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少女冷聲問道。
銀鈴般的聲音雖然動聽在此時卻帶著無比的寒意,余一丁震驚中,腦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從這二人的裝扮不難看出,他們跟“現代”這個詞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聯系到一塊兒。
于是少女只看見一個完全石化的余一丁,瞠目結舌地盯著她傻立于當場。
見此情景,少女心下不禁氣惱,又后退半步,將弓越發地拉滿,用更為嚴厲的聲音再次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別放箭,別放箭!”
回過神來的余一丁趕緊收回目光,一邊擺手一邊忙不迭地說道。
“我只是個迷了路的人。”
“迷路?”
少女警覺地上下打量著余一丁,帶了一絲疑惑,轉頭望向中年男子。
“小翠,放下箭?!?
男子沉聲道,他已經從最初的驚訝中回過神來,忙抬手制止了少女繼續持箭對準余一丁。
“爹!”
少女微微跺了跺腳,手垂了下來,卻仍然警惕地望向余一丁。
“不許你亂動!”
余一丁連忙高舉雙手道,“我保證不亂動。”
“那樣最好!”
少女癟癟嘴,身子向側后方退出一步,讓出中年男子,但手中的羽箭仍然是搭在弦上。
“這位小哥,你是從何處而來?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中年男子不緊不慢地發問。
“我是從這座山頂上下來的。”
余一丁繼續舉手投降無奈道,“剛才走到前面才看見這條小路就順著走了過來,但確實不知道怎么下山?!?
“胡說,你怎么可能從碧云峰頂下來?”
少女再次柳眉倒豎,在中年男子出聲前搶先質問,作勢又要舉起弓箭。
“哼!肯定又是那群野蠻人的探子,想要窺覷我們碧云峰……”
“小翠!”
中年人打斷了少女,對著余一丁又說道,“你是說你從山頂下來的?”
說著他還抬眼看了看余一丁身后的山頂,眼神中滿是疑問。
“是啊。”
“你是如何上去的呢?”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余一丁有點著急,看樣子解釋不清楚他就沒法安全離開這里。
畢竟那父女倆都帶著武器,如果不能讓他們相信自己的話,隨時可能把他射在樹上。
“一開始我昏迷了,等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山崖邊的一塊大巖石上……”
“你是說那塊山頂懸崖瀑布邊的大巖石?”中年人沒等他說完就打斷問道。
“對對對,就是那里,我昏迷后再醒來時就在那上面躺著了?!庇嘁欢〖泵卮?。
父女倆對了一下眼神,中年人沉思了一下,才又問道,“你沒在山頂遇見什么?”
“我醒了就準備下山,后來碰見了一只長得很奇怪的動物,我不知道它是狼還是狐,就是它引我下山的?!?
“狼?狐?哈哈哈……”
少女像是聽見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大笑起來,接著不屑道,“連碧云峰的云獸都不知道,居然敢上山,真是找死?!?
“小翠,休得胡言?!?
中年人訓斥道,他似乎相信了余一丁。
他知道如果是西邊草原過來的那些野蠻人偷偷上山,下場不是有去無回就是體無完膚,不會像余一丁這樣完好無損地下來。
于是他接著問道,“引你下山的那只動物呢?”
“看到這條小路的時候我又暈過去了,醒來后不知道它跑去了哪里?!?
余一丁沒把奇怪石頭和綠光的事說出來,他怕對方追問自己根本沒法解釋。
“哦,這樣啊?!?
中年男子沒再追問,只是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柳四七,這是小女柳翠,我們是山腳下柳河村的獵戶。不知小哥姓名,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家歇息一晚再趕路?!?
“謝謝了,我叫余一丁。”
余一丁學著古人的樣子雙手抱拳,心中正琢磨不知道去哪兒呢,這下剛好可以有個落腳的地方。
“那好?!?
柳四七將鋼叉立于身前回了一禮。
“小翠,你先帶這位余老弟回村,爹爹再去前面看看我們設置的機關陷阱?!?
