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才從客棧后院翻墻離開,就聽見官軍搜查小隊砸門的聲音。
如果他們再猶豫一會兒晚一步離開客棧的話,可能就會被堵在里面,到那時要么將這一小隊官軍全部干掉,要么只能束手就擒,余一丁不想再殺人,否則只會讓大晉官府把他視作悍匪而全力緝拿,但他更不想被抓。
暗道一聲僥幸,余一丁趕緊帶著二女從院子后面的一片菜地中穿過。
先要盡量遠離客棧,然后再往東門的方向迂回前進。
余一丁的想法很明確,現在客棧待不下去了,他首先要把她們兩人送到東門附近,找個隱秘的地方躲起來,決不能落在官軍手里。
而且天亮城門開啟后他也不能和二女一起出城,那老道知道殺死護衛的是一男二女,如果三個人同時露面簡直就是自投羅網,所以只能讓二女先一步出城,他再另外想辦法出去。
何況讓他背負殺人名頭的蒙面人和那三個夜行人還在城中,此時官軍戒嚴搜查他們也是出不了城的,余一丁還想找到那名蒙面人,再怎么說現在倆人也是一根線上的螞蚱,自己還是個被害者呢,罪魁禍首就是那名蒙面人。
如果不是他陷害自己怎么會落到被官府緝拿的地步?
也許最后脫罪的希望還要落在那人的身上,必須要想法再尋到蒙面人。
此時城中已經有許多官軍在挨家挨戶地搜查,街道上隨處都可以看見舉著火把的軍士,余一丁三人只能順著一些偏僻的小巷或者房屋間的縫隙前行。
就這樣三個人摸黑在城中兜兜轉轉用了大半個時辰才算來到東門附近,此時他們正躲在距離城墻十幾丈外的一小片樹林中,遠處近三丈高的城墻上遍插火把,四下一片光亮,還可以看見在墻頭來回巡邏的一隊隊軍士的身影。
現在這種情形三人肯定不能靠近城墻,就算使用隱身符跑到墻角下也沒有太大用處,等到符篆的效果消失后,三個人立刻就會現行。
別說墻角下,距離城墻兩三丈的范圍內都沒有任何東西,過了這個距離才有房屋樹木,它們之間形成了一條兩三丈寬的通道,其作用就是為了在戰時可以讓士兵快速抵達城墻腳下的登城階梯。
在林木遮掩下的陰暗處,余一丁小聲將自己的打算給二女一說,他滿以為柳翠肯定會滿口應承,而鐘離雪是一定要出聲反對的。
結果沒想到這個妮子居然只是點點頭,而且還小聲說道,“余大哥,剛才我們過來的時候我看見離這里不遠的地方有座宅院黑燈瞎火的,而且官軍從那里經過時并未上前拍門搜查,也許是座廢宅,要不我和小翠妹妹就去那里躲藏,等到天亮后城門開了我們再出城,然后在城外找個不顯眼的地方等你?”
余一丁詫異,“咦?雪兒很不錯嘛,大哥還以為你會鬧著跟我一起去玩命呢。”
鐘離雪沒好氣地癟癟嘴道,“哼,雪兒哪有余大哥那么魯莽,人家還不是擔心你,想想看余大哥你離開大梁后這一路上出了多少事了?”
