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法姑娘，一切都安排好了。”

“出發吧。”

乘坐上了馬車，聆聽著車輪碾壓石子的沙沙聲。艾法左手拿著一面古樸而精巧的銅鏡，銅鏡中模糊的倒映著艾法的容顏，艾法的右手握著一支畫筆，畫筆的尖端沾有清香的墨汁，墨汁點染在了銅鏡上，如同朵朵梅花散開，是為銅鏡中的人影戴上的發飾。

“呀！”

馬車走完了軍營外的小石路，進入了大泥路，大泥路凹凸不平，坐在馬車里自然也不會如同先前一般舒坦了。

顛簸的馬車顛簸了銅鏡。

墨汁跟隨著銅鏡，銅鏡依隨著馬車，馬車上下、左右不停的晃動，銅鏡中的墨汁也熱鬧了起來，隨波逐流一般，聚集到了一塊兒，嚷嚷著要逃出銅鏡的束縛。

“唉，這可怨不得我了。”看著銅鏡擠在一團的墨汁，艾法癡癡的笑了一會兒，取出了一盞小燈，點燃了燈芯的燭火，把銅鏡放在了小燈旁，用燭火微微的熱度，將銅鏡上的墨汁蒸發。

“人家都說：禮輕情意重。

這件禮物我可是耗費了一馬車的時間才烤好的，都送你禮物了，你以后也就不要怪我太無情了。”

銅鏡上的墨汁慢慢的干涸，像是銅鏡滴落的淚痕。

走過了凹凸不平的泥路，就進入了青石磚鋪成的大道，大道的兩旁種的是槐樹。

槐木森森，中間的大道一眼看不到盡頭，大道上沒有一個旁人，只有著一輛馬車，馬車中有著隱隱的燭光。

飛馳的馬車在大道中留下了一條淡黃色的光線，就如同是孟婆手中的紡紗，正為歸葬的人兒編織著故事。

“哎~”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吐出了心中積聚的無聊與煩累。

艾法取出了一個木質的錦盒，將銅鏡小心翼翼的裝在了錦盒里。錦盒上的花紋是一只小狗，小狗是白色的毛發，與艾法關在軍營帳篷籠子里的月亮犬一模一樣。

意興闌珊，拉開了馬車上系好的窗簾，四周依舊是槐木林，青石大道很長，疾馳的馬車還沒有走出這條路。

“青石道，槐木森，三公德頌天下知。

民謠頌民意，民意知初心，只是尚上京的初心是從什么時候改變的呢？”

艾法曾經聽伊亞講述三公首輔的事情：

尚上京的城主是世襲的，城主的先祖尚云曾經位列三公之首，兼‘德’字，被世人稱為尚德之。后來有好事的酒客將尚德之的德行一一列舉了出來，編做了一本小書，書中的故事就成為了下酒的好菜，小書的名字叫做《飲酒德》。

《飲酒德》在民間廣為流傳，最終流到了帝王的桌前。這個帝王是嚶嚶鏡的第二十五位帝王，謚號“曲”，人稱曲帝。曲帝看完了《飲酒德》高呼三聲“妙妙妙”，這也是嚶嚶鏡的舞曲“三妙問德”的由來。

君王事，臣子事必躬親，有書院的學子在朝堂提了一個建議：

“小生苦讀經書，翻萬卷書冊，在一部典籍中得知，尚德之大人幼時立于槐木下求學，槐木森森，書聲瑯瑯，天下大德，有槐德之（得之）。臣請命，以槐念德。”

書院學子話雖小，語卻擲地有聲。

有了書院學子的建議，尚上京修建了青石大道，道路的兩旁種滿了槐樹。寓意是“有德之，青云直上。”

青石大道才建好時，車水馬龍，道路上有行腳商人、有云游醫生、有賣炭的老翁、有取水的貴族。。。

但是后來，不知為何，尚上京頒布了一條法令，從此青云大道再無一個旁人。

“尚上京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得嗎？”艾法看著四周的槐木，槐木森森。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艾法扯上了窗簾，不再看四周的槐木。

耳邊響起了戚戚的哭訴聲，不知從何時開始，艾法居然能夠聽清楚槐木的聲音了。

“愿求后代無憂。。。”

槐木在艾法的耳邊哭訴，哭聲如同是幽幽的山間火，綿綿不斷，憂人心智。

“愿求香火流傳。。。”

槐木在艾法的耳邊哭訴，為的是尚家的血脈延續。

“你們——真吵。”

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敲了敲鬧哄哄的腦袋，剛剛制作好銅鏡淚的好心情被哭聲一掃而光，艾法吹燃了手中的一個火折子，拉開了窗簾的一角，拋進了槐木林中。

“窣窣窣~”

火折子在槐木林中耀武揚威，明亮的火光短暫驅走了陰寒，但是沒有引燃任何東西，靜悄悄的熄滅了。似乎是艾法的下馬威有了作用，耳邊再也沒有出現槐樹的聲音。

“艾法姑娘，城主府到了。”

侍者有節奏地拉響了馬車前的鈴鐺。

“叮鈴鈴~”

鈴鐺的樂曲不僅提醒艾法目的地到了，也提醒了城主府的主人，客人已經來了。

“艾法，快進來。”

鈴鐺的樂曲剛剛完畢，艾法剛剛抱著錦盒下了馬車，一個穿著琉璃碎花裙的大美人，走到了艾法的身邊，熱情地挽著艾法的手臂，拖著艾法向城主府大門走去。

“尚月，別急，盒子快掉了。”

艾法被尚月拉扯得傾斜了身子，懷中的盒子雖然不大，但也算不了很小，錦盒已經來到了艾法手臂的邊緣，一大半懸在空中，差一點就摔了出去。

尚月松開了手，艾法安安穩穩的把錦盒抱住了。

“嘿嘿嘿，艾法，剛剛我見到你太高興了，你抱一個盒子做什么？”

尚月落落大方的站在艾法面前，歪著腦袋，眼睛中充滿了青春與夢幻，嘴角是淺淺的笑容。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艾法鄭重其事的把錦盒交給了尚月。

“禮物啊，對了，這里面難道是你上一次給我說的糯米糕。”

尚月想起了高興的事情，可不管艾法在不在，快速的將錦盒外的綢帶拆開，打開了錦盒。錦盒里是一面沾著墨汁的銅鏡。

“唔~”

尚月對著銅鏡思索了一會兒，居然拿起銅鏡咬了一口。

“呸，苦苦，原來不是吃的啊。”

尚月吐了吐舌頭，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艾法，你送我銅鏡是為了告訴我需要正衣冠、明本心、知善惡。我知道了，謝謝你。”尚月鄭重的把銅鏡放回了錦盒收好，又把錦盒外的綢帶重新纏好，喚了一名侍者把錦盒拿進了城主府。

走進了城主府，落腳的是一處閑亭，閑亭的中間是一張石桌，石桌上擺滿了秋天才有的水果。

艾法開始與尚月說正事了。

“尚月，這一次我來是為了商量聯姻的問題的。”

“聯姻，嘻嘻，怎么啦，你是看上了尚上京的哪家的小少爺了嗎？我告訴你，你可不要被他們的外表迷惑了，他們都是草包。”尚月含著一顆荔枝，荔枝晶瑩的汁液淌在了尚月的嘴角。

“是伊亞聯姻的問題。”

“嘟~”

一提及伊亞，尚月立刻站起了身，眼睛中閃爍著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