邊說著還給少女使了一個眼色。
“嗯,這位大哥,你隨我下山吧,不許亂跑?!?
柳翠心領神會,神情略帶戒備地帶著余一丁就往山下走。
“跟著我,走這邊?!?
余一丁沒有多言,緊跟著少女。
二人一路無話,少女幾次拿眼角偷偷瞄向余一丁,幾番欲言又止的模樣。
余一丁見著心中好笑,想想自己才應該是更疑惑的那一個吧,一場車禍就把自己送到這樣一個不清楚什么年代,也不清楚什么地點的所在,現在還被這獵戶父女當賊一樣押著下山。
他很確定柳四七讓女兒先帶他回村,然后肯定要去那大巖石一帶查看,以確認他是否說謊。
或者依此判定他是否是那個名叫柳翠的姑娘口中的“野蠻人探子”。
余一丁明白他們父女倆都還未真正相信他所說之言。
不過這一路走下來余一丁也想清楚了,既來之則安之。
現在天色漸漸暗下去了,管他的,先填飽肚子休息好再說,穿越到這里就算要死也不能是餓死的吧。
走著走著就看見前面有一座小橋跨過一條小河,橋那邊依稀散落著八九戶人家。
這時只聽少女說道,“過了柳河就是我們村了,我家就在村頭,喏,那兩間就是,看見了吧,我們快些過去。”
看見小橋后少女似乎放下心來,邊說邊指著對岸的兩間草房,開始小跑。
余一丁緊隨著一路小跑過了河。還好這陣子天色將黑,路上沒人,倆人迅速鉆進了較大的一間草屋。
柳翠進屋后熟練地將身上的弓和箭袋掛在墻上,招呼余一丁在一張小木凳上坐下,自己又弄來一個火盆和一個裝滿水的三耳鐵鍋,用房梁垂下的綁著鐵鉤的繩索掛好燒水。
余一丁有趣地看著她進進出出忙碌著,同時打量整個屋子。
真的很簡陋!
四周都是土墻,還看得見一些草根樹枝從墻體中伸出來。
屋頂除了梁柱就鋪著一些動物皮革和大部分茅草。
房間內有一張木床,一張木桌和兩只木凳,一個木頭臺子放著一些衣物。
整個房間就只有這些簡單的陳設。
“這位……哦,余大哥,我先給你燒點水,一會兒再去弄點吃的,你就在這里歇息一下?!?
柳翠邊說著邊從墻邊搬來那張小矮桌放在余一丁身邊。
“謝謝。”
余一丁客氣道,“我休息一下就好,等你爹回來再弄吃的吧?!?
“也好,你在這里休息,我先去準備一下?!?
柳翠邊說邊走出了房間。
余一丁疲憊地靠在小桌邊,手托腮幫,盯著火盆中搖曳的火苗發呆……
看這情形自己肯定是穿越到了某個歷史時期,以他所見這戶人家的文明程度應該還停留在比較古老的年代,自己不懂漁獵,不會種地,該怎樣在這里生存下去呢?
惶惑、疲憊和饑餓不斷侵蝕著余一丁,漸漸地就伏在小桌上打起了瞌睡……
“嘿,余老弟,醒醒!”余一丁被人搖著肩膀弄醒。
柳四七指著小桌上的東西
“吃點東西再休息?!?
此時小桌上已經擺了兩盤熟肉和一盤黑黃色饅頭狀的食物,兩個粗竹筒立在桌上。
另外還有一個破了口的土碗里盛著不知名的油料,一截草繩浸在油料中,這個簡易的油燈點然后燭光搖曳,整個房間顯得昏黃灰暗。
柳四七說完后便自顧自地拿了一塊“饅頭”和一塊肉坐在凳子上吃了起來,偶爾拿起一個竹筒喝一口。
柳翠則坐在床邊,一邊吃著食物,一邊盯著余一丁看。
見他們父女倆吃的香,余一丁頓時感覺饑腸轆轆。
學著他們的模樣一手抓著一塊往嘴里送,兩口之后才嘗出味道,挺有鹽味,肉質稍微有些腥騷,應該是某種野獸的肉類,不過余一丁饑餓之下感覺還行,于是更加大口地吞咽。
“不著急,當心噎著。”
柳四七遞過來一個竹筒,余一丁也不客氣的接了過來,咕嘟咕嘟兩口下肚,辣的他立刻嗆得咳嗽了起來。
原來是酒!
