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不乏虛情假意、虛與蛇尾，表面上的相互恭維，觥籌交錯。

胡亞茹原本就默默的，又推辭了倒在杯中的白酒。一切的格格不入讓她在這張酒桌上更加沉默，也備受冷落。

不知道為什么，胡亞茹突然就想起來吳蘭玉剛搬到宿舍那一天，那頓飯也是這樣，看別人的熱鬧，封住自己的嘴。

只是心態完全不一樣了，那個時候她很羨慕侃侃而談的吳蘭玉，而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出現在這張餐桌實在多余。

她在不長的工作經驗和獨自生活中，逐漸明白人還是要做自己。她現在能坐在這里，僅僅是因為他們是同事，是要每天面對的人，是不能輕易得罪的人，是需要長期維持關系的人…不管是出于禮貌，還是出于工作需要，她今天都必須出現在這里。

胡亞茹坐在椅子上安安心心吃菜，看著這些人的嬉笑怒罵…她越來越感覺到困惑。

有一點她始終沒想通：蔣嬰艷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單純想和同事聚一聚？

可是看看這桌菜，瞧瞧這桌人，他們值這個價格嗎？答案顯而易見。

拉進同事間的關系？

按照所有人對她的評價，她不是一個和善的人啊，沒必要也不可能對每一個人散發善意。

想要當科長？

那也請錯了人了吧。環視這一桌人，最大的官就是馮科長，還快退休了，大概是對她的晉升沒有什么幫助的。

困惑，真是迷之行為。

不過一頓飯，吃人嘴軟的胡亞茹在辦公室里都開始叫“蔣姐”。這么連續了幾天的“蔣姐”叫下來，胡亞茹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許這也是蔣嬰艷這個人厲害的地方。

辦公室里就連她這個沉默中立的人都開始主動打招呼了。可見這頓飯還是很有力量的，也許答案本身就是很簡單，是她想太多罷了，萬一人家就是想促進同事關系和諧呢？

很快就證明了，胡亞茹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

沒過多久，科室里突然就傳出一個消息，蔣嬰艷將會接替馮主任的位置。

果然，沒兩天，胡亞茹的桌子上出現了一張征求意見表。

看著表頭上“蔣嬰艷”三個大字，胡亞茹一下全都懂了。和傳言中唯一不一樣的一點是，蔣嬰艷要升為副科長了，并不是傳說中的科長。

很明顯，這份調查表就是答案。

胡亞茹不知道蔣嬰艷為了這個從中做了多少工作，甚至把這樣無關輕重的細節都考慮的如此清楚。

像這樣的升遷，一切的調查不過是走個過場，她費盡心思，如此考慮周全，應該是擔心中間出現紕漏，所以她這次做了一回無死角的工作。

畢竟她經歷過一次爭斗，在那次機會面前她失敗了。

胡亞茹看著這張表不知不覺望向了徐麗。

前些天，很不巧，胡亞茹先后在老馮的辦公室門口和吳蘭玉口中都聽到了一些風聲。

這段時間，廠里做資產評估，胡亞茹因為這個事情頻繁到馮科長那里匯報工作情況。

直到有一次，胡亞茹剛想抬手敲門，卻聽到了徐麗的聲音。

“科長，我來財務科也有些時間了，我大伯想今晚請您吃飯，以表感謝。”

“……”

也是因為這次意外的“偷聽”，胡亞茹第一次真正明確了徐麗原來也有當財務科科長的野心。

晚間吃飯的時候，吳蘭玉更是和她八卦道，“我聽說你們科室剛分來那個大學生，叫什么‘李懷’的…他爸爸在地方上是個小官呢。”

胡亞茹確實有所聽聞，本尊也在她面前說過他父親調到了地方，還有大家那態度……想必李懷也是有點兒家庭背景的人。

“你從哪兒聽說的？”胡亞茹好奇道。

吳蘭玉卻微微一笑，“辦公室，你懂的，都八卦。”她又鏟了一碗米飯，坐下說道，“我還聽說，你們科室的徐麗和李懷有點兒曖昧不清啊。”

曖昧不清？！

人多真是是非多，什么都傳的出來。

胡亞茹皺了皺眉頭，“你別跟著亂傳，他們就是師徒，什么曖昧不清啊，亂說一氣。”

吳蘭玉就知道胡亞茹不相信，她耐著性子解釋著，“這次還真不是胡說。徐麗給李懷洗衣服，還幫他收拾屋子。這個事情廠里很多人都看到了。”

胡亞茹訝異，眼睛撲閃撲閃看著吳蘭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的！”吳蘭玉強調道，“就是昨天，她還把洗干凈的衣服還晾在擋風樓下面的那排晾衣桿上。好多人都看見了。”

胡亞茹真是不敢相信，徐麗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她真是在這個地方待的越久就越發現自己太過單純，有些人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她是不是想競爭科長啊？”吳蘭玉胳膊肘撞了撞愣神的胡亞茹，又問道。

胡亞茹回過神，扒拉著米飯，心不在焉地回答著，“不知道，沒聽她說過。”

“你怎么不競爭一下啊？”吳蘭玉話題一轉，胡亞茹被這個問題嚇了一跳。

隨即她就反駁道，“我資歷太淺，怎么可能啊，想什么呢！”

“徐麗都能爭取，你怎么不行？你倆差不多。”吳蘭玉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你想想，要是蔣嬰艷當了科長，你最少還要熬十幾年才能升職。要是徐麗當上科長，你這輩子就這樣了。等她退休，早把你熬退休了。”

吳蘭玉的話并非沒理，她說的都是對的，這就是胡亞茹所要面對的事實。可對于這些事情，胡亞茹就是提不起什么斗志，她寧愿踏踏實實工作。

“算了吧，我不想去硬加熱鬧。”胡亞茹對自己能贏得這個晉升之位太沒有信心了，所以何必蹚渾水。

吳蘭玉實在覺得胡亞茹這個人冥頑不靈，這么好的機會都能讓溜走。放著江學豐家里的關系，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隔天上午，一向不愛多事的胡亞茹也觀察起了徐麗和李懷的動態。

互喂糖果，一起吃午餐，甚至還在辦公室打情罵俏……

胡亞茹一直都認為李懷自身輕浮，對誰都這樣，可是今天看到的一切，怎么都覺得變了味。這怎么看著都不只是“輕浮”二字可以概括的了。

此時，胡亞茹看看手里的調查表神色如常，卻又忍不住八卦，偷偷觀察徐麗的表情，真是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