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一丁的感覺中,自己的神念離體后,就好似肉身之外又多出了一個完全透明的自己,漂浮在頭頂之上三尺,自己的所有意識完全都匯聚在那一縷神念之中,而那具肉身則變成了一具沒有絲毫意識和感覺的軀體,就像是一具尸體一般。
事實上,神念和真炁確實是存在于一個人體內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神念其實就是人的意識,屬于精神層面,而真炁則可以看作游走于人體脈絡中的一種能量,是一種物質存在。
任何人的體內都會有真炁,只不過普通人擁有的數量極為稀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計,而修行者根據修行程度的不同其總量也會有多寡之分。
修行者可以通過長期的修行,讓真炁這種具有能量的物質在自己的身體內不斷地充實積累,做到由修行者按照各種術法的口訣,通過自身的神念進行控制,并依靠這些真炁施展出各種術法,或聚或散,提升自身潛能,或者施放于體外,以實現那些威力巨大、神鬼莫測的術法威能。
而儲存在余一丁身體下丹田中的那一小團先天真炁想要為己所用,并在他自身體內的奇經八脈,十二經脈中自如地游走,或者按照不同的術法口訣有序運行,施展出不同的法術,則必須要依靠他自身的神念來控制。
現在余一丁的所有意識都被那一縷神念帶走,已經完全離開了他的本體,那么他又能用什么來控制體內的先天真炁按照御氣術中的口訣運轉周身呢?
這一點在余一丁先前的認知中似乎就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他的實踐結果也表明了當他施展出御氣術并漂浮在半空之中時,一旦再使出神念離體,則會立刻喪失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這也造成了他對御氣術,甚至繼續修行產生了嚴重的疑惑。
畢竟身邊沒有高人對他進行指點,現在的他只能依靠自己在修行之途上摸索著前進,不過從目前的情形來看,這絕對是一件事倍功半的苦修之旅。
此刻在渡船上施展出御氣術的余一丁無非就是想要改變這種修行現狀,他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那些具備高深修為的修行者在修行途中一定也會遇到與他相同的問題,如果沒有前輩或者高人的指點,難道說這些人便就此放棄了修行嗎?
又是如何變得那么厲害的呢?
……
答案很顯然是否定的,否則的話就不會再有那么多的人想要踏入修行之途,也不會有那些世外高人的存在了。
意識到這一點,余一丁已經很清楚自己目前遇到的情形必定是修行的方法出了問題,但是他卻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在沒有高人的指點之下,他只能依靠自己去頓悟或者慢慢領悟,這是一個未知的過程,也許下一秒便可豁然開朗,更有可能的卻是花費了無數的時間也始終不得要領。
此所謂“瓶頸”,突破不了可能就此困守一生,而一旦突破了可能就是化繭成蝶,實現自身一次質的飛躍!
也許接下來的修行之途還會有無數個瓶頸需要余一丁一一去面對,他若想要在這條道路上走得更遠,更好地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一切,那么他就必須不斷地突破一個個瓶頸,讓自己逐漸變得更加強大起來。
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修行之路雖然誘人,但也的確如此殘酷。
當然也有那種不問世事,安居于深山大川的修行者,他們的主要目的往往就是修身養性,尋仙問道,以求長生不死或者羽化升仙,這一類人有個共同的特性,那便是淡泊名利,看淡生死。
修行過程中的一個個瓶頸在這一類人看來也就是悟道途中的一次次考驗,雖然他們也會拼盡全力去參悟,只要頓悟了便越過一個坎,讓自己的修為更上一層樓。
但是仍會有許多人卡在一處瓶頸直至生命終結,在這些人看來,那也是自己的悟性不夠,資質不高,不能參悟大道而只能抱憾終生罷了。
可是他們絕對沒有那種“參悟不透的結果可能就是死亡”的非常緊迫的生死危機。
但是余一丁卻與這一類修行者不同。
在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后,機緣巧合之下,在偶然間獲得了云獸的饋贈,并且憑借這身異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僅成為了一名真正的修行者,而且身邊還多了兩位佳人相伴。
同時他還想要繼續欣賞這大好的河山以及天下美景,在這一年多時間的暢游過程之中,余一丁不僅結交了一些朋友,也得罪了一些人物和勢力,他若是想要帶著柳翠和鐘離雪繼續平平安安地遨游天下,不努力提升自身實力的下場很有可能就是弄不好哪一天三個人就會遭受滅頂之災,直接灰飛煙滅。
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人還好說,本來就是一名穿越人士,大不了再進行下一次有可能的穿越之旅便好,但是柳翠和鐘離雪又該怎么辦?
余一丁敢拿兩人的性命去賭她們會陪著自己一起穿越嗎?
