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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撤退

  • 余一丁
  • 卯牛
  • 5251字
  • 2020-03-07 08:00:00

余一丁再次轉過身,緩緩向山坡走去,不再看大上師一眼,云獸也起身跟隨。

他經過東勒身邊時,平靜地說了一句

“這里交給你了。”

東勒沒有說話,只是提著短刀慢慢靠近大上師,木金則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卻一言不發……

當余一丁走到山坡前,右腳才剛剛落在上坡的臺階,身后便傳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然后迅速歸于平靜,只有掠過林間的晚風發出陣陣呼嘯……

余一丁并沒有回頭,依舊緩緩地向坡上走去。

一直到他再次走進薩迦寺,來到廟門口的大殿臺階處才停了下來。

阿克洽依然安靜地躺在那里,如同熟睡一般。

余一丁望著女子的眼神中滿是復雜,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

他不敢想象如果躺在那里的是柳翠他會變成何等模樣。

片刻之后東勒二人便來到余一丁身后。

木金停下腳步,而東勒則直接向阿克洽走去。

只在經過余一丁身邊時輕聲道,“待我葬了阿克洽,自會給先生一個交代。”

說完不等余一丁有任何表示,一步跨到阿克洽身邊,將她橫身抱起,緩緩向廟門走去。

余一丁這才看清他的腰后掛著一個浸著血跡的布包,看那形狀大小,其中包裹著的八成是大上師的人頭了。

這時木金也從后面走了過來,對余一丁鄭重抱拳道,“多謝余老弟相助。”

余一丁淡然一笑道,“木金大哥言重了,為了云獸我也會找大上師報仇的。”

木金沒再言語,余一丁話雖如此,但事實上他確實幫了曲洛人的大忙,只可惜結局太過遺憾,木金也明白一句簡單的感謝根本不足以報答余一丁的恩情,可現在又能怎樣呢?

只能嘆了口氣跟著東勒向廟門走去。

余一丁看著兩人就要走出廟門,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大殿。

想了想后從圍墻上取下一根火把,走到大殿門口,將門梁上垂下的帷幔點燃,當火苗已經開始吞噬木制的門梁時,他又飛快地在寺廟各處放火。

待整個薩迦寺都被火焰包裹后,這才轉身向寺外奔去。

等余一丁三人快要下到山腳時,遠遠地便瞧見柳翠和鐘離雪已經立在牌坊邊等候。

二女見著余一丁幾人的身影,連忙欣喜地迎了過來。

她們前一陣就已經望見寺廟的火光,心知余一丁他們肯定已經消滅了大上師和所有番僧,這才跑到牌坊處等待。

余一丁和木金并排而行,他們倆人一直跟在東勒身后。

所以柳翠她們走過來迎面遇見的正是抱著阿克洽的東勒。

看著東勒懷中宛如熟睡的阿克洽,二女心中不禁冒出一絲傷感,臉上也多了幾分悲戚,再沒了迎接余一丁的歡欣。

東勒神色木然地經過二女身旁,徑直向停放車馬的空地走去。

雙方錯身而過,二女忽然發現他后腰上掛著的布包,齊齊發出一聲低呼。

然后趕緊走向余一丁,跟在他的兩旁,卻再無言語,只是默默地陪著他往前走。

余一丁只能苦笑著同她倆點點頭。

此時那些剩余的曲洛武士也迎了過來。

見此情形沒人再敢上前,全都自覺地停下腳步,沉默地看著東勒從面前經過。

等東勒走到一架馬車前時,早有守侯在此的武士掀開了車簾。

他拒絕了其他人幫忙抬一下阿克洽的請求,小心地將她平放在車廂里,然后取下那團布包,隨手扔給一名武士。

自己則盤腿坐在阿克洽的身邊,握著她的一只手,就那么癡癡地望著阿克洽的臉龐……

現在已是深夜。

余一丁跟木金商量了一下,決定迅速趕路。

如果集鎮上的人們發現薩迦寺燃起的大火,一定會有人前來查看,那里還有眾多負責管理的番僧,再加上這一帶的民眾普遍都信奉嘠瑪教,從集鎮到薩迦寺只有這條唯一的路線,如果不能在半夜沖過集鎮,被人發現想要脫身恐怕就相當麻煩了。

