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中段。

到此。

李攀腳步停了下來。

他看著旁左右四間頗大加固過的鐵籠鴿子牢房有些毛骨悚然。

入目盡吊著一排垂頭喪氣的女犯人。

十字木架。

炭盤。

老虎凳。

水箱。

奇奇怪怪的各種刑具上都有女獄卒施為。

甚至竹簽扎指甲的戲碼也沒落下～那被獄卒施為的白囚服女犯人。

享受到了這個看一眼都令人屎尿憋不住的待遇。

固定住的身體抖如篩糠。

她嗓喊的嘶啞。

獄卒對同性女犯人的拷打有無不急～狠辣異常。

過隙聽了滿滿一耳朵。

李攀不想再琢磨自己的耳朵。

邁步跟上管家。

九十四號鴿子牢房前。

內(nèi)有一名鐵塔般熊壯的女人坐在床沿。

她臉上臟污。

腿屈膝放著。

門外來了一行人。

她眼簾也沒張。

“…啪嗒。”

獄卒打開鴿子牢房。

李攀揮手摒退身邊人。

待她們退下后。

他走進了鴿子牢房。

內(nèi)有些漆黑明滅。

間隔的火盤印照下。

床上隱約坐著一個蹲膝人影。

“…嫂嫂。”

李攀小聲喊了一句。

“你是…妹弟？”

人影有些不敢相信。

噌的站了起來。

晦暗不定中摸索近前。

她熊掌般粗糙的大手覆蓋在來人臉上～臉比蛋清還嫩滑的觸感傳回。

她知道就是香綾的相公。

“妹弟你昨進來了。”

羅向陽惴惴不安問。

“托了關(guān)系進來。”

李攀發(fā)自心底愉悅。

把她的大手從臉上拿開。

他捏了捏她手背安慰著。

“極好極好。”

羅向陽沒有追問。

感受到她身上的虛弱。

李攀扶起她坐回床邊。

火光晦暗不滅的鴿子牢房中～一陣沉寂。

床邊的羅向陽背部挺直。

雙掌束拳作放在雙腿上。

憔悴的面容藏在披頭垢發(fā)下。

李攀見她緊張。

捏了捏她粗糙的熊掌。

聲音放緩道:

“嫂嫂受苦了。”

“讓嫂嫂擔了干系。”

“如果不是我鬧著想進山游玩～就不會碰到地痞流氓挑釁～嫂嫂更不會惹上人命官司了。”

他聲音不疾不徐。

平靜訴說著。

“…不不不。”

“香綾出門了。”

“妹弟被人欺負，嫂嫂此能做那睜眼瞎子。”

羅向陽語無倫次。

否定了他的自責。

“…嗯。”

李攀有些感動。

捏了捏她的熊掌背部。

鼻里鉆進她身上的酸臭味。

并無嫌棄之心～

幫她縷了縷額前～遮住面容的凝結(jié)垢發(fā)。

羅向陽身體一僵。

呼吸粗重。

耳尖漲紅。

她披頭散發(fā)下的眸有些躲閃。

“先回羅家村吧。”

“回家給嫂嫂洗洗塵～去去晦氣。”

李攀平靜道。

“好。”

羅向陽起身。

李攀扶住她。

出了陰暗的鴿子牢房。

他看得清楚。

羅向陽身上受了傷。

被人用手段打過。

她臉上有一塊烏青。

左邊嘴頰腫起。

他有些生氣。

羅向陽只是被暫時收監(jiān)，又沒有被判刑，進來就先挨了一頓打。

“嫂嫂。”

“出去我給你用藥水擦擦。”

李攀心疼起來。

“不礙事。”

“不用破費。”

“我進山獵野豬受過的傷跟這重多了。”

羅向陽熊般的身軀～搖的跟撥浪鼓。

“就知道逞能不是。”

李攀回了一句。

誰能看到能肩背野豬走路生風的羅向陽此刻走路就像跛子。

她這一頓毒打受得不輕。

羅向陽有些臉紅。

好在她皮膚微黑～也沒人看得出來尷尬～現(xiàn)今還是豪邁的舉止。

“陳府管家。”

“這進來就受了一頓毒打～不合規(guī)矩吧。”

“我嫂嫂只是被暫時收監(jiān)。”

“這就動用私刑不合規(guī)矩吧。”

“我不管誰打的。”

“亂動用私刑的獄卒要以牙還牙打回去～她那身多余的狗皮給她揭了。”

管家一抱拳“客人放心，內(nèi)由我會帶到給陳相公。”