與其寄希望于這種極其縹緲的可能性,還不如努力地提升自己的實力,將自己和兩個妮子的命運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余一丁早已在心頭悄悄地立下了這個目標。
但是眼下就有疾風閣的余孽擋在余一丁的眼前,而且他們最有可能在十幾日后便抵達望桑鎮,在那里很有可能遭遇到金圣翔率領的一眾疾風閣高手,要知道這些人可是同余一丁打過照面的,說不準在那里便碰巧遇見認出他來。
或者余一丁三人不去望桑鎮了,轉而向南繼續前往余桐鎮,但也有可能會遇見從大晉東南沿海登陸的真田部族大軍,面對這支冒死渡過無邊海,進軍大陸只為土地、財富和女人而來的數萬之眾的夷人大軍,雙方遭遇的結果只能是大打出手。
再退一步講,以上這些都沒遇見,難道接下來這一路余一丁就能夠保證他們不會再有其他的遭遇或者意外嗎?就一定沒有更加厲害的敵人出現嗎?
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前路坎坷,命運多舛。
穿越到這個世界后余一丁一路走來的親身經歷不斷地證實了這一點,這個世上哪里會有坦途可行?
人生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如果余一丁依舊只是具備目前的實力,至少他還不敢前去招惹疾風閣,不要說保護好二女,就連他自己能不能活著從金圣翔的手中逃脫性命還不一定呢。
而若是真田一郎率領的夷人大軍中還有大批的亂波武士,一旦雙方遭遇,余一丁自保肯定不會有太大問題,但是那兩個妮子就不好說了,萬一她們再一次被夷人劫持,余一丁又該怎么辦?
這一次他可沒有沈辰基或者蔡祖明可以指望了,以夷人的狡詐陰險,說不準這一次余一丁就將和兩個妮子天人永隔。
更別說三個人如果再遭遇更為強大的敵人,到了那一刻可能就不僅僅是兩個妮子犯險,或許余一丁的這次異世之旅也到了終結之日也說不一定。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行走江湖,不能只是指望有好運氣能夠躲避危險,打鐵還需自身硬,努力提高自身的實力,讓自己可以從容應對各種危險才是余一丁在這個世界上行走的唯一倚仗!
而現在面對的自己修行途中的第一個瓶頸,余一丁又該怎樣將其打破呢?
……
該思考的剛才已經在獨處船艙的臥房中時余一丁就思考過了,此刻漂浮在半空中的他則是完全擯棄了腦中的雜念,只剩下靈臺清明。
從下丹田中分出來按照御氣術口訣在余一丁周身運轉的那一成先天真炁依舊在他的身體內外做著規則的往復運動,將他整個人穩穩地托在空中。
下一刻,余一丁又按照神念離體的調息方法,凝神、調息、吐納,隨后將位于識海之中的那一縷神念緩緩地調動出體外。
就在那縷神念剎那之間漂浮在余一丁頭頂三尺的時候,他卻再次清晰地感受到本來在肉身上有序運動的那一層真炁瞬間變得混亂起來,緊接著余一丁的肉身就直接往甲板上一頭栽了下去!
“啊!”
就在柳翠和鐘離雪低低的驚呼聲中,余一丁的神念險之又險地回到了體內,并在軀體落地之前的一秒再一次掌握了自己的身體,雖然仍舊同上一次差不多,他依然用一種極為狼狽的姿勢與甲板來了一次親密接觸,重重地摔了一個狗啃屎,但是卻沒有受到一丁點傷害。
“大哥!”
“余大哥!”
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地驚慌,兩個妮子迅速圍攏到余一丁身旁,一邊一個蹲了下來,四只小手分別扶住余一丁的肩膀,兩雙緊盯著余一丁面龐的大眼睛中則滿是緊張關切之色。
她們倆不知道余一丁的行功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是卻全都看得出來他肯定是出了意外,雖然這個時候的余一丁看起來沒有大礙,而且已經睜開了雙眼,但是他的眼中卻沒有一絲神采,仿若癡傻了一般,這個狀態與傳說中的“走火入魔”極為相似啊,這怎能不讓兩個妮子緊張萬分呢?
雖然已經使用過神念離體多次,現在的余一丁從那種狀態中恢復過來也只需要短短的一瞬間,在這段時間里他仍然會有極為短暫的失神,但是那種狀態只會持續一兩息的工夫,本來不應該會讓兩個妮子那樣緊張。
可是余一丁陷入“走火入魔”的狀態卻足足有十息之久!
其中的主要原因還是由于再一次嘗試失敗讓余一丁有些迷茫,雖然他已經做好了失敗的準備,因為這次行功幾乎與他在坤陽城時的方法步驟完全一樣,余一丁就是想再次體會一下當時的狀態,進而仔細琢磨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而這個思考的過程卻顯得有些漫長而另類,以至于兩個妮子會誤認為他陷入了走火入魔的境地。
就在兩個妮子緊張萬分又不知所措地圍在余一丁身旁時,過了片刻后只見他眼珠一轉,瞬間恢復了正常,又左右望了望身邊目瞪口呆的二女,面上不免帶出些許歉然之色。
“你們兩個……?哦,大哥沒事,讓你們倆擔心了。”
可是兩個妮子仍舊十分不放心地仔細端詳了他半天,其間柳翠還開口問道,“大哥,剛才你那個樣子是怎么回事啊?”
