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大約一頓飯的時間,草坡之上依舊安靜,看樣子那些亂波領教過余一丁的厲害后已經非常清楚雙方的實力差距,并沒有打算殺個回馬槍對余一丁再進行偷襲。
經過這段時間治療,林夢瑤發現自己身上的所有傷口都已不再疼痛,并且有些發癢,這是傷口就快要愈合的表現,不禁心頭大感驚訝,畢竟余一丁只是將自己的手掌擱在她的肩頭,居然這樣就可以令她的傷勢大為好轉。
“余公子真不愧是修行者,實在太厲害了!”
林夢瑤的心里暗自嘀咕,其實她要是能夠解開衣服看上自己的傷口一眼,絕對會令她更加吃驚,因為那些傷口,包括受傷最嚴重的肩窩上的創口,到了此時都已經完全愈合,全部被一層薄薄的粉紅色嫩肉覆蓋,血是早就不再流了,只是傷口內的筋肉組織并沒有那么快就能復原,不過只要再安心靜養數日便無大礙。
余一丁已經將手掌從林夢瑤的肩膀上拿開并站起身來,他對眼前女子的傷勢心中有數,到目前為止,此女行走不會有太大問題,甚至是騎馬,只要不放開飛奔都不會有事,現在的她只是因為失血過多,整個人有些虛弱罷了。
但是林夢瑤卻仍然沉浸在內心的震驚之中,或者是對這一類刀劍外傷的普通認知,可能也有剛才余一丁讓她不要亂動的原因,反正此刻的林夢瑤依舊老老實實地閉著眼躺在草叢中,一直保持著余一丁給她療傷時的姿態,直到余一丁都已經站起身了也沒有絲毫的動作。
“林小姐,那些夷人說不準就會回來,我們實在不能在此地久留,你再休息一陣,如無大礙我們就趕緊出發吧?!?
又等了片刻后余一丁見林夢瑤依舊沒有動靜,他理解這名女子經過剛才受傷流血過多的虛弱,以及被夷人俘虜后的驚嚇,一時半會兒緩不過勁來也屬正常,但是兩個人如果總是呆在這個草坡上確實很危險,所以余一丁只能出聲提醒。
“???……哦?!?
林夢瑤猛然驚醒一般睜開了眼睛,余一丁輸入她體內的治療氣流令她非常舒服,不知不覺中差點就要睡過去了。
此時冷不丁聽見余一丁的話語,林夢瑤睜開眼后才發現余一丁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起身站立在棗紅馬的旁邊,隔著她有數尺之遠,她還以為余一丁一直在給她治療呢,連忙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哎呀,都怪夢瑤拖累公子了,這個……”
“沒事,沒事,如果林小姐感覺好一些了我們便即刻出發趕往坤陽城,只有進了城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余一丁趕緊打斷林夢瑤的話語,他實在不習慣不太熟悉的女子跟他客氣,如果自己不阻攔,想必接下來林夢瑤就會跟他道一番謝,然后兩人再接著互相客氣一番,那樣不是更耽誤時間嘛。
“哦?夢瑤現在這樣怎能騎馬?”林夢瑤有些自嘲地說道。
“騎在馬上走得慢一些應該無妨吧?”余一丁也有些遲疑。
雖說此女的傷口并未完全愈合,但是表皮已經完全愈合,只剩其內的筋肉還未完全長好,何況她的傷口又不需要與馬背接觸,不會因為摩擦而加重傷情,就算馬匹慢慢走著甚至小跑起來應該都沒有問題。
“真的?哼哼……”林夢瑤吃驚,她以為余一丁是在安慰自己,又是自嘲地一笑。
結果下一刻當林夢瑤下意識地想要坐起來,一不留神便使用兩條胳膊一起發力,當她的左側手肘支在地上剛剛抬起上身時她便發現了不對,自己左側肩窩的傷口處只是傳來一陣無力感,卻沒有那種傷口被施加外力后的撕裂疼痛感。
林夢瑤連忙完全坐直了身體,右手一把扯開左側肩窩被匕首扎爛的外衣,低頭便往那里望去,借著明亮的月光一眼便看見自己的傷口處已經長出了一層粉紅色的嫩肉,不再有一點點外傷,若沒有那一層嫩肉,根本看不出那個位置在小半個時辰前才被匕首捅出了一個窟窿!
