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丁和林嘯天最終還是選擇了試煉之路返回巫山鎮。
這條路余一丁自己走肯定沒有問題,林嘯天又是一個高級武將,無論是實戰經驗和反應速度都是上上之選,就算這條路上還有巫蛇據守,他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反應躲過襲擊,再加上余一丁的保護,至少離開試煉之路問題不大。
二人回到巫山鎮已是寅時。
最讓他們吃驚的是在莊園里又遇見了峽關縣郡派來的二百名官軍,這么多人屋子里實在睡不下,天井、院子和走道里都躺滿了正在休息的軍士。
林嘯天向自己的部下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昨天中午小隊離開后不久峽關官軍便趕到了巫山鎮,在縣令的親自陪同下來到莊園中駐扎了下來。
見識過峽關官軍的軍容軍貌,林嘯天其實并不看好他們。
若是兩軍對壘這些人必定是炮灰,只不過現在是面對疾風閣這樣的江湖幫派,倒是可以壯一下軍威,至少多出二百人在進攻氣勢上還是能唬一唬人的。
不過林嘯天和余一丁都不知道的是還有另外的情況。
峽關官軍的到來讓巫山鎮縣令大吃一驚,前有臨云郡王之子親率郡王近衛軍前來查證疾風閣的犯罪證據,緊接著峽關縣郡又派出二百官軍前來協助,這個陣仗讓縣令心中直打鼓,莫不是鐘離郡王已經有了清剿疾風閣的打算?
如果疾風閣的罪行坐實,縣令作為當地的最高行政長官肯定脫不了干系,內心無比忐忑的他便陪同峽關官軍一起前來莊園,并向護衛營校尉打聽情況。
留守的校尉也是據實相告,臨云護衛營接到的任務就是跟隨鐘離宇前來查證疾風閣罪行,至于峽關縣郡派兵一事他不清楚,也不知道鐘離宇和林嘯天是否知情,縣令只得帶著滿腹狐疑離去。
可是這一切被巫山鎮的當地百姓看在眼中就有了不一樣的味道,朝廷派出數百名官軍對付疾風閣,其中還有那么多彪悍鐵血的臨云騎兵,僅僅是這架勢就讓普通百姓不寒而栗,所有的一切都顯示出朝廷是要對疾風閣動手了。
而面對朝廷的清剿大軍,疾風閣作為一個江湖幫派豈能抗衡?
又豈敢抗衡?
于是山民們所能做的就是慌忙通知自己在疾風閣總閣內的親人趕緊躲避,免遭殺身之禍。
這一切余一丁和林嘯天并不知情,二人只是簡單商量了一下,便決定部隊由林嘯天全權指揮,定在卯時出發,直接攻擊疾風閣總閣山門。
這一夜縣令完全沒有睡好。
他在離開莊園時便安排了幾名捕快幫著守衛莊園,說穿了其實就是幾個通風報信之人,余一丁和林嘯天返回莊園時便有捕快趕到縣衙報信,于是在部隊還未出發時縣令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林嘯天并未對縣令隱瞞,將疾風閣總閣內的情況大致一講,現在已經坐實了疾風閣劫掠婦女的罪行,縣令聞言驚懼不已,這類案件可大可小,以往也不是沒有過此類案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先例,最終無一不是找幾個替罪羊砍頭了事。
但此事鐘離郡王若是揪住不放就麻煩了。
明擺著疾風閣少主和那個金老頭是主謀,而疾風閣大部分成員都參與了這個案件,好在官軍這邊還沒有人員損失,那些被劫女子也只是昏迷,并未壞了性命,大錯還未鑄成。
既然臨云峽關兩郡都已派出官軍,至少說明這回疾風閣是撞上了槍口,出頭鳥已是當定,那么就不要怪墻倒眾人推了。