還好這時候已是夜深人靜,隊伍狂奔到集鎮的一路上都沒有遇見阻攔之人。

經過集鎮時,雖然已是隆冬,人們大都早早地上床歇息,可隊伍的馬蹄聲和車輪聲難免會驚醒一些睡夢中人,包括一部分夜不歸宿的醉鬼賭鬼嫖客,甚至是集鎮上的守夜人。

可是不等那些人反應過來起身查看,整個隊伍就從集鎮上的土路呼嘯而過,急速地沖向東面的茫茫大漠戈壁,只留下一溜泛起的煙塵……

出了集鎮便有好幾條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余一丁他們沿著東去的大路快馬加鞭,只為爭取在天亮之前能夠盡可能地遠離集鎮。

當遠處天際微微發亮,眼看著黎明即將到來之時,隊伍已經遠離薩迦寺六七十里之遙。

所有的馬匹此時都已口泛白沫,筋疲力竭,眼看著如果再不休息可能就會脫力,余一丁和木金這才決定找個隱蔽一點的地方停下休整,否則天亮后如果有追兵趕來大家肯定是逃不掉的。

鐘離雪的三名護衛和幾名曲洛武士散開尋找可供隊伍藏身之處。

其中一人在距大路三四十丈遠的地方尋找到一道風化形成的斷崖,丈余高的崖底居然還有一洼小小的未結冰的水塘。

這個發現讓眾人欣喜不已,那人又騎著馬四處轉悠了一圈,終于在前方一兩里外發現有緩坡可以下到崖底。

當隊伍來到水塘邊時,天色已經完全透亮。

不過這道小小的斷崖完全可以遮掩隊伍的蹤跡,就算旁邊的大路有人經過,如果不是走到斷崖邊就根本發現不了崖底的車馬,還算是比較安全。

比較幸運的是這個水塘里不是鹽堿水,眾人七手八腳地解開拉車的馬匹,又卸下騎乘馬匹的口銜鞍蹬,取出馬車后面裝載的干草黑豆和麥麩,讓這些馬兒自己在水塘邊飲水吃食歇息。

余一丁和木金以及那些曲洛武士在水塘邊簡單擦洗了一下。

每個人的身上幾乎都沾滿了血跡,于是眾人又將帶有血跡的外衣換掉清洗,省得天亮后走在路上引人懷疑。

隨后木金安排兩名武士在斷崖頂部警戒。

云獸吃了點余一丁帶的肉脯也跟著那兩人跑了上去,其余人就在斷崖下歇息。

除了東勒以外的所有人都多少吃了些干糧,補充一下體力,只有東勒依舊坐在馬車中沒有動靜。

木金拿了一些食物過去查看,返回時已是兩手空空,但他告訴余一丁只是將那些食物放在了車內,東勒會不會吃就說不一定了。

對此余一丁只能一聲嘆息。

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雖然對東勒殺死柳四七捕捉云獸的行徑依舊耿耿于懷,可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噶瑪教大上師的貪婪和獸欲。

現在大上師已經抵命,他對東勒的仇恨也就沒有當初那么強烈。

雖然余一丁不能代表柳翠直接原諒東勒,但現在真要讓他在比斗中殺死東勒還真有點下不去手。

在這一瞬間余一丁只覺得很茫然,身體深處忽然有了一種強烈的疲憊感。

他不禁轉過頭看著身旁的柳翠,這妮子正倚靠在他的肩頭打盹。

剛才木金過來跟余一丁說的話她肯定聽見了,不過并沒有出聲。

余一丁知道她沒有睡著,但是不知道現在就這個話題能同她說些什么,眼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余一丁再次發出一聲長嘆。

柳翠身旁的鐘離雪一直睜眼望向水塘出神,余一丁轉頭看柳翠時她便已經察覺,同時側過臉目光灼灼地盯著余一丁。

當余一丁嘆息著收回思緒,剛一抬眼就發現鐘離雪正在看他,只能無奈地沖她笑了笑。

不想這妮子卻對他嫵媚地露齒一笑,然后立刻移開了眼神,再次望向水塘。

余一丁只覺心頭一蕩,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然后自嘲般搖了搖頭就靠著崖壁閉目養神了……

