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
地藏不知何時來的，輕輕拍了下他的肩。
“你來了？”小十打個招呼，語氣平淡，可是眼角卻有微光。
地藏真的很美，薄薄的面紗使得這層美又變得更加朦朧，眉心那道金色中帶著一絲猩紅的印記承托了一份嫵媚……
“剛剛，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前世的東西？”地藏看著小十，試探著問道。
“是，但怎么也想不起……”小十如實地點了點頭，每次他要想起些什么的時候腦子突然就變得一片混沌，那感覺就像喝了孟婆湯一樣。
“沒事，慢慢來?！钡夭孛忌乙粍?，好似松了一口氣。
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地藏便走了。
小十站在原地，從懷里摸出一把三生石，看著地藏離去的背影，突然鼻子一酸，并指入喉，隨著一陣強烈的惡心感，兩顆淚珠落進了奔流不息的黃泉里……
那兩顆淚，都是能使人忘記的秋水，一顆是孟婆的，而另一顆，是他的……
他可以忘記從前的一切，唯獨她，每一根發絲的美，都不想忘。
花果山的這個夏天格外地漫長，漫長到好些生靈在這個夏天用盡了一生的時間……
猴子流著淚將老虎的尸體埋入干涸的土地，巖漿滴落在地上，可是這地好像比猴子的淚水還要干，兩者之間除了濺起些灰塵，其他的什么都沒有。
如果在以前它怎么也不會想到有一天這只老虎會比它先死。
當初還沒學藝的時候它最怕的就是這只老虎，甚至以為老虎個花果山的神靈，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抱著它的尸體，親手埋入花果山干裂的土地里。
“臭石頭，你叫我大王，叫我大王我就不吃你，哈哈哈?！蹦菚r候老虎一邊啃著蘋果，一邊伸出巨大的虎爪嚇唬著猴子。
“不叫，你吃了我吧?！焙镒泳髲姷負u頭。
“額，那我不吃你，你叫我大王？”老虎齜了齜牙。
“不叫，就是不叫?！焙镒釉俅尉芙^。
老虎沒法子了，把原本已經逼到角落里的猴子扔了出去，然后讓它跑，要是被追上了，自己就立馬吃掉它。
終究老虎沒有追上猴子，猴子上了一棵樹，老虎在樹下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不見了，樹下多了幾只鮮桃……
后來猴子才知道，這只笨虎，小時候從海上漂流到花果山，一直吃得都是水果，根本不吃葷！
……
“臭石頭，你說死了之后是個什么樣子的？”前一天晚上，老虎奄奄一息地躺在猴子旁邊，聲音有些顫抖。
“死了啥也沒了，別死。”猴子沒看它，目光落在遠處的一顆樹上。
“我聽說死了之后可以投胎轉世，要是有來世我不要做老虎了，我想做兔子，被妲己抱在懷里感覺肯定好，哈哈哈?！崩匣⒌?。
“想被妲己抱著還不容易，我給你變成只小貓，讓妲己天天抱著，不用轉世投胎那么累。”猴子撇撇嘴。
“那多沒面子，我是老虎，百獸之王，怎么能變成貓？”老虎不服氣道。
“你要個屁面子，你活得就不像只老虎?！焙镒臃藗€白眼。
“我要像老虎你早沒了！”
老虎齜了齜牙，像是在炫耀，但是腦袋剛剛抬起來又無力地聳拉了下去。
“別死，活著吧，像你這樣的，轉世之后要做豬的。”猴子依舊看著那顆樹。
“做豬也挺好啊，吃了喝了然后就睡，睡著睡著就醒不過來了，蠻好的?！?
“哼嗯哧～”
老虎說著還學了聲豬哼。
“只希望下輩子生得安穩點，不要一出生就漂洋過海地來被那些老猴子整天欺負了?！崩匣⒂值?，說著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記得剛剛來花果山那會，那些猴子總是欺負它，把它好不容易爬上樹摘的果子全吃了，還老是拿石頭打它，嘲笑它是個丑八怪、膽小鬼，那時候它還小，想著長大以后一定要報仇……
“會的?！焙镒又艘宦?。
最美好的生命品德不是善良，而且在遭遇了種種不美好之后，仍然保持著的善良。
老虎是后半夜走的，猴子一直看著那棵樹，手搭在它身上，直到它的身體連丁點兒溫度也沒了之后才轉過身，之前面對的那片地上都是斑斑點點的凝固了巖漿。
猴子看著那棵樹，它當年以為是這棵樹救了它，但是后來才知道，這只老虎不但會上樹，而且能摘桃……
它哭了，巖漿滴在地上，冒起了淡淡的煙霧，猴子舞起混鐵棍，沒有大聲地嘶吼，只是一棍子把干裂的土地打出了一道數十丈的深溝，然后縱身一躍，躲進深溝里悄無聲息地哭了。
和很久之前那只在雨里奔跑放聲大哭的猴子，有些不一樣。
“轟隆——轟隆隆——”
秋天的第一場雨下得很大，茍延殘喘了一個夏季的妖靈們在雨里大聲歡呼著，即使是天上震耳的雷霆也無法阻止他們的興奮。
妖靈們貪婪地張開嘴，幾個月以來它們都是靠吃山洞里窖藏的桃果維持生命，也許是太久都沒有喝到過自然的水了，它們激動地跪在因為大雨而泥濘的地上，身上濺滿了泥水，它們絲毫不在意這些……
“老天真的開眼了啊?！?
牛魔坐在巨石上，閉著眼，感受著雨水拍擊著面龐的感覺。
天？
猴子搖了搖頭，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場雨來的相當及時。
妖靈們喝了天上落下來的雨水，干裂的唇角開始復原，身上的毛發也變得更加有光澤了，也許是喝夠了水，它們一個個躺在了地上，任由著雨水打濕全部的身體，借此來驅逐這幾個月積淀下來的燥熱……
一個，兩個，三個……
接二連三的，妖靈們在泥濘中閉上了眼睛，雨水和泥漿淹沒了它們的身體……
猴子也笑著張開了嘴，任由雨水落進嘴里，雨水帶著淡淡的芳香，香氣中又帶有絲絲的甘甜……
“不對勁！”
猴子啐了一口，突然跳了起來，眼中金光一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