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王校尉帶領援兵加入戰團,蔡祖明和陳平的壓力頓減,他們倆原本是沖不到監獄門前的,那里人太多,而且還有滿地的尸體,于是就圍著監獄四周一邊打一邊移動,這個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靠的非常近了,大約只有不到十丈遠。
青木力斗手中的二百五十人本來就被幾個方向的官軍消耗了不少,到目前為止剩下的人數已經不足一百五十人,而官軍這邊除了王校尉的八十人,加上蔡祖明和陳平的殘兵,以及守衛監獄的官軍總共也就一百二三十人,雙方的人數差距以及非常接近。
就算此時余一丁沒有趕來,整個戰局也呈現出膠著的趨勢,只不過目前戰場的態勢讓青木力斗越打下去就越覺得心驚。
蔡祖明增援時他還沒有太過在意,只覺得一名主將僅僅帶了那么點人前來增援,只能說明棲鳳鎮上的官軍總數實在太少,何況以他的能力,雖說一時半會兒殺不死蔡祖明,但對方拿他也沒有一點辦法,數百合之后二人仍是勢均力敵。
可是陳平那邊增援時情況就有了一點點變化,人死之時的狀態都差不多,只不過不同的人之間肯定會有所不同,夷人被殺時和官軍被殺時發出的吼叫肯定會不一樣,這一點青木力斗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而陳平的手下與夷人交戰時,青木力斗明顯感覺到那一邊戰場上是夷人被殺者居多,這又讓他隱隱覺得自己眼前的蔡祖明并非官軍主將,也許鎮西趕來的才是官軍的主力增援部隊。
到了這個時候青木力斗猶豫不決的毛病又犯了,可是蔡祖明要想纏住他實在太過容易,此時他已經無法從蔡祖明的纏斗中抽身,只能在隱隱地不安中繼續與對方廝殺。
直到王校尉的八十人沖進戰圈,幾乎令青木力斗心寒,那聲勢絕對不是蔡祖明的二三十人或者陳平的不到二十人所能相比,何況他們一上來就接連砍殺了數名夷人,監獄大門附近的官軍喊殺聲也突然之間變大了許多,這些都令青木力斗心驚膽戰。
而現在陳平在那邊的一聲大喊,讓青木力斗不禁又驚又怕,余一丁的那一句“擋我者死”他聽得并不真切,可是陳平的一句話卻清晰地傳進他的耳中。
余大人?!
這個稱呼令青木力斗無法安心,官軍稱其為“大人”而不是“將軍”,說明此人必定是大晉的一名官員,可是在戰場上就算來了一名主將也沒見官軍如此興奮,為何來了一名官員會讓他們就跟打了雞血一般呢?
不過余一丁并沒有讓青木力斗狐疑太長時間,他救下陳平后便四下掃視,希望可以發現蔡祖明的身影,可是周圍全是正在捉對廝殺的人們,他一時也看不出蔡祖明到底在哪里,只得在戰場上邊跑邊四下張望。
因為看見過他剛才擊殺幾名夷人表現出來的生猛,所以就算他在亂軍中穿行,剩下的夷人中也沒有一人敢對他出手,見著他都忙不迭地閃身躲避,不消片刻余一丁便看見了仍在與夷人拼斗的蔡祖明。
因為官軍人少,雖說一部分夷人已經自覺地跑到監獄抵擋王校尉那八十人的沖擊,但是蔡祖明和陳平這邊仍然是處于劣勢。
此時蔡祖明正被青木力斗和另一名夷人圍攻,見著有人趕來,青木力斗立刻賣了個破綻閃到一邊,蔡祖明一擊不中,正想仗劍繼續猛攻,可是他身后的夷人已經舉著刀向他的后腦狠狠地劈下,蔡祖明只得一個滾翻躲過這致命一擊,而那名夷人見他倒地,連忙跟上去想要再次劈殺,就在這一瞬間,蔡祖明手中的佩劍竟然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脫手而出,直接扎進了那人的心窩!
