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瓶蓋，呷了一口泡沫充盈的啤酒：“你還記得我們趕去26層病房詢問肝臟捐獻者的時候她說了什么嗎？”

江小于對著一雙眼睛點了點頭，又立刻搖了搖頭。

“她有問必答，態度良好，可是自始至終都沒問過我們為什么要提這些。”白磷提醒道，“涉及兒子和未來兒媳隱私的事，她張口就答，態度溫和不卑不亢，理由只有一個。”

“她知道我們為什么去問詢，她知道陳雪杉弟弟的死和兒子，和她當年所做的事脫不開干系。”江小于吐出最后一口濁氣，“還真是個老巫婆，她當時那么和善，那么溫柔，我差點被騙了。”說著豎起兩根拇指給白磷點了個大大的贊，“這都能發現問題，不愧是隊長，堪稱巫婆獵殺者。”

成江江也覺得這個稱號很酷很帥很響亮：“白隊威武。”

“不過那個媽，可真夠狠的。”醉酒的江小于發出由衷的感慨，“她是親媽么？”

白磷喝光了杯中酒，徒手捏扁了易拉罐，臨走前留下意味深長的話語：“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成為父母，但是在成為父母的成員里，不是所有都有資格稱人。”

成江江目送白磷離開，露出花癡的笑容：“咱們隊長的背影真帥，是不是？”

吐干凈的江小于借著月色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后，哭得腸穿肚爛，好不傷心。

幸虧旁邊的管家眼疾手快制止了他沒有深淺的行為。

“我覺得洗洗還能喝。”

“不要了少爺，咱再買新的。”

“我自己吐的，我不嫌棄。”

“少爺我們回家吧，少爺，少爺……”

*

金燦燦的大門后，辣條依舊發散著那不分晝夜的熱情。

管家指使它坐下來的時候，魏嵐趕了過來：“你回來了。”略顯興奮的音調在瞧見門口的兩人時，戛然而止。

“媽，”江小于仰著紅暈的臉蛋兒，癡笑出聲，“我回來了。”

“哦，你也辛苦了。”魏嵐說，敷著面膜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

“上去歇會兒吧。”查閱財務報表的江廣溪頭也不抬地對兩人說。

“爸媽，好久沒見，我好想你們呦……”

喝大的江小于借著酒勁兒展開雙臂，準備訴一晚衷腸的想法被母親輕飄飄的一句話無情的打散——

“賬單都給你付清了。”

江小于瞬間收斂心神，扣手在身前，規規矩矩地站好，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規規矩矩地說：“父親母親大人，兒子跪安了。”

管家把江小于安置在二層臥房后返回客廳時，魏嵐就等在樓梯口：“你怎么把他帶回來了。”

“少爺托付說，他不在時，這個孩子就是少爺。”管家壓低聲音回答道。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即便隔著面膜，魏嵐身上的不悅的情緒也清晰地傳達出來。

“少爺怕你們孤單，有這孩子在，起碼……”

“我跟你說過，他不是小于兒，這世上沒有人能夠代替我兒子。”魏嵐扯下面膜，露出惱怒的臉。

“好了，帶回來就帶回來了。”江廣溪扶住妻子的手臂安慰著，“一覺睡醒他就走了。”

魏嵐抱起胸，盯著扶手上的一處污漬：“你告訴他晚上不要隨便走動了？”

管家急忙回答說：“夫人放心，那位徹底喝大了，就算是派人去叫，也不見得能叫醒。”

“最好跟你說的一樣。”魏嵐隨手丟掉用過的面膜，指了指扶手上的污漬，扭頭走開了。

妻子走后，江廣溪松了口氣，像是碰到了許久未見的兄弟一般，做了個干杯的動作：“要不要來一杯？”

管家把強忍著的酒嗝打出來。

江廣溪頗有自知之明地說：“下次吧。”順手擦掉魏嵐在意的污漬，“在這里你還是管家，遷就一下她吧。”

*

管家本想去給江小于蓋個被子，不過連日的顛簸叫他身心俱疲，安置好跳脫的辣條后回房間去睡了。

如果他提前去二樓的房間看一眼，就能發現，江小于正因為酒精不耐受被折磨得翻來覆去。

在這個寂寥的夜里，有人因為賭氣倒在床上不說話，有人因為孤單垂影自憐，有人因為疲憊深陷睡眠。

只剩下機警的辣條兒在房間里來回巡視，守衛這個注定不安分點的夜晚。

最開始，拖拖拉拉的腳步聲并沒有引起辣條的足夠重視，因為它正扯開主人剛買來的肉干給自己加餐，渾然不知那個踉踉蹌蹌走來的人將給他和自己帶來多大的危機。

把胃酸和膽汁一并吐出去的江小于只覺得口干舌燥，還沒適應大少爺生活的他沒有喊人伺候的習慣。

半醉半醒間趿拉著拖鞋下到一樓找水喝，一邊走一邊嘟囔著：“家大有什么好，喝個水都得上下樓跑。”

閉著眼睛倒了水往回走的江小于被異物擋住了去路，當他好奇地低下頭去查看時，毫不意外地發現了偷偷躲在角落里大快朵頤的辣條。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二哈狼吞虎咽地吃掉嘴邊的食物。

“你真是死摳死摳的，”江小于扒拉了一把狗頭，“害什么怕，我還能偷你狗糧吃不成？”

三分鐘后，盤膝而坐的江小于和對面的辣條呈現對峙形態，一人一狗輪流從裝糧食的袋子里取食，誰也不能多吃，誰也不能偷藏。

偶爾想要耍滑的江小于都被機警的辣條及時制止。

“你說你是個狗么，比人還精。”江小于吐槽說，他也不想跟狗搶糧食，實在是吐得太狠，肚子里沒東西餓得發慌。

很快一袋肉干見底兒了，就最后一塊肉條的歸屬掰扯了很久后，敗下陣來的辣條兒不甘地甩著舌頭將地上的肉屑舔干凈。

江小于捂著半空的肚子，默默地將黑手伸向架子上的包裝袋上。

急得辣條跳起來阻止他，也不敢叫出聲，在原地轉圈圈表達情緒，意思是：“不能再多吃了，會被發現的。”

餓極了的江小于哪兒管得了那么多，可是想要悄喵喵從辣條眼皮底下偷出東西來，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