作為當地縣令,在自己管轄的地面上出了這么大的案子,肯定要擔失察之罪,但考慮到并沒有縣令參與此案的證據,此罪亦是可大可小,接下來就要看縣令的表現了。
正因如此,縣令趕緊又指派幾名捕快協助官軍對疾風閣進行清剿,也算是將功贖罪吧。
林嘯天并沒有拒絕,縣令因此心中稍定。
隨后余一丁和林嘯天又向捕快們詢問了道觀的所在,這才知道去往道觀之路與前往試煉之路完全就是兩條道,而且基本上巫神山區的山民都知曉道觀的位置,跛道人在此地還是挺出名的。
也是到了此時余一丁他們才知道馬車可以一直走到道觀門口,這下終于解釋了疾風閣運送被劫女子的方法途徑,只是不清楚這幾名捕快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畢竟他們都清楚跛道人和道觀屬于疾風閣,但卻沒有一人知曉道觀便是疾風閣總閣的山門,此事總有些不通情理。
不過這些從目前來看已是小事,并不影響接下來的行動。
因此卯時一到,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時刻,林嘯天立即整隊出發,近三百人的隊伍趁著夜色浩浩蕩蕩地向道觀進發,只是護衛營的騎兵是騎著馬前進的。
天色微微放亮之時隊伍抵達道觀門口,林嘯天將大部隊停在距離道觀一里地之外,只派出一小隊十人護衛營軍士悄悄摸到道觀門口查看情況。
卻見觀門緊閉,其內也沒有任何聲響,四周俱是一片沉寂。
平日里道觀本就不止跛道人一人,另有弟子二十多人,可眼下種種跡象都表明此地的現狀并不符合修道之人的作息規律。
事出反常必有妖邪。
由于擔心疾風閣有埋伏,于是五名軍士攀上墻頭屋頂查看,過了好一陣子道觀內仍是絲毫沒有動靜。
最終余一丁在道觀大門處放置了兩枚震天雷,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兩扇木門化為齏粉,轟隆隆的余聲猶如驚天雷聲在山谷中遠遠地蕩開,余一丁相信鐘離宇他們肯定可以聽見山門這邊的動靜。
這下可好,除了護衛營的騎兵以外,二百名峽關官軍和幾名捕快全都震撼莫名。
這些人何曾見識過爆炸,火光霹靂之后再看余一丁時眾人的眼神都變了,全都帶著深深的敬畏,用驚為天人也不為過。
余一丁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這些軍士對他的害怕畏懼可以轉化為執行力,也就是對余一丁的命令會言聽計從,當眾人都將此當作余一丁的異能異術時,不僅能打消大家對疾風閣的畏戰情緒,提振士氣,同時還能震懾有可能埋伏的疾風閣弟子。
果然,道觀大門被破后,所有軍士全都吶喊著奮勇沖進觀內,結果卻發現整座道觀已是人去樓空。
這也在林嘯天和余一丁的預料之內,山門處有可能會遇見疾風閣大隊人馬的阻擊,也有可能他們會放棄此地的防守以便集中人力守衛更加重要的位置。
于是林嘯天在道觀內留下五十名騎兵看守所有馬匹,剩余所有人再次涂抹驅除蟲蛇的藥物,然后人手點燃一支火把,進了總閣以后很有可能會有毒蟲攻擊,試煉之路的山洞內那些不畏藥石猛烈攻擊小隊的毒蟲就是先例,疾風閣常年用毒并豢養毒物,對付這些毒蟲用火攻比用藥物的效果要更好些。
還好現在天色已經大亮,四周景物看得一清二楚,如有毒蟲攻擊也會減少傷亡,不過余一丁和林嘯天也很慶幸疾風閣并沒有在道觀內遍撒毒蟲,否則剛才軍士們沖進去定會傷亡慘重。
沒有耗費太長時間搜尋,軍士們便在道觀的后墻找到一個暗門,打開后眼前就是一條向后山延伸的隱秘小道。