這也活該那人倒霉,雙方拼斗了許久,而且蔡祖明一直處于劣勢,幾乎都是在數名夷人的圍攻之下苦苦支撐,這名夷人怎么也想不到蔡祖明竟敢將手中的武器擲出,在他看來這就是自尋死路,所以大意之下就著了道,被這把飛劍刺中而死。
蔡祖明殺死此人后就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息,看起來他已經累得夠嗆,因為手中沒了武器,他也并未繼續攻擊青木力斗,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余一丁來了,蔡祖明很清楚自己可以不用出手了,這也是他敢于飛劍殺敵最大倚仗。
青木力斗已經脫離戰圈,他沒有再看蔡祖明,與他攜手一起力戰蔡祖明的夷人是他手下一名武士,剛才雙方死戰數十合,眼看著蔡祖明漸漸體力不支,就要變成他們的刀下之鬼,誰知道那位余大人竟然趕了過來,青木力斗連忙抽身離開戰圈,倒是要看看這名所謂的余大人是怎樣的厲害角色。
青木力斗的同伴被殺時發出的一聲短促的呼喊并未讓他分神,因為只用瞟上一眼他便知蔡祖明對他構不成威脅,畢竟這名官軍將領手中已經沒有了武器。
此時的青木力斗只是緊緊盯住眼前的余一丁,越看他心中卻越發地狐疑起來。
眼前之人肯定是一名大晉官員,而還是品級不低的文官,可是與這身官服不匹配的是那張太過年輕的面孔,如果此人像蔡祖明一樣穿一身鎧甲,青木力斗都可以相信余一丁是一名比蔡祖明更加年輕有為的武將,但是如此年輕的文官無論在哪里都見不到啊。
“你就是余大人?”青木力斗開口了。
“呵呵,漢話說的不錯嘛。”余一丁笑了。
青木力斗沒有出手而是開口詢問,他也就沒有著急動手,在余一丁看來殺死此人如同探囊取物而已。
于是他接著道,“既然你會說漢話那就好辦了,讓你的人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哦?難道我們投降就能不死?”青木力斗似笑非笑地反問道。
“你們死不死本官說了不算,這要看晉皇的意思,但是如果你們還敢繼續反抗,本官保證你看不到清晨的太陽!”余一丁故意加重了語氣。
青木力斗并沒有因為余一丁的語氣而發怒,性格謹小慎微的他也沒有開口反駁,只是繼續狐疑地盯著余一丁,目光中滿含著審視和思索,半天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這時蔡祖明已經抽出插在那名死去夷人胸口的佩劍,將劍刃在那人衣服上蹭了蹭,隨后走到余一丁身邊,他也沒說話,只是依舊有些氣喘。
“你還沒有考慮清楚嗎?”余一丁再次開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青木力斗發問。
“本官是受晉皇委派前來巡查礦區的欽差。”余一丁慢悠悠地答道。
“原來是你!”青木力斗驚怒道。
不由得青木力斗不驚怒,因為真田慎介派來通知他們提前暴動的亂波已經告訴了他當前的形勢,平洛郡王府已經偷偷撤往坤陽城,而晉皇派出的一名欽差由額田幸人陪同前往各個礦場巡視,現在余一丁能夠出現在此地,只能說明額田幸人已經遇害。
但額田幸人是西洛王身邊的侍衛武士,他的一身功夫可比青木力斗厲害得多了,他都會遇害,那么對于青木力斗來說今夜可能真的是兇多吉少了。
青木力斗還有些不太相信余一丁的話,生怕自己被一個毛頭小子騙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額田大人現在何處?”
“額田?”余一丁皺眉思索,他可沒有心思去記那些拗口的夷人名字,隨即轉頭對著蔡祖明問道,“蔡將軍,這人是誰?”