“啊?!”林夢瑤的滿眼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余一丁看在眼中,呵呵一笑道,“呵呵,我就說林小姐的傷勢沒有問題了吧,這下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說著余一丁便伸出手,想要將她拉起身,林夢瑤還處在震驚之中,也沒管衣服被自己剛才這么一扯,那個裂口變得更大,粉白的肩頭和一截胳膊都顯露了出來,已經算是春光外泄了,就這樣懵懵懂懂地便伸出手任由余一丁將她拉了起來。
等到站起身林夢瑤才想起被余一丁牽了手,晚風拂過肩頭又感覺到一絲涼意,這才發現自己裂開的衣裳,她的小臉不禁微微發燙,還好被亂波劫持后她的發帶就松了,此刻一頭秀發披散下來,遮住了林夢瑤的大半個臉,在夜里余一丁也看得不太真切,這才省了她不少尷尬。
可是當余一丁讓林夢瑤上馬時她才注意到此處只有一匹馬,不禁又有些躊躇,余一丁再次催促時她才小聲說道,“余公子,只有一匹馬……”
余一丁倒是大大咧咧根本沒有注意林夢瑤的臉色和語氣,還在等著林夢瑤上馬呢,女子因為受傷而露出的肩窩在余一丁開始替她療傷時實在是不忍直視,滿是鮮血外加一個觸目驚心的傷口,怎么可能還會有其他的想法?
可是林夢瑤卻不會這樣想,拉手也就算了,一想到兩人還要同乘一匹駿馬,那才是真正的親密無間了,不禁滿面通紅,胸口也禁不住小鹿亂撞似的撲通撲通地亂跳。
余一丁愣了一下,看見林夢瑤忸怩的作態,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了過來,連忙道,“林小姐趕緊上馬,我的馬就在下面不遠處的官道上?!?
“哦。”
林夢瑤暗自舒了口氣,轉過身來到棗紅馬身邊,這匹駿馬是林忠澤在林夢瑤十八歲那年送給她的禮物,已經陪伴了她數年,早就跟她心有靈犀,在林夢瑤被俘后也一直跟在她身邊,根本不讓亂波的傷員騎乘。
此時那匹馬兒見著林夢瑤已經站起身,立刻眼放光彩,等到林夢瑤走到它的身邊,它便親昵地將馬頭依靠在女子的肩頭上。
林夢瑤也同樣親熱地撫摸著棗紅馬的鬃毛和鼻梁,一人一馬就這樣緊緊依偎在一起。
片刻后林夢瑤才像是回過神,雙手扯住馬韁,一只腳有些吃力地搭在馬鐙上,還好棗紅馬表現的相當溫順,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立當場,任由林夢瑤準備騎乘,下一刻只見她的腰腹和胳膊一起用力,想一下子就翻身上馬。
余一丁早就在一旁緊盯著林夢瑤,他當然知道人在重傷之后必定會渾身乏力,何況林夢瑤剛才流了那么多血,看見她想要上馬時,余一丁趕緊靠近一步站在她的身后,雙手微微張開緊張地注視著女子的背影。
果然,林夢瑤的另一條腿才堪堪抬到馬肚子的高度時,她就已經顯得有些吃力,可是女子卻暗自銀牙一咬,逞強一般想要奮力翻上馬背,待到那條腿剛剛可以夠著馬鞍的時候氣力已經完全用盡。
“呀!”