余一丁和林嘯天明白這就是通往弟子道場的通道,只是小道兩旁林木茂盛,遮天蔽日,使得整個小道看起來陰暗幽深,眾軍士都有些踟躕不前,生怕其內會有毒蟲襲擊。
余一丁二話不說便舉起火把一馬當先走在隊伍最前頭。
見到余先生如此生猛,其他人哪敢再畏縮不前?他的身后跟著林嘯天安排的五名護衛營軍士,林嘯天帶領十名手下緊隨其后,然后依次是峽關官軍和幾名捕快,整支隊伍由剩余的三十名護衛營軍士殿后。
小道僅容兩人并行,在四周茂盛的林木掩映下形成了一個隧道似的通道,還好每人都舉著火把,整支隊伍如同一條火龍一般將四下照耀得纖毫畢現,加之火把之中除了松明以外還添加有硫磺等物,一路上都彌漫著大股刺鼻的味道,因此走了好一陣也沒有遇見有毒蟲襲擊。
離開道觀時基本都是上坡,當隊伍走出去五六百步后已經來到山頂,這里的樹木稍稍稀疏,透過叢林的間隙可以望見整個山谷,眼前的小道開始向下延伸,十幾步外居然有座牌坊。
余一丁想起來昨日在試煉之路的懸崖頂部曾望見此處的燈火,估計就是這座牌坊的飛檐下懸掛的燈籠,他又極目遠眺,果然在山谷左側遙遙望見一片懸崖,那片與周圍的綠色格格不入的灰白也非常顯眼,再往下便和谷底蒸騰上來的霧氣連成了一片。
清晨的薄霧遮擋了余一丁窺探整個山谷的大部分視線,他看不見谷底的任何人工建筑,在如同云海般的霧氣中四處點綴著一叢叢林木的樹冠,仿如湖面的小島,使得整個山谷給人一種海市蜃樓般似真似幻的感覺。
余一丁可沒有心思欣賞清晨山谷的美景,霧氣繚繞下所有的事物都若隱若現,相應的危險也會大大增加,況且火把的燃燒時間有限,以他在試煉之路懸崖洞口平臺上看見的房檐屋角就是弟子道場的組成部分,那么他們現在距離那里至少還有好幾里路,如果不抓緊時間可能在到達弟子道場之前火把就會熄滅,那樣對于大隊人馬來說將會是災難性的后果,遇上毒蟲絕對會有很多人中毒受傷甚至喪命。
余一丁有了這種想法后便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現在已是下坡路,被余一丁的速度一帶整個隊伍的速度立刻提了起來。
跟在幾名軍士后面的林嘯天本想提醒余一丁加速,卻沒想到他已經在加速前進。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軍事將領,面對叢林中陌生復雜的環境,他相信疾風閣在人數少于官軍數量時不大可能會直接偷襲,如果那樣一旦短兵相接他們撈不到任何好處,相反使用毒蟲機關攻擊的可能性則會大大增加,而自己的部隊只能選擇快速通過這片危險區域,哪怕是到達一個寬敞一些的地方也方便部隊能夠快速充分地展開。
還好這一段路兩邊的林木已經沒有上山時那么茂密,過了牌坊以后路面也比剛才寬出一倍有余,現在不僅隊伍的行進速度加快了,就連長度也變得短了一些,畢竟從兩人并排變成三人并排了嘛。
隨著時間的推移,山谷中本來就不算濃厚的晨霧漸漸散去,不到兩刻鐘,余一丁已經瞧見了前面樹林中隱約可見得一幢幢建筑物,腳下便不由地停了下來。
林嘯天擠過幾名軍士走到余一丁身旁,他也瞧見了遠處的房屋,連忙指揮軍士們由兩名護衛營的盾牌兵帶領三名峽關官軍的槍兵組成五人戰斗小組,盾兵在前開路,槍兵緊隨其后護衛左右。
林嘯天一口氣派出去十組人,此地已是大片及膝的草地,樹木稀少,于是這十組人各自間隔丈余距離慢慢向那些房屋搜索前進,其余的軍士也都分散開來跟隨推進。
林嘯天和余一丁走在隊伍中間,兩人邊走邊低聲交談。
“余先生,此地非常安靜,總壇那邊也沒有爆炸聲傳來,會不會疾風閣的人都已逃走?”