“就是真田慎介派來陪同我們巡查礦區的那名夷人武士。”蔡祖明答道。
“哦,是他啊。”
余一丁恍然道,“此人參與暴動,已被處死。”
聽到余一丁的證實青木力斗大吃一驚,但是還沒等他再問些什么,不遠處一名夷人又砍翻了一名官軍,然后對著青木力斗大聲說些什么,余一丁和蔡祖明都不明白此人說話的意思,但是卻見青木力斗聞言面色一變,眼看著他手中的武士刀就要再次舉起。
蔡祖明下意識地伸手擋在余一丁面前,口中低聲說道,“余大人小心!”
余一丁還在想著青木力斗聽見那人說什么了就要再次動手,就聽見被余一丁解救后又帶著自己剩余的三五個人繼續拼殺的陳平在監獄大門邊大聲吼道,“余大人,不要再跟夷人客氣,他們的人已經殺進監獄里面了,不知道里面官軍能不能抵擋得住!”
蔡祖明聞言大驚失色!
余一丁不清楚這話的危急程度,但是蔡祖明卻心知肚明,五十名官軍,另外還有三四十名衙役和鄉勇團,這近百人的防衛部隊如果被夷人突入監獄內部,那只能說明這些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而監獄里還有近兩百名夷人俘虜,如果這些夷人全被解救出來的話,哪怕今夜可以全殲攻擊棲鳳鎮的夷人,官軍也要付出相當沉重的代價。
蔡祖明根本來不及對余一丁解釋,青木力斗手握武士刀已經惡狠狠地向兩人沖了過來。
確實如陳平說的那樣,剛才的夷人就是在提醒青木力斗不要猶豫,也不要再跟余一丁二人廢話,他們的人已經攻進監獄,只不過那人說的是只要救出松谷男,再算上那些俘虜,夷人肯定可以殲滅這些官軍。
聽見松谷男的名字后青木力斗便再也沒有猶豫,直接提刀便沖向余一丁二人。
放下武器投降?
青木力斗又不是三歲小孩,放下武器投降只有一死,與其引頸受死,不如奮力一搏!
蔡祖明的動作讓余一丁感動,沈辰基交給蔡祖明的任務是要力保余一丁的安全,這名年輕的將領一直是盡力地執行這道命令,哪怕他現在身上帶傷,哪怕他仍在氣喘吁吁。
眼看青木力斗的武士刀已經劈了下來,余一丁只來得及將蔡祖明撥到一旁,自己伸出另一只手就去接那鋒利的刀刃。
青木力斗和蔡祖明兩人不禁愕然!
蔡祖明的愕然是因為直到此時他才想起來余一丁的身份和本事,自己竟然還準備保護余一丁,不過他伸手完全就是下意識的舉動,于是愕然之后便是汗顏。
而青木力斗卻是真正的愕然了!
以血肉之軀直接抵御鋒利的武士刀?!余一丁的舉動已經完全超出了青木力斗的想象!
愕然歸愕然,在青木力斗的獰笑中武士刀仍然飛速落下,直接砍在余一丁的虎口處,只見余一丁五指一扣,細長的武士刀便被他緊緊地握在手中!
這下青木力斗臉上的獰笑消失了,瞬間轉變為一個似笑非笑的駭然之色。
作為一名夷人武士,他豈能沒有聽說過大陸的修行者?而眼前余一丁的表現已經完全符合了修行者這個身份,至少他做到了刀槍不入。
“呀!”
青木力斗口中大喝一聲,雙手突然再次用力,想要抽出被余一丁握在手中的武士刀,可是下一秒他卻臉色劇變,因為那把刀在他奮力一抽之下竟然紋絲不動,依然牢牢地被余一丁握在手中!
“剛才我就說過了,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余一丁只是輕描淡寫地再次開口道,可是這句話落在青木力斗的耳中仿佛一聲炸雷,現在自己的武器被一名看起來就像是文弱書生的青年握在手中,自己用盡全力也抽不出那把武士刀,青木力斗實在不想松開自己的雙手,如果現在松手,豈不是正好應驗了余一丁說的“放下武器”的話嗎?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立即投降”了呢?
