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克制。”虛徒子面色深沉地握住江小于瑟瑟發抖的肩膀，用沉穩且富含感染力的聲音告訴他不要怕，因為百蓮宗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弟子的。

“是么？”江小于望著瞬移到門外仨人，氣得又吐出滿口的血。

在門外站定的虛徒子還不忘給門里的弟子打起：“小于兒你一定要滿懷希望地堅持住啊，師尊、師伯還有教育部的大佬不會坐視你爆炸不管的。”這一番情真意切，聲情并茂的話也不知道是為了安慰聽話者還是為了穩住某只行走的炸彈，送總之三個加起來年紀有三個世界那么長的老家伙是打定主意躲在安全線外了。

而和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精英班里的學生，雖然看起來一個比一個稚嫩，但是絲毫不慌張，甚至有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溫書。

就在倚仗著手腳長的優勢向教室內伸出黑手，本著救出一個是一個宗旨的仨老頭兒暴力撈人的時候，精英班上年方二八的老師周循看不下去幾個老宗師的惡劣行徑，遂以提問的形式提點幾人。

“酢漿草在人體中發育的時間是多久？”

舉手最高的小同學率先作答：“從種子到發芽需要5——24小時，從株苗到成籽期需要10——12個小時。”

“很好。”周循示意他坐下，提出第二個問題，“酢漿草在人體內生根發芽的必要條件是什么？”

“富含蛋白質種籽的植入，從血液和肌肉中汲取養分，同時解離出正負電解質，輕則造成宿主生物鐘紊亂，重則引起胡言亂語，反社會人格。而在這個階段，原本植物屬性酢漿草會引發一定程度上的動物習性，瘋狂吸收宿主的負面情緒，壓力、恐懼還有憤怒，會迅速成長為滿含怨氣，充斥著憤怒的爆炸裝置。”

江小于抓著右側太陽穴上好像牛角一樣的綠植，淚流滿面，在心里為自己開啟為期12個小時的生命倒計時。

此刻，他已經開始為自己短暫、蒼白、沒有一絲色彩的重生歲月想好了墓志銘。

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遇見了白磷，輕信了他的招攬，如果自己不去追蹤夏之希的表哥，如果沒遇上那個關節會倒轉的蜉蝣，他絕不會像這樣英年早逝。

如果那天，蜉蝣強勁有力的腳刺破門板時，他該死的頭沒有剛巧擋在對方的降落點上，故事的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是生命的珍貴之處，就在于他從沒有如果給到世人。反而有無數個不中聽的但是，等在下一個拐彎處。

“但是，由于暴力拆卸，進化出生物系統的酢漿草會大大加快它的繁殖速度。”稚嫩的童聲背誦著課本上的原理，“也就是說越大的傷害，越會刺激酢漿草的發育，這也是它能夠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自然界生存下去的原因之一。風調雨順的時候緩慢生長，一旦遇上強拆，生命力頑強的酢漿草會以詭異的速度瘋狂生長。”

挺著胸破回答問題的學生一回頭，撞上一個掛著烏青黑眼圈，佝僂到不行的，鬢上花團錦簇的人臉。

那個人顫顫巍巍地指著自己：“你的意思是，我根本活不了12小時？”

周循長袖一卷，把學生拉到自己的身后保護起來，同時雙指如刀遙遙地指著江小于周身幾處大穴，防止他發狂傷害學生，一觸即發的狀況下還不忘安慰江小于：“你冷靜一下，酢漿草也并非無解。”

“就是就是就是，”幾個在外頭搜腸刮肚才算弄明白局勢的老頭子跳進來，八面玲瓏的虛樣子首先大包大攬地說，“學生的事就是我百蓮宗的事，你就放心開花結果，有師伯、師尊還有公務員大佬給你保駕護航，想死都難呢！”

虛徒子隔著袖子豎起大拇指給他點了個贊，心想這家伙能當宗門之主不光是會考試，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自己不具備的必要條件，極度的不要臉。

“不服不行。”虛徒子深吸一口氣，“哎別說，你這花兒還挺香的。”

“現在，是討論花的時候嗎？”頭上長苗兒的江小于氣得臉和藤蔓一個色。

“不討論花，討論什么？”虛徒子腆著蓬松的肚子反問道。

江小于想想也沒什么不對的，只有噘起嘴，獨自生悶氣了。

好在百蓮宗也有百年的歷史了，雖然算不上一流的門派，但是在市面上還是頗有些威望的。

在經過幾輪不靠譜的暴力治療把江小于腦袋上長出來的花培育得根深苗壯后，門主虛樣子痛定思痛，決心拿出宗門領袖應有得氣質來，語氣輕柔地安撫著受盡驚嚇的花骨朵：“沒關系的，你大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師尊和咱們宗門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在生死線上徘徊的學生的。”

歷經世事的江小于根本懶得搭話，生死一線的關鍵點，他只求這幾個老家伙別抽風把他踹到死線那頭就算是老天開眼了。

沉浸在演說中的虛樣子自然不知道江小于的想法，眉飛色舞、夸夸其談地說：“我在這里，以我百蓮宗百年基業發誓，一定會動用所有人脈和資源，不惜一切代價，保住新一脈的有生力量。”說完，皮笑肉不笑地抱住運氣平穩經絡的巡視專員，“老伙伴，你舅舅他老人家可還安好？”

巡視專員斜眼撇了又奸又滑的老友一眼：“在這兒等著我呢？”

“你舅舅是我們修真界有名的靈植學專家，你說這些個晚輩有困難，不求助于他還能求誰呢？”虛樣子隨手撥弄了下江小于鬢角延伸出來的花苞，兩片花瓣應聲開放。

*

和第一次睜開眼睛，看見御劍的修者不同，這一次在半空中急速飛馳的江小于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因為在走之前，不死心的虛徒子跟虛樣子兄弟倆合力給他來了一波蛙息氣功，于是他鬢角的花苞又顫巍巍地張開了第三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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