余一丁揉了揉鼻頭,使勁吸了兩下,翻眼答道,“大哥雖然已經掌握了御氣術的施展方法,但是現在不僅騰空所需的時間很長,毫無實戰意義不說,而且只要在半空中想要同時使用神念離體便會掉落在地,我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哦?”柳翠也陷入了沉思。
鐘離雪在一旁雖然默不作聲,但是兩個人的對話她都聽在耳中,于是便露出和柳翠同樣的表情低頭思索。
看著兩個妮子的反應,余一丁干脆也不再站起來了,直接就在甲板上坐直了身體,雙臂抱在胸前,用一只手掌托著下巴,呆呆地望著面前的甲板,就像她們兩人一樣,皺著眉頭苦苦思索起來……
修行確實需要參悟,也需要思考,可是那得建立在一定的修道基礎之上,通過反復不斷地揣摩以期達到觸類旁通的效果,而像余一丁這種壓根沒有看過幾本修行書籍,也沒有高人長期指點教誨,僅僅是憑借自身的異能,算是通讀強記了兩本修行入門的書籍,以及在玉屏山上被凌云子指點了一二的半吊子修行者,他又怎么可能做到在一時半會兒之間便能立時頓悟,沖破瓶頸呢?
缺乏修行基礎,甚至連怎樣思考都無從談起。
柳翠雖然經過洗經伐髓,已經踏入修行之門,但是自從她離開玉屏山后就連連遭遇意外,雖說這個丫頭只要有時間便會勤加修習,但畢竟修行的時日尚短,對于修行一途她自己還沒有完全弄清楚搞明白呢,現在哪里又能幫助余一丁突破瓶頸呢。
而鐘離雪就更不用說,或許她確實適合成為一名修行者,畢竟在失憶之時便能感受到體內的那股微弱的先天之炁,可以說是三人之中最具修行資質的一個,但是目前的她連柳翠都不如,還未達到精煉化氣,讓真氣在體內運轉小周天的程度,就更別說思考更加高深的御氣術修行瓶頸一事了,可以說在她的腦子里關于余一丁遭遇的修行瓶頸一事完全就是一團漿糊。
所以眼下的現實情形便是三個人傻傻地呆在渡船的平臺之上,卻是好半天都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說來說去,三人之中還是只有余一丁算是“修為高深”之人,那么有關他的修行瓶頸看來也只有靠他自己突破了。
就在余一丁胡思亂想得頭昏腦脹,準備暫時放棄參悟之際,偶然間不經意地抬頭四下張望時,這才發現這會兒渡船幾乎已經處在河中央了,南岸的景物也變得越發清晰起來,眼看著渡河的行程已經過半,或許再有小半個時辰便可抵達南岸碼頭。
余一丁記得離開魚骨石鎮之時,那位鎮上的捕頭告訴過他,從魚骨石鎮南渡黃河,對岸碼頭旁是一座小鎮,雖說黃河中下游的地貌普遍以平原丘陵為主,但緊鄰此鎮東南卻有一座名為烏蒙的小山。
說是小山,那是相對于碧云峰或者玉屏山那樣的西部大山而言,其實烏蒙山也有數百丈之高,滿山遍布松柏以及桂樹等植物,遠遠望去好似一座黛青色的巨獸趴臥在小鎮一側,因此該鎮便被人以“青烏”相稱,已有數百年歷史,到了此鎮后再繼續往東南七百余里便可抵達望桑鎮。
望著南岸那一片顏色與周圍黃土地有明顯區別的連綿山勢,余一丁思緒翻涌,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在他們離開魚骨石鎮時,那位捕頭還跟他說起過烏蒙山的另一個傳說,那就是此山是當地人口中的風水寶山,烏蒙山區方圓五六十里,與碧云峰山區相比當然小了太多,但是在以平原和丘陵居多的黃河中下游地區那也算是一個較大的山區,數百年來當地百姓口口相傳著山中有一座前朝大官的古墓,只是至今仍沒有被人發現,而那位官員選擇此地作為自己墓葬所在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烏蒙山乃是一處藏風納氣的上佳寶地。
余一丁之所以思緒翻涌,那是因為他腦海中的前世記憶作祟,在他為數不多的關于修道之事的記憶中,風水寶地一般也會是修行的絕佳之所。
“難不成過了河后還要找個時間帶著小翠和雪兒去烏蒙山看看?說不準自己的修行瓶頸在那里就會有突破的可能呢。”
余一丁的腦海中不禁浮想聯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