林夢瑤發出一聲低呼,緊接著整個人就往下掉,眼看著扯住韁繩的手也要松開。
余一丁連忙伸手扶她,一只手掌倒是扶住了林夢瑤的小腰,可是另一只手掌卻陰差陽錯地托在了她的臀部上。
“??!”
這次可不是低呼,林夢瑤就像被踩著尾巴的貓咪一般渾身一抖,隨即發出一聲驚叫,唬得余一丁差點松開手掌,那樣的話女子只能掉下馬背了。
幸好現在的余一丁也算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反正都已經摸錯了地方,但是他自認絕對沒有非禮的念頭,目的只不過是想要幫助林夢瑤騎上馬匹而已,那么如果再因此使她掉下馬背,甚至致使剛剛愈合的傷口再次迸裂,那就真的是大大的罪過了。
于是余一丁也不作他想,干脆將錯就錯,只是雙手稍稍用力,直接將林夢瑤托上了馬背。
林夢瑤伏在馬背上半晌不語,秀發將她的臉孔完全遮擋,余一丁也看不見她現在的神情,只是察覺出她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
“那個……那個,林小姐,真的是對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庇嘁欢≈坏迷G訥地解釋了一下。
林夢瑤依舊不言不語,余一丁心頭無比尷尬,但是如果再解釋下去可能兩人都會更加尷尬,于是他明智地不再提起這個話題,只是說了句“我們還是速速下山吧”,接著便走在前面牽著棗紅馬往坡下走去……
等到了余一丁的坐騎倒地的位置,那匹駿馬仍舊被大網包裹著躺倒在地,余一丁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如果這匹馬要是掙脫了束縛跑掉了,此地距離坤陽城還有一二十里路呢,現在他不可能再跟林夢瑤一騎乘那匹棗紅馬,要是牽著馬走兩個人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趕到坤陽城呢。
余一丁從懷中摸出那把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的匕首,還好柳翠除了被夷人劫持的那些日子以外,幾乎是天天要將兵刃打理一遍,所以就算余一丁手中的匕首長期沒有使用,仍舊鋒利異常,不過即便如此,余一丁割破亂波們制作的這張大網還是費了一番工夫,足以見得夷人制作繩索的手藝相當不錯。
等到他將自己的坐騎解救出來,林夢瑤那邊總算也恢復了正常,余一丁還是擔心林夢瑤的傷口,不敢加快馬速,加上還有很長一截下山的道路,于是兩個人就這樣騎著馬慢悠悠地向坤陽城而去……
現在林夢瑤終于恢復了常態,傷勢也已無礙,因為受傷和被俘而造成的恐慌也早已消失,整個人都變得非常平靜,兩個人并排騎馬在官道上緩緩而行,不過因為剛才的事情,好一陣都沒有人說話,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林小姐,你怎么會跑到坤陽城來?”余一丁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余公子,自從你們離開了河口往東,第二天中午張校尉他們就返回了河口,因為護衛隊住的是官軍驛站,所以在離開曲蘭鎮之前張校尉還專門到鎮上的客棧內詢問了一番,據那家客棧掌柜的說公子幾人在半夜就離開了,而且鎮上也并未傳出半夜有人打斗的消息,張校尉判斷公子一行人是急于離開河口郡往東趕路,而且前往曲蘭鎮的一路上他確實沒有發現有青炎門的追擊人馬,因此斷定你們已經平安脫險,張校尉這才帶著他的手下返回河口向爹爹回報?!?
林夢瑤緩緩道來,余一丁的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那名年輕的官軍校尉張五,心中感慨萬千,幸好張五的護衛隊是在曲蘭鎮的驛站內歇息過夜,第二天一早便返回了河口郡城,否則面對依朵那些人的術法攻擊,這些普通的軍士肯定會遭受損失,說不定會全軍覆沒也有可能,普通武者怎能與青炎門這種修行門派對抗?
