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卷寫得再好，一旦犯了考官的忌諱，能不落榜已經是考官格外開恩。可惜了，他之前一直看好王靖的學識，沒成想……

周玉泉轉身去拿另一份考卷，這次，是李明偉的卷子。

旁邊，譚乙丁輕輕拽了下杜良鈺的衣袖，“噯，先生說王靖的考卷犯了忌諱，是什么忌諱？”

杜良鈺：“……”

合著連什么是犯了忌諱都不懂，還跑來考試？杜良鈺無語望天，都不好意思說自己認識他。

周玉泉在教導學問方面確實很負責，先后替幾人梳理了考卷，最后，才看向杜良鈺和譚乙丁二人。

譚乙丁剛才的小動作他自然知曉，正因為如此，他才頭疼。

這年頭捐功名的大有人在，畢竟只是買來的童生而已，即便增添些人數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不涉及國之根本，朝廷對此一直采取放任的態度。

可譚乙丁居然跑來府城應試，若人旁人知曉是他的學生，他周玉泉這張老臉往哪擱？

偏生譚乙丁就是個二皮臉，半點沒察覺他的糾結，依然老神在在的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

“先生，請指教。”

杜良鈺雙手送上自己的考題。

這一次，周玉泉卻蹙著眉，接過考題隨意往桌上一放，岔開了話題，“良鈺可知，老夫叫你過來的緣由？”不等杜良鈺說話，他主動解惑，“是衙門那邊來了人，調查關于你被山賊抓上山又平安逃出的經過。”

杜良鈺愣了下，“先生，此事不是早有定案，怎么？”

“原本我等都以為此事過去了，只不過，官差從山賊窩里帶回來了一人，指證你勾結匪人對過往行商實施打劫。”

“先生，學生眼下下場科考，前程似錦，又怎會自毀前程，做出此等掉腦袋的大事？還望先生代為周旋。”

杜良鈺慎重的抱拳。

周玉泉明顯松了口氣，又擺了擺手，“你是老夫的學生，老夫自然信你。只是衙門那邊還需要你走一趟，把事情經過仔細交待清楚。”

杜良鈺握緊了雙拳，默默拜別。

“學生明白。”

他默默退了下去，譚乙丁留在最后，看了眼自己先生，又急忙追了出來。

“杜兄，此事蹊蹺得很，你當真要去衙門？”

“不然呢？”

連譚乙丁都能察覺不對勁，他又如何不知。只是衙門那邊傳了話，就由不得他拒絕。

“那你也不能就這么去，咱們去求求兩位顧家舅舅，我看兩位顧家舅舅就是有大本事的人，有他們出面，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之前把此事報上去時，顧忠顧立就出了面，可衙門還是派了人過來。

為何？

他的腦海里莫名閃過那位王公子的臉。

莫非，他是糟了池魚之殃？

若果真如此，那位王公子的名頭確實有用。

杜良鈺最后還是去找了顧忠。顧忠不在，顧立對他的到來并不吃驚，反而招呼他坐下，“不用擔心，大哥聽到消息后，便立刻去了衙門。想來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你且耐心等一等。”

“二舅，我懷疑此事，和那位王公子有關。”

杜良鈺說出自己的懷疑，顧立笑了。

“我也猜到了，誰讓你和那四人是同窗。他以你為突破口，只要你被定下私通山賊的罪名，你的先生和同窗們也逃不掉責罰。那王公子果真是成大事者，一出手便是殺招。不過，眼下的府城可不是他王家的一言堂。”

“二舅是指幾位考官大人？”

“不錯。”

顧立笑瞇瞇地，似乎很欣慰，“只要你入了幾位考官的眼，即便王公子想算計你，也要看看你身后站著的是誰。”

杜良鈺蹙眉，又很快放松，“二舅有門路認識幾位大人？”

“我們這樣的人家，怎么可能認識那樣的達官顯貴？你且等一等吧。等大哥回來，他會親自對你說。”

果真如此？

杜良鈺從他的話語里聽出了另一層意味，只得暫時按捺住，默默等待顧忠返回。

顧忠回來時，天早就黑了。

見杜良鈺一直等候著，也不覺得驚異，他洗了把臉擦去滿頭大汗，“吃了吧？要不要再吃些？”

“晚輩已經吃過了，大舅請便。”

杜良鈺慢慢做了下來，看著顧忠笑瞇瞇地眼睛，他莫名就覺得安心。

“放心，事情都解決了。”

等吃飽喝足，顧忠才說出最終結果來，“你告訴大舅，你在那山賊窩里，是不是得了不少好處？”

杜良鈺有些難為情，“大舅，那些山賊都是收刮的民脂民膏，我當時就想著給他們點教訓，確實撿了些金銀……”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我家菀菀看中的人，不錯不錯！”

顧忠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人就當如此，要懂得臨機應變。不過，那山賊窩里的金銀可以拿，不過最好能把銀錠絞碎了再花。若是細軟一類，能不露白最好不要露白。否則一旦查出來龍去脈，終究不好解釋。”

“大舅放心，我當時取時就只撿了金銀。”

“好！好孩子，有膽量，有氣魄。懂得取舍，你比我家那幾個兔崽子有本事多了。”

顧忠確實很高興。

當然，也得益于他這一趟衙門之行非常順利。

杜良鈺也不吝嗇，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裹遞給顧忠，要孝敬大舅，卻被顧忠拒絕了。

“等回到杏花村，要花銀子的地方多著呢。我家菀菀早些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可不能委屈了她。正好，你盡量多換些好東西，只要帶回桃源縣便都是銀子。”

“晚輩明白。”

不過，杜良鈺還是很好奇，“大舅是如何說服的那幫人？”

顧忠淡了笑容，望著手中的白玉杯，“銀子，只要有銀子，不但能讓鬼推磨，更能讓磨推鬼。”

他許給那位五匹上等好馬，何愁對方不反口？

至于那位王公子，他要的不過是懲治李明偉等人，和杜良鈺本身的干系并不大。得知緣由，看在那些馬匹的面子上，對方也樂得賣他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