眾人歇息了小半個時辰,期間四周都很平靜,斷崖上的哨兵也沒有任何示警。

等人和馬都恢復了體能,木金又招呼著眾人整理裝備準備趕路。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大路上也陸續出現一些車馬行人。

鐘離雪和柳翠帶領一名王府護衛在前開道,他們后面的馬車上乘坐了兩名曲洛武士,接著依次是東勒的馬車以及另外兩架馬車。

木金在最后一架馬車中,余一丁則帶著兩名護衛殿后,防備身后有可能跟來的追兵。

這里距離呼圖木格郡還有二百多里,依舊處在嘠瑪教的勢力范圍,這讓他們不得不防。

途中木金又同東勒交流了一下,終于勸說他吃了一些東西。

東勒命令一路上不要做任何停留,一直趕回曲洛人居住的十萬大山。

木金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終究沒有多說什么。

隊伍又往前走了二三十里,來到了一片人煙稀少的地帶。

此時已經是午后,木金命令眾人停下在路旁打尖休息,找到余一丁告訴他東勒的決定。

余一丁聽后微微吃驚,這里到十萬大山估計馬不停蹄的趕路也要十多天,這么長的時間對于阿克洽的尸身保存就是個大問題,雖說現在是寒冬季節,但是擱在馬車上十幾天肯定也不行。

木金心中就是有這種擔憂,他知道東勒就是想多陪陪阿克洽,哪怕多看她兩眼也是好的,他能理解東勒的心情。

曲洛人沒有土葬的習慣,如果在十萬大山中,族人去世一般是尋找一棵粗大的樹木,剝開一塊人體大小的樹皮,然后在樹干上掏出坑洞,將死者直立著放進去,四周塞滿藥物和香料,使死者在其中固定,最后再將剝下的樹皮重新覆蓋上去,上下用繩索捆牢,過上一段時間后樹皮重新長好,這樣逝者就會和大樹混為一體,在曲洛人看來這棵大樹就是逝者在世間繼續存在的標志。

大漠戈壁上肯定找不到大樹,但是回到大梁境內后,在呼圖木格郡到臨云郡的路上就會經過山區,肯定可以在其中尋找到適合樹葬的大樹。

最多再耗費兩三天,時間上也比較合適,依照木金的意思到那時就可以將阿克洽安葬,然后做好記號,以后不論是想辦法移植還是前去憑吊都行。

余一丁對此不置可否,怎樣安葬阿克洽怎么說也是曲洛人自己內部的事情,他雖然比較贊同木金的提議,但是這種事情不便置喙,主要還是看東勒的態度。

目前余一丁更關心的是他們這一隊人馬能否安全抵達呼圖木格郡。

雖然從半夜走到現在已經離開薩迦寺一百多里地了,如果早晨集鎮上的噶瑪教徒才發現薩迦寺被毀,然后算上分析判斷行兇者的身份以及逃跑線路,再組織人手追擊所耗費的時間,到現在才剛剛午后,也許輕裝快馬的追兵已經尾隨在他們身后。

現在距呼圖木格還有近二百里路程,所以余一丁還是讓木金招呼眾人盡快出發,能夠多走一段路程也更為安全一些。

木金深以為然,于是眾人匆匆用過午飯,隨即就上路繼續向東前進。

他們的速度主要還是被馬車拖累,曲洛武士不會騎馬是個大問題,不過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如此了。

剛過申時,距離傍晚還有一段時間,隊伍也才走出三四十里,忽然就聽見后面有嘈雜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余一丁連忙招呼眾人停下,轉頭回望來路,只見三五十丈外正有二三十匹快馬急速而來,片刻之后就奔到隊伍跟前。

馬上騎士是清一色的嘠瑪教番僧打扮,個個手持兵器,在四五丈外圍著余一丁他們的隊伍轉圈,每個人口中都在不斷叫嚷,俱是一副氣憤填膺的表情,只是他們說的是番話,余一丁聽不懂。

所有的曲洛武士都已下了馬車,抽出短刀圍靠在東勒所乘馬車的兩旁,虎視眈眈地望著圍攏過來的番僧。

柳翠和鐘離雪也已退到余一丁身旁,三名護衛守在鐘離雪一側,云獸則緊挨著余一丁所乘馬匹。

木金搶先一步走了出去,望著番僧中一位明顯是頭領的人冷冷地問道,“請問閣下帶人前來是為尋仇嗎?”