余一丁聞言不禁目瞪口呆,怎么事情到了這個妮子口中就變了味兒,好像自己倒成了一個專門闖禍惹事的搗蛋鬼了。
柳翠在一旁笑道,“就是,大哥經常一個人到處亂跑,害得我和雪兒姐姐總是擔心,一會兒我們在那里躲到天亮,大哥你可要小心點啊。”
余一丁無比郁悶,這兩個妮子你一言我一語就坐實了自己搗蛋鬼的名頭,難不成她們倆私下里還商量過此事?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先把她們安頓下來,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只要兩個妮子安全出城,不要說自己是搗蛋鬼,就是十惡不赦的混蛋余一丁都認了。
“那好,既然我們想的都一樣,那就先去雪兒說的廢宅看看,如果可以藏身你們倆就在那里呆著,我再去軍營那邊轉轉,另外那個蒙面人和幾個夜行人的身份還要想辦法探查一下呢。”
二女點頭表示認同余一丁的安排,隨后三人便貓著腰往那座廢宅的方向潛行而去,瞬息間便離開了小樹林,再次隱入一片黑暗之中。
剛才過來的路上余一丁也看見了那座宅院,遠遠看過去確實像是無人居住的樣子,也許二女真的可以在那里躲到天亮。
這是一座圍著七八尺高的籬笆院墻的大宅院,在夜間從遠處看不清楚,可是走到近前余一丁立刻就知道這是一座廢棄的宅院,那些作為圍墻的籬笆上面已經爬滿了藤蔓植物,如果有人居住的話肯定會經常修剪,而現在這些藤蔓植物已經在籬笆上長得非常茂盛。
再走近一些就可以看見就連房屋的墻面也爬滿了這種植物,有些藤葉甚至伸進了二樓的窗戶中,一種荒蕪破敗的氣息立刻迎面而來。
三人時從宅院后面慢慢地摸索過來,這座荒宅附近也有幾戶人家,剛才就已經有官軍搜查過,現在那些民居里的燭光全都消失了。
房屋里的主人都已經從軍士的口中知道他們是在搜查刺客,加上那些軍士還大肆渲染刺客的兇殘歹毒,并警告任何人膽敢窩藏刺客視為同罪,普通百姓全都被嚇住了,等到官軍走后趕緊關門閉戶吹燈拔蠟,一個個躲在被窩里大氣不敢出,生怕自己家中的燈光人聲引來刺客,那才真是無妄之災了。
如此一來正好便宜了余一丁三人,現在附近的街道上安靜的出奇,就連剛才叫得歡的那些野狗此時也噤若寒蟬,聽不見一點動靜,只有街口木頭長桿上的氣死風燈依舊在夜風中微微晃動,使得它灑下的一片光影也跟著搖晃起來……
遠處還隱隱傳來的官軍搜查的動靜,使得廢宅四周這一帶顯得更加詭秘幽靜。
余一丁悄悄來到街道邊,緊靠著籬笆上的植物左右瞧了瞧,除了街口有點亮光,整條小街都是黑燈瞎火。
于是他向后招了招手,兩個妮子這才像他那樣弓著身子悄悄來到他的身后,余一丁也不說話,伸手示意他去院門查看一下,讓二女看自己的手勢行事。
兩個妮子點點頭,余一丁便順著籬笆墻一點點摸到院門,只見眼前的兩扇大門只留了一扇還立在門框上,剩下的一扇撲倒在院內,透過沒有門板的門框往里望去,院子里雜草叢生,果然是座荒宅。
余一丁招了招手,兩個妮子貍貓一般竄了過來,望著黑漆漆的院子,二女都有些躑躅不前。
余一丁看了她們一眼,倆人一齊望著他,眼睛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余大哥你是男人的嘛,還不趕緊在頭前引路?
余一丁沒好氣地搖搖頭,率先進了庭院,就在他跨進院門走在滿是青苔的石徑上,腿腳碰到兩邊的灌木發出一陣輕微的響聲,緊跟著院子里的好幾個角落都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四散逃竄。
二女緊跟在余一丁身后,聽見這一陣響動都停下了腳步,余一丁回頭小聲笑道,“你們別怕,這座荒宅很久沒有人居住了,已經變成小動物的樂園,剛才那些動靜應該是些蛇蟲鼠蟻發出的吧。”
二女聽見余一丁說這院子里有蛇全都吃了一驚,就連柳翠這個從小在山區長大的丫頭心中也隱隱發怵,大部分女孩子天生怕蛇,這種情況同每個人的生活經歷沒有關系,應該是純粹的本能而已。
鐘離雪就更不用說了,要不是看見柳翠還立在原地不動,她都想立刻轉身離開院子了,此時卻也只能偷偷地向余一丁身邊靠近了一些。
等了片刻那些響動終于完全消失,院子里又恢復了平靜,二女早就下意識地取出了武器,眼神卻不停地四下打量。
見余一丁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鐘離雪不禁低聲催促道,“余大哥,趕緊進屋啊,還是你走前面!”
