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滿白雪的山頭上,一個身著白色衣裙的少女額上不斷的流下汗珠。
只見她不甚在意的隨手抹掉,“哐當”一聲將手中的劍扔在地上。
“唉,又失敗了!”少女說完整個人賭氣似的直直倒在雪地中。
“啊啊啊啊!!!”過了一會兒,雪地里傳來少女憤怒的喊聲。
在旁邊石頭上躺著的男子,習以為常的扣了扣耳朵,繼續翹著二郎腿咬蘋果。
少女氣沖沖的站起來朝他道:“大冬天的你吃蘋果不冷嗎?!”
男子看了看手中的蘋果,挑眉道:“可憐你受牽連了。”說完便隨手將它扔下山崖。
蘋果:“……我要控訴你沒素質!”
溫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她面前攤手道:“我早說過你的劍沒有靈氣是因為你還沒開竅,等你開竅了劍……啊啊疼!”
溫紀的話還沒說完,元樂照便氣得踩了他一腳,“哼,就你最厲害了!”說完朝他做了個鬼臉轉身就跑。
溫紀無奈的笑笑,等元樂照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里,才撿起地上的劍一臉嫌棄的道:“什么爛劍,嘖嘖嘖……”
說完他便悠哉悠哉的回到了住所,白臻一聽說他回來立馬不爽的找上門來,“溫紀,你又躲哪里偷懶去了。”
溫紀帶著和善的笑容同他瞎掰了半天,白臻氣得七竅生煙偏偏不能拿他怎么辦。
這六年來,溫紀雖表現得對誰都很恭敬,但他骨子里透出的那股驕傲卻總讓人感覺不舒服。
特別是他練功進展之快讓很多人眼紅,白臻就是其中一個。
所以身為大師兄的他,沒事就給溫紀派點什么雜七雜八的任務。相對于同時期進門的趙昀,溫紀修煉的時間可謂少之又少。
弟子們也都知道白臻是有意與溫紀為難,但是除了元樂照以外沒有一個人為他出頭。
柳長老因為要突破化神期閉關多時未出,平日里多是白臻拿些功法交與他自己練習。
白臻就是利用這一點常常差使他,這些年溫紀名義上是蜀山長老的嫡傳弟子,實際上和打雜弟子過得差不多……
元樂照幾次三番看不過去和白臻理論,溫紀卻總是急急忙忙將她拉走。
按溫紀的話說,他天資聰穎少了這點修煉的時間不礙事,但師妹要是為了他這點無關緊要的事壞了修養那他的罪過才大。
元樂照翻了翻白眼無話可說,溫紀在自己看功法修煉的情況下僅用了兩年筑基成功,這在修仙界很是難得……
趙昀體質與他相同,但在悟性上遠遠不如他。在有師父的指點下趙昀比他多花了一年時間才筑基成功。
但奇怪的是蜀山那些人似乎更加重視趙昀且對他成為嫡傳弟子的接納度更高。
而元樂照與趙昀當時是一同拜在蜀山另一個長老——秦長老門下。
秦長老平時對趙昀很是嚴厲,元樂照的資質因比較一般,秦莫杉對她不怎么上心。
所以她時常和被派出來跑腿的溫紀滿門派的跑,順便請教他一些修煉中遇到的問題。
說起來,元樂照與他們兩人同時拜入蜀山。但六年了,他們二人都在準備結丹了,元樂照還在煉氣五層徘徊,這樣的進度比外門弟子還不如…
若不是因為她是秦長老的弟子,還是人間的九公主,蜀山的弟子還不知道要怎么挖苦她。
元樂照一路跑回翎秀峰,剛要進門便見到趙昀走來。
六年的時間趙昀的變化是最大的,他從一個稚嫩的小男孩成長為了一個穩重寡言的大男孩。
而因為修行的緣故他周身的氣場愈來愈強大,那是一股從心底透出來的自信。
元樂照見著他本來想轉身溜走,可是趙昀的速度比她快多了……
她才剛轉身趙昀便從身后揪住了她,只聽趙昀低沉的聲音緩緩從她頭上響起:“你又要去哪里?”