當然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面對張五他們這支身著官軍制服的護衛隊,青炎門敢不敢大打出手還是個問題,只要沒有將他們全數擊殺,哪怕逃回去一個人青炎門就會吃不了兜著走了……
沒等余一丁繼續感慨,只聽見林夢瑤繼續道,“后來在第四天便從曲蘭鎮傳回消息,青炎門在曲蘭遭遇強敵,青炎商號的二掌柜依朵僥幸撿了一條命回來,而青炎山莊的莊主鄭培雄已經死亡,但是傳回的消息中并未提及公子一行人,而且依朵回到河口郡城后立刻宣布退出青炎門,隨即便離開了河口郡城,不知所蹤。爹爹卻知道這件事多半與公子有關,便將張校尉叫來,命他嚴加管束那一日參與護衛的衛士,任何人不得透露保護公子一行人前往曲蘭鎮的消息,但夢瑤聽見張校尉親口對爹爹所言,他的護衛隊從未在曲蘭鎮見過依朵和鄭培雄等人,而且這個消息又是隔了兩天才傳回河口郡城,所以不敢肯定此事是否與公子有關。”
余一丁聞言心頭再次感慨,看來河口郡青炎商號的這位二掌柜依朵并沒有一條道走到黑啊,否則就算鄭培雄和石狐全都死了,可是青炎門的勢力仍在,依朵本就繼承了鄭培雄的衣缽,只要她要振臂一呼為鄭培雄和石狐報仇,那么青炎門上下絕對會隨聲附和,但是她卻選擇了離開青炎門和河口郡城。
依朵的身世余一丁是知道的,看來她這一次離開河口郡城后八成會返回十萬大山之中,那里畢竟是他們巫月氏一族的繁衍生息之地,雖然遭受滅頂之災,但是想必還有族人流落在外并未遭到屠戮,依朵作為族內下一任大祭司也有責任和義務讓巫月氏重新立足于十萬大山……
余一丁又走神了,可是林夢瑤到現在也沒有說出自己此次出現在坤陽城附近的原因,前面說了那么多,似乎也與她前來坤陽城毫無干系,余一丁不由地心頭納悶,不過他并未催促,只是任由林夢瑤繼續說下去。
“既然公子一行人沒有遭受青炎門的侵擾,況且青炎門在鄭培雄和石狐已死,依朵又離開的情形下必定會群龍無首土崩瓦解,所以爹爹對公子的安危已不再擔心。只是隨后數日內又發生了一些事情,致使夢瑤不得不前往臨海一趟……”
說到此處林夢瑤抬頭看了余一丁一眼,正好看見余一丁也在瞧著她,不過余一丁的眼神中滿是思索之色,卻沒有絲毫輕浮之意。
林夢瑤此時早已恢復了原狀,她哪里不知道剛才的事情全都是因為余一丁事急從權,也是為了救她,并非存心戲弄,而且經過數次的接觸,她多少也了解到一些余一丁的為人,是不是正人君子雖不好說,但看得出來眼前的這位余公子絕非那種貪色之人,更何況他的身邊就有兩位千嬌百媚的夫人呢,又何必來占自己的這種吃不著卻惹一身騷的小便宜?
于是林夢瑤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道,“本來青炎門的變故在河口郡內算是一件大事,可是鄭培雄和石狐的死訊沒有人報官,而且又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正所謂民不舉官不究,既然苦主都沒有報案,也沒有發現尸首,官府正好樂得清閑,何況河口郡內的老百姓都知道青炎門不是好東西,這件事就算這么過去了,但是隨后沒過幾天郡城內又發生了一件怪事,就在……”
正在這時林夢瑤忽然看見余一丁在馬背上坐直了身體,側著頭似乎是在仔細傾聽前方的動靜,而且他已經勒住馬韁停了下來,林夢瑤見狀連忙停馬閉嘴。
只見余一丁又聽了片刻,然后壓著嗓子低聲道,“前方十幾丈外有動靜,似乎是人,而且不止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