一路再無話。

出了陰暗腐臭～人滿為患的平南城大牢。

李攀注意了一下人前形象。

沒再攙扶許久未曾洗澡全身酸臭～跛子般走路的羅向陽。

大牢穹頂門前。

增了兩排精神抖擻的挎刀女衙役。

個個扶腰～目不斜視。

威風凜凜。

進去前臟污的地面上也托人匆匆水洗過灑落的黃白污漬。

牢門前大樹下。

躲避太陽～前呼后擁的陳相公見李攀出來～帶人迎了上來。

“早秋暑氣大，我讓下人備了解暑的綠豆湯，趙相公走了帶些路上喝。”

結(jié)交的味道很足。

“陳相公客氣了。”

“下次再來拜訪。”

“入股浣溪坊的事情可托人到羅家村遞信。”

李攀矜持道。

擺的普很足。

像及了現(xiàn)代名流在舞會上交際的樣子。

出身名門的陳相公就吃這一套。

他眼里是大家閨秀的樣子。

一句話一個動作中都透著優(yōu)雅與生俱來的貴氣。

平南府衙后門。

“就相送到這里吧。”

兩尊作勢欲撲的石獅子前。

李攀和陳相公道別。

“常進城走動走動。”

“今與趙相公一見如故。”

陳相公笑吟吟。

名門出身的他接人待客無可挑剔～讓人如沐春風。

“記得常來。”

待管家備的禮放進車廂。

陳相公不忘多說了一句。

“…哼。”

見馬車走了。

丸子頭包子銀臉少年把心底的不爽表現(xiàn)了出來。

羨慕嫉妒猶縈在心間。

“你啊你。”

陳相公揮退跟著的下人。

生氣戳了戳他可愛的丸子頭。

“嗒嗒。”

馬小碎步離開府衙后巷弄。

車廂里坐著兩人。

李攀羅向陽。

羅周氏二木頭分坐在趕車的位置兩側(cè)。

“給我堪堪被打那了。”

車廂里。

李攀關(guān)心問道。

“不礙事不礙事。”

羅向陽扭扭捏捏。

粗鑼嗓門此刻小不可聞。

李攀有些無奈。

他可是知道牢卒的黑。

下手亦非常狠辣。

打出內(nèi)傷看不出外傷常有的事。

“別動。”

李攀掐了把她腰間。

軟肉緊實。

脂肪肥厚。

掀開她下裳。

肚間有四塊明晃晃腹肌。

“打得不重。”

“靜養(yǎng)幾天就能下地了。”

李攀捏揉會青紫腹肌下出結(jié)論。

幫她放下衣裳捂實上身。

“嗯。”

羅向陽寵溺看著這個漂亮妹弟。

至于。

距離過近。

甚至歡喜。

欲壑在心底同野草瘋漲。

“服抬起來。”

“岔開一點。”

“笨。”

“張不開那放我腿上。”

李攀罵了一句。

車廂狹小。

跛子羅向陽怎么伸展腳都不對。

故意琢磨人一般。

過程中。

他耐心耗盡。

羅向陽憨憨笑著。

挨了罵動作頻發(fā)出錯。

“腳放我膝上。”

李攀深呼吸。

他不生氣。

他不生氣。

撈過她的一只大腿放膝上枕好。

粗暴脫下那只他早看不順眼的爛布鞋。

一股腳臭味就順著車廂里彌漫了開來。

“好臭好臭。”

李攀扇著鼻子。

帶上痛苦面具。

“…我，放下來不礙事。”

羅向陽臉憋紅。

破鑼大嗓門沙啞。

李攀沒再惱怒她不配合。

鞋丟一邊。

圈起她的褲腿到膝蓋。

看清淤痕。

他驚呼一聲。

若無其事問:

“誰打的記得嗎？”

“下手這么重。”

“再重點你腿廢了。”

“獄中太黑看不清楚。”

羅向陽憨憨說著。

臉上陪著小心。

靠在車廂的熊軀繃緊。

“羅跛子。”

李攀吼了一句:

“聲音曾記得否。”

他胸膛氣得急劇起伏。

咬牙切齒。

“還嬉皮笑臉，你還笑？”

想也不想。

李攀一巴掌呼過去。

見她熊掌掩頭躲挨打。

他‘噗嗤’忍不住一笑。

改打頭為彈腦袋。

“反應(yīng)挺快的嘛。”

“怎么就成了跛子。”

李攀怒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配合。

明眸皓齒。

笑得虎牙微露。

羅向陽呆了。

愣愣看著他。

“沒見過瑛朝帥哥啊？”

李攀給羅向陽摸完另一條膝蓋放下心來，幫她套上老壇酸菜味的鞋，若無其事道:“你相公漂亮還是我漂亮？”