元樂照掙扎了幾下未果,氣急敗壞的道:“你管我。”
“你就不能認真修煉嗎?”趙昀見她總是偷跑出去恨鐵不成鋼的道。
元樂照一聽這話也來了氣,感情你天賦好,你受師父的重視,你就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哪里不努力修煉了?只是她沒有他們那么好的天賦,他們的師父也只顧著趙昀從來都沒有指點過她。
再說趙昀整日跟著師父修行更是沒有時間搭理她,那憑什么老是逮著機會就訓她,還說她跟著溫紀亂晃?
她那是亂晃嗎?還不是只有溫紀能夠不厭其煩的幫她一遍又一遍講解那些她看不懂悟不會的深奧功法。
若不是溫紀,她只怕連煉氣五層都達不到,想到這,元樂照委屈得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
這些年來,她不知道多少次懷疑自己,對自己失去信心,只是每一次她都不斷的說服自己再試試……
但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讓她身心疲憊……每次見到趙昀他還總是否定她的努力。
她知道趙昀現在是蜀山的得意弟子,她呢,和趙昀一個師父,實力卻是一個天一個地。
多少人不知道在背后對她冷嘲熱諷,她也曾想著放棄回到宮里,但總歸有點不甘心。
每年回到宮里過生辰時,面對她的父母,她的親人,她還要表現出在門派中很受重視的樣子不讓他們擔心。
但是六年下來,她終于有勇氣承認自己確實不是那塊料,她已經決定今年的生辰回去了便不回來了……
趙昀見她哭了有些慌了,想著是不是自己的話說重了。
一走神元樂照就從他手里掙脫出來跑開了。
趙昀連忙要去追,卻聽到秦莫杉傳音讓他回去。
他懊惱的撓了撓頭,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想找元樂照說說話,卻平白無故弄哭了她。
趙昀的本意是好的,但是因為筑基后秦莫杉對他的管教比從前更加嚴厲。
他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修煉,導致與元樂照相處的時間幾乎沒有。
他能明顯感覺到元樂照不再像以前那樣和他無話不說,甚至見著他的時候還有些疏離。
他不知道怎么解決這樣的問題,似乎他說什么都是錯的,都讓元樂照離他越來越遠。
趙昀心里默默決定今年無論如何都要讓師父同意他陪元樂照回元都,耽誤修行也沒關系。
元樂照來到一個僻靜的山間,蜀山有很多山峰樹林無人居住。
她隨便尋了處便在那里放聲大哭,等到哭完要走時,頭上砸下了個果子,溫紀的聲音隨之響起:“吃吧,這可是好東西。”
元樂照睜著眼睛瞪他,“你怎么在這?!別告訴我是巧合!”
“什么巧不巧合的,都在一個山頭學藝見著不是正常的嗎?”
什么一個山頭?蜀山地方如此廣闊,不相約可能都遇不到!溫紀卻說得如此簡單,可見他又開始胡扯。
想到剛剛自己狼狽的模樣定是被他看到了,元樂照不免有些尷尬。
溫紀將地上的果子拿起來在衣服上蹭了幾下又重新遞給她,“吃吧,新鮮的。大冬天的尋這個可不容易。”
看著元樂照咬了一口驚喜的樣子溫紀心滿意足的點點頭,這可是上好的靈果,外面多少人見都見不著。
元樂照幾口便吃完了,溫紀從懷里又摸出幾個給她。
“你怎么不問我。”元樂照盯著眼前的果子道。
“你想說自然會說。”溫紀不在意的道。
元樂照想了想,繼續吃手里的果子,吃完了起身同他道:“今年回去我就不回來了。”
溫紀站起來摸摸她的頭,“早該不來了,這里沒人有資格教你。”
元樂照第一次聽他說這樣的話,有些驚訝,溫紀繼續道:“你原先的師父就挺好的。”
這下元樂照眼里更是充滿驚愕,“你說什么?”