“說不一定,也許昨晚的震天雷讓他們的高手非死即傷,剩下的絕大部分都是弟子,逃跑是很有可能的。”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昨晚已經有山民跑到道觀通風報信了,加上余一丁震天雷的神威,在半夜時疾風閣的弟子中就已傳開官軍要來清剿的消息,于是便有四五十人開了小差,這些人都是當地的山民子弟。
在疾風閣掙錢練功養家糊口順帶強身健體當然是可以的,但要是真的賣命卻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雖然仍有十幾名本地的弟子沒走,那是因為他們在疾風閣中已經混出了一點名堂,有些都成了一二等弟子,屬于那種鐵了心要跟著疾風閣生死與共了。
“啊!”
“呀!”
走在最前面的搜索隊伍中突然傳來幾聲慘叫,接著就有好幾名軍士倒地不起,所有參與搜索的峽關軍士立刻對著自己身邊的草叢揮舞起手中的火把,只有護衛營的士兵采用盾擊和刀削,不過他們面對的方向也是地面。
后面跟隨的眾人瞬間便明白過來,這是躲在草叢中的毒蟲在發動攻擊,大伙連忙各自拿起刀槍火把盾牌在草叢中不停地拍打,又有軍士拿出硫磺往未熄的火把上拋灑,一時間道路兩旁的草地里烏煙瘴氣一片混亂。
草叢中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甚至有毒蛇蜈蚣蝎子竄到小道上來,軍士們采用各種方式殺滅毒蟲。
林嘯天手中的長劍使得如同穿花一般,刺挑抹劈等招式干脆狠辣,絲毫不拖泥帶水,而余一丁則是頂著無形罡氣時不時用氣指攻擊,只要他倆出手毒蟲基本上是立時斃命,不消片刻他們周圍三四丈方圓內就已沒有了毒蟲的身影。
事后統計有三十多名軍士中毒受傷,幸好每人攜帶的藥石足夠,同時在余一丁的治療下,居然沒有一人斃命,只是大部分已經失去了戰力,不過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而且受傷軍士全部都是峽關官軍,護衛營的士兵沒有一人受傷。
這也難怪,邊軍本就是大梁部隊中的精銳,護衛營當然更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的裝備絕對沒得說,每人都是超過腳踝的皮靴,身上除了麻布軍裝外還有一層皮甲,頭戴護耳皮帽,普通的箭矢刀槍都不能輕易穿透,就更不用說這些毒蟲了。
而峽關官軍僅僅是普通的戍邊士兵,加上梁晉通好,此處的軍備肯定非常一般,朝廷也不會花費大把銀兩武裝和平邊界處的軍士,他們除了大梁統一的麻布軍服以外只有布靴布帽,有的士兵甚至穿的是草鞋,這在草叢中遇見毒蟲后果可想而知。
當部隊越過這片布滿毒蟲的草地后,出現在眼前的是大大小小的幾十上百幢房屋,這個規模看起來就如同山谷中的一個城鎮一般,而且所有的房屋似乎是按照某種規律修建,看起來像是一種陣法或者說是風水格局。
所有房屋都面對中間的一座廣場,四通八達的通道也是以廣場為中心呈放射狀分布,又有一些道路圍繞中心廣場形成一個個同心圓圈,整個建筑群就像是個巨大的蜘蛛網。
只不過余一丁和林嘯天都沒有這方面的知識,除了嘖嘖稱奇以外就再無其他想法。
更令他們驚奇的是等到軍士們搜尋完所有房屋后竟未發現一人,這下余一丁二人可以基本肯定疾風閣的人已經全部逃走,也說明昨晚小隊的襲擊已經讓他們損失慘重,倉皇逃跑那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不過想想他們在大晉還有分閣,巫神山區本就有小路通往大晉,狡兔三窟,哪有那么容易就將他們完全剿滅。
當余一丁從總壇平臺邊的牌坊處露出頭,一眼望見遠處陡坡上已經起身迎接他們的鐘離宇和凌云子等人的身影時,這才基本確定了疾風閣苦心經營多年的這座老巢已經完全被他們踩在了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