那人斜了木金一眼,騎著馬緩緩向前走了幾步,冷哼一聲道,“是否尋仇施主心中自知!殺害我教大上師,毀我圣地薩迦寺,不給個說法就想走嗎?”

木金正想再說些什么,就聽見身后突然傳來東勒冰冷但平靜的聲音。

“既然來的是噶瑪教余孽,那就留下來為阿克洽陪葬吧。”

木金和所有的曲洛武士驚詫地齊齊回頭,望著從車廂內出來的東勒。

余一丁幾人聞言也轉頭看向他。

此刻東勒正站在馬車的車轅處,目光平靜地環視了一下周圍騎馬的番僧,最后落在那名頭領的臉上,直直地盯著那人的眼睛,卻再無言語,只是緩緩地抬起了握著蛇口吞劍的右手,將刀刃放在唇邊,伸出舌頭輕輕地舔舐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臉上那條疤痕也跟著扭曲變化。

那名番僧頭領聽見東勒狂妄的話語,又見他滿身滿臉都是暗紅色的血跡,還敢挑釁般地望著自己,嘴角的肌肉不禁抽搐了兩下,正想反唇相譏幾句。

忽然間,東勒的膝蓋微微一彎,身體毫無征兆地從車轅處一躍而起,離地足有丈余高,離弦之箭般射向番僧頭領,手中的蛇口吞劍直取那人面門。

那頭領想說的話還在喉間,直刺過來的短刃就已到了面門!

急忙抬起手中的砍刀格擋,想要撥開刀尖,哪知東勒突然改刺為削,刀尖略微向下,反手抖動手腕揮刀直取對方脖頸。

那頭領反應也不慢,此時再想將砍刀下壓擋住刀尖已然來不及,直接仰身后倒,一個側翻滾下馬背,這才堪堪躲過這要命的一招,可是胸口的僧袍已經被刀尖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而東勒在他滾下馬背時左手趁勢一按馬鞍,身體復又彈起,再次越過馬背刺向還在地面翻滾躲避的頭領。

這次那頭領再沒有了剛才的好運氣,雖然盡力將身體左扭右晃,但東勒此時的身形還要快過剛才,在俯沖的同時已經將手中短刃射出,直接打進了那名頭領的背心!

緊接著東勒才落到地面,順勢踩住那人身體將短刃拔了出來。

這一連動作就在兩三個呼吸間完成,片刻之間已斬殺頭領!

直到此時周圍的番僧才反應過來,嗷嗷亂叫著就要往前沖。

突然間“噗噗噗”三聲悶響,最靠近東勒的三名番僧應聲落馬!

周圍的叫嚷聲便瞬間安靜,那些番僧驚恐地四下張望,面面相覷,卻不知發生了何事。

東勒這才緩緩向后退去,木金和曲洛武士也飛身趕到他的身邊護住左右,一點點退回到馬車旁邊。

只有最靠近余一丁的一名番僧看清了是他出手,怪叫一聲舉起砍刀就要沖過來。

只見余一丁抬手一指,一道白氣急速射出,那人舉到一半的砍刀應聲而斷,而那白氣去勢不減,直接射進那人的額頭,當他掉下馬背后鮮血才從額頭的小洞中流出。

這下周圍的番僧如同炸開了鍋,紛紛撥轉馬頭向后退去,當又有三人墜下馬背后,死狀與剛才三人別無二致。

這下剩余的番僧終于一哄而散,片刻之間就逃得無影無蹤……

木金和曲洛武士們還在死死地拽住想要再次沖出去的東勒,余一丁看著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現在就算再多的人命也換不回阿克洽的命了。”

說完不再看東勒一眼,招呼柳翠一聲,緩緩向東而去。

鐘離雪吐了吐舌頭,急忙帶著三名護衛跟了上去。

至此,返回呼圖木格郡的路途上再無騷擾,暢通無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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