溫紀深深的看著她,最后輕笑一聲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元樂照心里想問他到底還知道什么,又想起多年前,溫紀就曾對她說過來蜀山是另有目的。
只是這么多年她一直有意識的將此事忽略掉,也許這就是蜀山的長老們一直不怎么待見他的原因,因為他來蜀山的心思不純。
溫紀能夠得知元樂照在那里當然也不是巧合,其實他有一個除了他的師父無人知道的特殊能力。
那便是他能與有靈性的動物溝通,所以他來了蜀山每日看起來都是在亂晃,實際上他從各個山峰收集到了很多他想要的信息。
而他這些年之所以一直留在蜀山不走是因為元樂照——他的小師妹還在這里。
方才也是因為他派去跟著元樂照的其中一條靈蛇來同他說,他才知道元樂照躲在那里。
這六年來蜀山借著人間九公主在蜀山派學藝的名頭頻繁出現在世人眼前,世間的人已經漸漸習慣偶爾有修仙者從頭上飛過。
或者有人帶著些面目猙獰的妖怪出現在路上。
圣武帝原本打算利用修仙者為元朝謀利,卻苦于得不到一個好的契機。
元樂照如今已經到了及笄之年,圣武帝這幾年一直在留意駙馬的合適人選。
現心下也有了屬意之人,只待元樂照回來挑選,是以今年的生辰他定是要大辦的。
他與趙皇后挑好及笄的日子后便派赫言帶人去接元樂照回宮,還特意寫信請她師門的長輩一同來觀禮。
元樂照收到圣武帝的信后,沉默了一瞬才對赫言扯出一個笑容:“赫大哥,一路辛苦了,你先在這喝會兒茶,我去同師父說一聲。”
赫言抱拳施禮,“公主折煞屬下了,屬下同公主前去吧。”
“不用了,師父最近修煉到了緊要關頭,不喜人打擾,我去便好。”元樂照虛扶了一下他,淺笑道。
赫言點點頭不再堅持,他知道這些得道高人輕易不出現在人前。
這六年來都是他來接元樂照回宮,卻從未見過元樂照的師父一面,蜀山的掌門倒是偶爾會出現。
深吸了幾口氣,元樂照走到秦莫杉門前行禮,“徒兒拜見師父。”
“何事。”房間里傳來的女聲讓元樂照心下顫了顫。
“回師父,徒兒生辰將至……”她鼓起勇氣開口,不料還未說完便被秦莫杉的一句“知道了,去吧。”澆了個透心涼。
秦莫杉絲毫不掩飾她對元樂照的不在意,只想趕緊的打發了她。
元樂照苦笑一聲,那封圣武帝親筆寫的信被她緊緊捏在手里,最終她還是不打算自取其辱了。
她回到院子時,溫紀開心的朝她招手道:“快來,聽說你今年的生辰要大辦,嘿嘿,不介意師兄同你回去見識見識吧。”
元樂照不留情面的吐槽他:“我們都是同一時期入門的,你可別老想著占我的便宜。”
溫紀一聽那可不是這個理,貧嘴道:“那雙胞胎同時出生他還得排個先后呢。”
其實剛進門他就察覺到元樂照情緒不佳,想要逗逗她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這么多年他早已把元樂照當成他的親妹妹,是除了師父以外最親近的人,所以平時額外照顧她。
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里有什么含義溫紀一清二楚,可能比元樂照本人還要了解她。
方才聽赫言說圣武帝打算請師門的長輩一同參加她的及笄禮時,他就知道元樂照回來心里必定是不開心的,果不其然。
這些年除了前三年趙昀陪她回去住過,后來都是她獨自回去住個把月便回來。
而今年溫紀想陪元樂照回宮不僅僅因為是她的十五歲生辰,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元樂照不想回來了。
他在蜀山的任務早已經完成,元樂照既不回來了他便要爭取到這次下山的機會,借此籌劃一番脫離蜀山。
說起來,他還沒下山歷練過,這倒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只是溫紀沒想到,趙昀此次居然求動了秦莫杉同他們一起上路。
出發時元樂照看看溫紀又看看趙昀,幽幽道:“今天真熱鬧。”
“時隔多年,我們居然還能在一起趕路,難得啊。”溫紀對著眾人說道,眾人聽他這一說也有些感慨。
上次幾人一齊來蜀山時已經是六年前了,從懵懂無知的孩童到如今的成熟穩重,再看蜀山時心境已經大不相同了。
其中趙昀的感觸最深,剛來時他還未開竅,如今心智卻比常人更甚,懂得更多。
再想到幼時的生活,他十分慶幸自己得以在蜀山學藝。
他的家鄉不知還有多少他這樣的人,過著沒有尊嚴、被人折磨踐踏的生活。
想到這,他在心里做了一個決定。就這樣,每個人帶著不同的心事一起啟程去元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