋,下墜著紅栗珠子。身上那身青黃色蝶紋羅裙將玉腿半掩著,腳踝處露出一只黑色的蝴蝶紋,只見她持扇掩面而笑,語氣軟糯,在樓下問道“你們的老板阿渡呢?”
那時,阿渡恰好從洛川的屋里出來,聽到女鬼的話,既沒有往樓下看去,便回答道“青司大人?”
阿渡施了法封住洛川身上的生人氣息,便下了樓,洛川也跟著走了出來,站在閣樓上往下看去。只見蝶溪身邊還跟著個全身上下都隱藏在黑色斗篷里的鬼魂,那鬼魂低著頭,一頭墨色的秀發披散,不見其臉。蝶溪瞥了一眼洛川,看著阿渡走了下來,遂找了個位置坐下。阿渡來到她跟前,親自為她倒了杯茶,也注意到了她身邊的鬼魂,便問道“蝶溪姑娘怎么也有收鬼魂的習慣了?”
蝶溪飲了一口茶,淡然道“我遇見他時,見他很可憐便收著了。”
洛川下了樓,徑直往門口走去,卻被蝶溪叫住了,她的手指轉著茶身,眼睛落在洛川身上,“這位姑娘,看起來很是眼生?新來的?叫什么名字?”
洛川回頭看向她,見蝶溪那張絕美得臉上刻著懷疑兩字,她道“洛川”
阿渡學著蝶溪的話,說道“我見她可憐便收著了”
方才蝶溪才說過的話,這會又被阿渡搬來生套硬用。蝶溪顯然不悅,只看了她一會,這才對阿渡說道“我這不過是一時興起,可他好歹是只鬼,惹不出什么事來。”
阿渡微微一笑“那便對了,我這姑娘膽子小,哪敢惹事。”
蝶溪道“也罷,今日不叨擾你了。我還在事,先走了。”
她說著起身,領著那只鬼魂從洛川身邊經過。洛川只呆呆的看了一眼她二人,為曾發現那只鬼魂微微抬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