余一丁心頭暗笑,我不是一直都走在前面嘛,但見柳翠也是一副模樣,于是也沒有戳破這個妮子的心虛,知道她倆心頭都被自己剛才的一句話嚇住,便直接一邊一個攬住二女的腰肢,無形罡氣立刻將三人全部包住。
再一發力,二女腳尖離地,只得各自緊緊抓住余一丁的肩膀,隨即他便順著石徑飛快地沖進堂屋,這一路二女的腳尖在小道兩邊的灌木叢上不停劃過,發出好一陣唰唰唰的聲響,于是房屋內外再次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進了堂屋,從破爛的窗戶和屋頂的破洞透進來的月光,以及城墻上的火光在地面留下斑駁晃動的光影,余一丁放下二女后又仔細查看了一下這座三四丈大小的大屋。
這是一座只有一層的屋子,剛才他們在院子外面看見的二層小樓應該是它后面的臥房,有著明顯年久失修的特點,那些屋頂的破洞就是缺失了瓦片形成的,除了中間的大梁以外,那些只有墻頭高度的天花格柵也是破破爛爛,好幾處已經斷掉落在地面,不過這個倒是可以用來引火,余一丁將那幾根木條收集起來帶在身邊。
正面的墻上供著一副看起來是太上老君的畫像,下面放著香案燭臺,兩邊的立柱旁還有幾把太師椅和茶幾,看這氣勢此座宅院的原主人不是財主也是官員,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好的一座宅院落得如此下場。
左右瞧了瞧,余一丁不打算讓二女待在這座屋子里,他還惦記著剛才看見的那座二層小樓,如果二女可以在二樓歇息,也免得受到蛇鼠的侵襲。
看著房子里斑駁的光影,破爛窗戶外面的一叢叢植物,仿佛置身于幽冥鬼域一般,兩個妮子在余一丁身后對視一眼,心頭又開始打鼓,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見了一絲惶恐,若是沒有余一丁作陪,只讓她們倆在這里待到天亮,可能打死她們也是不愿意的。
還好余一丁看了一圈以后就對兩人道,“這里不好,我們再去后院看看,那里有座二層小樓,在那里也許更安全。”
兩個妮子連忙點頭,緊跟著余一丁穿過這座大房子來到一座天井之中。
這座大房子后面兩邊是兩座帶有閣樓的廂房,余一丁一眼瞧過去就知道那些閣樓只能用來放置雜物,雖然也可藏人,但是里面的空間太過逼仄,遇見突發狀況實在不好應對。
而正對大房子的是一座標準的二層小樓,每層都有窗戶,很明顯就是住人的房子,余一丁眼神掃過兩邊的廂房后沒有任何猶豫便穿過天井進入了小樓。
這座小樓底層有三個房間,兩邊還有耳房相通,雖然破敗但是臥室里的一應家具全都俱全,余一丁不想二女待在底樓,直接從一邊耳房的木樓梯登上了二樓,隨著他踏上樓梯開始,直到來到二樓,走一步便發出一聲吱嘎聲,余一丁非常滿意,要是有人想從樓梯上樓肯定會被二層的人發現。
二樓只有三個房間,也全是臥房,首先到了二樓便是一個貫通整個二層的通道,一側是三個窗戶,就是余一丁在院墻外看見的二樓窗戶,而臥室的窗戶正對著天井,三個房間的門都緊閉,而且看起來完好無損,應該是因為這些門都在房子里面的緣故,基本沒有經過風吹日曬雨淋,墻頭有丈許高,那里是一些裝飾用的天花格柵,其上鋪了一層不知是紙張還是布匹的材料,將屋頂遮擋起來,也是因為年久無人居住,有些地方已經破爛,從那些破爛處可以望見屋頂的瓦片。
余一丁逐一推開三間房門查看,每間臥房大同小異,于是他選擇了最里面一間最大的應該是主臥的房間。
由于窗戶有些破爛,房間里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隱隱還有一股霉味兒,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此地是處廢宅呢。