想到這里青木力斗的臉上立刻變得精彩起來,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整張臉也漲成了豬肝色。
蔡祖明已經默默地退到余一丁的身后,他心中很清楚這里已經不需要他了,在這一刻他甚至有了一絲迷茫,也許余一丁單獨前來礦區尋找他的女人可能更好一些,眼前這些夷人怎么可能傷得了他?而且還不會有自己這個拖累。
緊接著蔡祖明立刻又想到還在軍營中的柳翠和鐘離雪兩人,她們倆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余一丁會放過這些夷人嗎?
不過下一刻蔡祖明就為自己生出這樣的念頭而感到臉紅,直到現在余一丁也沒有明確表示過他要和夷人戰斗,過往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女人被夷人擄走后的結果,如果他的女人沒有此番遭遇,余一丁還會幫助官府對付這些夷人嗎?
蔡祖明現在很確定余一丁不會,所以他才會因為自己的這個念頭而感到臉紅,這樣豈不是說幸好夷人劫持了二女,所以余一丁才出手嘛?
就在蔡祖明胡思亂想的工夫,青木力斗的大喝聲打斷了他的思路,緊接著便是余一丁開口再次讓青木力斗投降,可是下一秒蔡祖明就看見青木力斗漲紅了臉,非但沒有松開握著武士刀的雙手,反而突然之間便抬起右腿向余一丁的下腹部狠狠地踢去!
蔡祖明不知道余一丁的防御可以變態到哪一步,他只是擔心余一丁會不會也像某些擁有金鐘罩一類功夫的武者那樣,會在頭頂或者下陰處有個罩門,而一旦脆弱的罩門受到攻擊就會破功,甚至還會有生命危險,所以當青木力斗的右腿抬起的時候,蔡祖明的心也一下子跟著提了起來。
“喀嚓!”
聽到這樣一聲脆響,蔡祖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啊!……”
可是緊接著蔡祖明又聽見青木力斗哀嚎一聲,直接松開握住刀柄的雙手躺倒在地,同時還抱著自己的右腿不停地在地上滾來滾去!
蔡祖明定睛一瞧,只見青木力斗的那只小腿以一個極不自然的角度向一側彎出,不用說,這一定是骨折了。
蔡祖明再一細想,必定是青木力斗踢向余一丁胯下時被他用雙腿夾住將其別斷!
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青木力斗松開手后他的武士刀便落到了余一丁的手中,可是余一丁看都沒有看那把刀一眼,直接扔在一邊,而他立刻俯下身將癱軟的青木力斗拎了起來。
“嘶……”
因為余一丁這個動作,青木力斗的小腿傷勢再次被扯動,疼得他口中發出了一聲極為痛苦的吸氣聲。
余一丁可沒管他那么多,直接拎著青木力斗的腰帶就往監獄門口而去,蔡祖明連忙緊緊跟在他的身后。
這時已經有好些夷人從監獄大門內竄了出來,他們正是被俘虜的青川嶺礦場的勞工,這表明監獄內的官軍幾乎已經全軍覆沒了,而在監獄外面與陳平和王校尉帶領的官軍仍在廝殺的夷人立刻興奮地大聲呼喊起來。
那些夷人只有部分人的手中拿著搶來的武器,另外絕大部分人還是赤手空拳,這些夷人剛剛沖出監獄大門,有的正在忙著撿拾地上的兵刃,有的立刻協助其他的夷人與官軍戰在一處,當然還有更多人看見了拎著青木力斗的余一丁和他身后的蔡祖明。
余一丁抬手就將沖在最前面兩名手持武器面露兇相的夷人射翻在地。
監獄外圍正在與官軍廝殺的夷人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今夜死去的人太多了,無論是夷人還是官軍,他們現在只知道與眼前的敵人拼命,根本沒有注意到余一丁手中拎著的青木力斗。
可是那些已經陸續從監獄里沖出來的夷人一下子就被兩名同伴的橫死驚呆,待眾人再次抬眼望去時,正好對上余一丁滿含殺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