趕緊塞了塊肉在嘴里嚼著,暫時壓下喉舌間的刺激感,余一丁這才放慢了進食速度。
“老弟啊,我看你的穿戴眼生得緊,你這到底是從何而來啊?”
柳四七仿佛不經意地再次提起這個問題。
“這個我真說不清楚,還是麻煩柳大叔先給我講講本地的事情吧?!?
余一丁沒有遲疑,張口就把剛才想好的問題提出,現在他是兩眼一抹黑,首先必須得搞清楚當下的情況。
“哦?老弟不是我們大梁人?”
柳四七詫異,余一丁點點頭算作回答,繼續沉默著吃喝。
柳四七看他這付作態也沒惱,想了想才緩緩道。
“我們這里是大梁國西部碧云山區中的一個山村,名叫柳河村,我們碰面的那座山叫碧云峰,此山延綿五百余里地,散落著幾十個村子,如果要離開此地得先走出大山到達青巖鎮,再走上一百多里路才能達到本地的縣郡臨云。碧云峰往西的平原叫做阿古達木大草原,是游牧民族庫賽人的地盤……”
柳四七拿起竹筒仰頭喝酒,又滿足地咋了咂嘴,這才繼續道,“那些家伙就是一群野蠻人,為了爭奪我們的土地糧食,跟我們大梁打了近十年仗了,現在臨云縣郡還駐扎了三萬邊軍……”
說到此處柳四七頓了頓,抬眼看了看余一丁臉色。
只見他滿臉思索模樣,于是接著道,“前些日子,一伙庫賽人從草原那邊偷偷摸摸地過來,試圖登上碧云峰,他們大約二三十人,應該是沖著我們碧云峰的云獸而來。”
“嗯,我在山上聽聞柳翠姑娘說了,似乎救我下山的就是云獸?”余一丁接口道。
“對,那是我們碧云峰的護山神獸,傳說見著它的人能得到祥瑞之氣的護佑,也是保佑我們碧云峰周邊百十里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的祥獸,豈能讓那幫野蠻人加害。今日我父女二人上山其實就是打探情況,防備庫賽人再來?!?
“如果他們前來,足有二三十人,僅憑柳叔父女二人怎能抵擋?”余一丁疑問。
“如有動靜,我們只需響箭報信,周邊幾個村子的獵戶鄉農都可聽見,而且還有鄉勇團,隨時可以趕去接應。”
“哼,庫賽人在山里怎敵得過云獸,何況爹爹和我對碧云峰一帶極其熟悉,他們的圖謀怎能得逞?!绷鋺崙嵉卣f道。
“哦,我確實不是你們大梁人,也從未聽說過庫賽人,更對云獸無任何企圖。”
余一丁正色道,“柳叔,我可能失憶了?!?
“我就說嘛,余大哥記不起事會不會是在碧云峰上撞了腦袋,你不是說自己暈過去兩次嗎?”
柳翠又插口道,“看余大哥的長相大概是從晉國東面無邊海另一邊的日照國來的吧,我聽游方郎中說過,那邊的人穿戴就很奇特,也許余大哥就是從那邊來的旅人呢。”
“嗯,有這種可能。”
柳四七聞言也微微點頭。
“我看老弟的模樣跟西邊的庫塞人和北邊高地的吉魯人毫無類似,南面的那些國家的夷人膚色黝黑,就更不可能了。這樣吧,余老弟吃完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說,小翠她媽生她時難產而死,這床就我一個人睡,今晚你就在我床上將就一宿,我去小翠屋里對付一晚?!?
“那就麻煩柳叔了。”余一丁也沒矯情。
“小翠,把爹的那張狼皮拿到你屋里去,給我弄個地鋪?!?
“好的,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