說著有些不好意思。

推桑了她一把。

“我相公俊。”

“妹弟也漂亮。”

原則問題。

羅向陽很老實。

憨憨笑著。

“去你的。”

“羅跛子。”

李攀笑罵了一句。

她相公不過是個鄉(xiāng)下小婦男～日際也是耳提面命的。

能跟他這個藍星過來的大帥哥比嗎？

凜凜的氣質(zhì)～無處盛放的顏值～秒殺小肚雞腸的羅谷氏。

“羅跛子說真話。”

李攀推桑了她一把。

指了指自己肉肉的臉上，虎牙閃著危險光芒～又欲又誘惑道:“我漂亮還是你相公漂亮，講真話！我滿意不是不可以給你捏一下。”

他點了點臉頰暗示。

“我相公俊。”

羅向陽嘴巴很嚴實。

并不為所動。

破鑼嗓門肯定說著。

“他幫生了兩個孩子。”

“…你…羅跛子。”

李攀撅了撅嘴。

虎牙寒光閃閃。

尋著能下口的地方。

找片刻后放棄了念頭。

羅向陽多天沒洗澡了。

披頭散發(fā)。

蓬頭垢面。

鞋上的老壇酸菜味彌漫車廂還未消。

他下不去口。

“香綾家的。”

工具人羅周氏招呼起來:

“許記地兒到了。”

馬車一停下來。

李攀發(fā)現(xiàn)了。

這一路車就沒停過。

鬧市中喧囂也沒擋住車廂‘轱轆’轉(zhuǎn)動的掩蓋聲。

“客人里面請。”

許記車馬行的小學(xué)徒認得一行人～趕忙招呼。

“你家有多余房間空嗎？臨時歇歇腳。”

李攀問了這個小姑娘一句。

“后院有的。”

小學(xué)徒很機靈。

眼角頻頻看李攀。

咽著喉嚨。

李攀對她不感興趣。

一個姿色下等～無親無故的小姑娘～不值得他放心上。

“二木頭。”

“幫扶著點我嫂嫂。”

李攀吩咐了一句。

寡言的二木頭點點頭算是應(yīng)下了。

李攀沒管后面的事情。

對小學(xué)徒矜持笑了笑，打聽道:“我訂的馬車輪可到了？”

小姑娘眼睛圓睜。

得說上一句話。

臉紅脖子粗。

竹筒倒豆子般。

“公子訂的貨未取回來，下午方到，公子若是要的急，叫人去催催能拿回來。”

小姑娘期盼看著他。

“姑娘方便去嗎？”

李攀讀懂了小學(xué)徒的眼神。

撈外快。

“方便方便。”

“跟掌柜說一聲就行了。”

小姑娘頭搗蒜。

喜笑顏開。

“跑腿費潤茶費要多少。”

李攀不在意一點小錢。

早點修好撞壞的馬車。

能早點回羅家村。

浣溪坊落下的進度能撿回來。

“公子。”

“需三十五文。”

小姑娘十分有禮說著。

方才的撈外快～興奮神色消失。

職業(yè)素養(yǎng)含好。

“姑娘置辦好四人用的酒菜送到后院里，順著幫買些跌擦傷藥帶回來，剩下的銀子歸你跑腿費。”

李攀倒出荷包僅剩的錢遞過去。

約摸四兩多的樣子。

小姑娘興奮接過。

她前面領(lǐng)著。

進了許記車馬行。

跟掌柜打了一個招呼。

得老嫗準允。

小姑娘帶人去了后院的房間。

半小時后。

小姑娘風風火火～提著一個半人高酒樓外送的食籠進來。

放下六菜一湯。

一桶四人用的米飯。

又起手拿出一瓶跌打藥酒擱置桌上。

退了出去。

這是個十平的房間。

靠墻的地方有一張泥炕。

居中一張四方木桌。

圍桌子擺了一圈長條凳。

坐下四人用飯綽綽有余。

“先用飯吧。”

李攀端起碗率先開動。

羅向陽羅周氏二木頭悶不做聲～筷影閃動，悶頭大嚼。

三兩銀子的席面。

六個菜。

鮮菇煨雞湯。

爆炒驢肉。

紅燒草魚。

醬肘子。

紅燒獅子頭。

油悶鮮筍。

過水青菜。

一桶大米飯。

四方桌上擺了滿滿當當～屋內(nèi)飯香四逸。

羅向陽羅周氏二木頭三人餓壞了～食指大動。

未等嘴里飯菜咽下去。

一筷子又夾了肉往嘴里送去。

所幸并無點酒。

三兩銀勉強能置辦一桌豐富的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