余一丁就是奇怪在坤陽城這種大城池內怎么還會有這種荒宅,以他的認知,在這個時代這一類的宅院八成都是因為原主人一家突遭橫禍,致使這里變成了一座人見人怕的兇宅,甚至還會有鬼怪的傳聞,所以才會變成如此模樣。
可惜余一丁是穿越人士,對這類傳聞他是不信的,哪怕他自己能夠穿越時空已經夠違背常理了,可是到現在他也沒有變成鬼怪啊,而且在這個世界上也待了近一年的時間,他所知道的能被稱為鬼神之術的也是那些奇人異士,或者說是修行者使出的道法術法,雖然看似駭人聽聞,但在他自己也已成為一名修行者后就變得有據可查了。
所謂無知才是最為可怕的事情,現在這個時代的人們還處在蒙昧的階段,許多被看作鬼神之說的事物放在現代看來絕對都是可以用科學解釋的。
當然現代仍有許多科學解釋不了的事物,對于地球上的人類來說,還有太多未知的世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宇宙太大,人類太渺小。
也許正因為有了那么多未知,人生才有更多的意義和樂趣,余一丁不禁對自己的穿越有了一絲得意,這是絕大多數人都沒有過的體驗,更應該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好好地游覽這個未知的世界……
扯遠了,眼下三人都還處在危險之中,余一丁連忙搖搖頭將思緒拉了回來。
所以一開始鐘離雪說出這里有座廢宅時他會毫不猶豫地到這里來安置二女,只要做好必要的防范,在此地只是待上幾個時辰應該不會有事。
余一丁想的做好必要的防范就是在他離開之前先進入神念離體的狀態,幫助二女查看一下四周是否會有那些肉眼看不見的危險,余一丁覺得眼下他的這個技能對于防患于未然特別有用,只是他還沒有修行到更高一層,不知道此種攻擊的可怕,目前只能用于防御性的查看四周的情況。
這間大臥室足有兩三丈方圓,能夠進出的地方就是大門和窗戶,以及頭頂的天花格柵,但是想要從大門和天花格柵處進來必須要經過那個樓梯,一有動靜二女肯定聽得見,所以現在最主要的就是防范窗戶處的入口,不過這一點還好說,若是有人爬窗柳翠的骨弓可不是吃素的。
所以看起來在房間里應該比較安全。
等到余一丁又去樓下的廚房找來了一口破鍋,把剛才撿來的木條以及在這個房間里拆出來的一些板材放在這口鍋里,在臥室的一角燃起了一小堆篝火,由于有門的遮擋,宅院外面很難看出這里的火光。
弄好了這一切余一丁又盤腿而坐,隨著他的呼吸調整,片刻間便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緊接著就讓自己的神念離體,現在他使用此術已經越來越嫻熟,此刻的余一丁只覺得自己的身軀再次漂浮在頭頂三尺的地方,底下二女正警惕地幫他護法,而余一丁的神念瞬間便感應到方圓四五十丈的范圍內所有的一切。
附近民居里已經再次入睡的百姓,偶爾到處亂逛的野狗,宅院內外那些慣于在黑暗中活動的小動物……
這些他都感應的清清楚楚,確實有一些蛇蟲鼠蟻,余一丁甚至將一條蜷縮在廂房一角胳膊粗細的烏蛇使用神念攻擊一擊斃命,其余那些小動物對于篝火肯定不敢靠近,所以二女應該比較安全。
最后余一丁才將神念收回到這座二層小樓,突然間他發現就在他們上樓后第一個臥房的天花格柵上面的橫梁處趴伏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從他們進入小樓后那個身影應該就一直在此一動不動,否則余一丁早就該發現了,他很肯定那條身影不是動物,絕對是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