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九原郡。

是秦最北的郡之一，往東的遼東郡和遼西郡實際上比九原郡還要遠，只不過因為臨近渤海，氣候環境倒不比九原一帶來得惡劣，所以在老秦人心中，反倒是九原郡較為熟知。

在九原之旁，還有云中郡立于其東，兩郡共同抗擊月兔氏族的侵擾。

風沙起，狼煙升，壯士一去兮不問歸期。

只解沙場為國死，無須馬革裹尸還。

秦人好戰，出函谷，破六國，一統天下，骨子里就流淌著不拘于天地的沸血，北域的霜雪不但沒有降其分毫，反而更激發了其不服輸的品性。

駐守北域的將士，無一不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至少，在扶蘇離開此世之前是這樣。

李承歡臉色黯然，在地圖上劃去云中。

少年熟知的，這條線，只有子雨才畫的出來。想來，應當是來到自己房間后，無意間看到的吧。

他不是不理解少女的用意，線指九原，意指向九原求救。

而九原，是蒙將，蒙恬駐守的。

扶蘇死后，胡亥害怕他功高震主，便一紙下令讓蒙恬駐守更遠的九原郡，而蒙恬本人，或許是因為扶蘇死，上郡也成了他的傷心之地，所以他也沒有什么反抗，便驅兵趕往九原。

蘇子雨實際上是扶蘇之女，不得已了大局，化為男兒身，成為權傾朝野的贏世子。蒙將當年隨扶蘇北上，收復失地，即使扶蘇死后仍秉持其信念，駐守于此，護得大秦平安。

于情，若是未央向他求救，他不會不幫。

蒙恬出身名將世家，自幼聰慧過人，在隨扶蘇北上之前，曾率軍攻齊，拜為內使，其智謀自然非常人所及。

今胡亥為禍朝野，以他的聰慧，不可能不清楚。于理，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

少年眉頭緊盯著九原，眉頭漸漸加深。

按照月荊塵所言，“北域二郡盡落入敵手”，應當指的是九原郡和云中郡，且不說九原郡，現在看來，云中郡中駐守的兵將，怕是已經撤了個干凈，剩下的，不過是擺個空架子。按照李承歡估計，剩下的不足一月就會離開。

至于九原，

除去為了迷惑蒙恬而來不及走的，屆時也就只剩蒙恬和他的那群老部下了吧。

若是沒有月荊塵與未央的那筆交易，一代忠臣名將，可能真會冤死于北域。

還好，還好——

李承歡按著胸口，長舒一口氣。

他這幾年雖為少女四處奔波，但到底心系家國，眼睜睜看著蒙恬冤死，他還做不到。

“歡——”

軟糯的聲音自后方傳來，將少年的注意力又引回現實。

李承歡轉頭，只見床榻之上，銀發少女已然醒了，只是意識還有些許朦朦朧朧的，伸出小手揉搓著還未完全睜開的蔚藍的眼眸。

似乎由于昨晚鬧騰的緣故，即便是剛剛少年與蘇子雨說話，她也未曾醒來，自顧自睡著。到現在方才不滿地翹起紅唇，表示不滿，寬大的長衣似落非落，露出她粉嫩的肩頭和微微凸起的酥胸。

金色的殘陽透過窗扉，灑落在她的銀發之上，像是只銀白的懶貓，慵懶魅惑地喚著少年的名字。

“承歡——？”

“在呢，在呢，昨晚可是睡得安好？”

少年緋紅著臉，偏著腦袋盡量不看向月白術柔軟誘人的身子，慢吞吞地挪著身子上床為她提起寬大的睡衣。

“白衣大了啊，都掉下來了。府里的衣服是為子雨準備的，也沒有合適你的衣服。昨日匆匆離開月兔氏，倒是忘了將衣物也帶上，是我的失誤。昨晚這一覺，倒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哦——”

銀發少女挪著身子，輕輕靠在李承歡的手臂上，只對他，沒有半分怕生的樣子。

“在承歡身邊，白術就不會委屈。”

“便是你不委屈，但長此以往也不行啊，總要有適合你的衣物才可?！?

李承歡轉過身，伸手撫過少女的銀發，皺著眉說道。

他倒是沒想著少女的親昵中蘊含著什么，只是權當是鄰家的女孩子對哥哥的依偎罷了。

燦陽閃耀著，打在李承歡的身上，恰巧照到他的眼眸中，有些耀眼。少年起身，讓窗扉開得更大些，金光充斥在屋內。

“今日天氣依舊很好呢，不如去尋些銀兩，給你添置兩套衣裳吧?！?

李承歡瞇起眼眸，張開雙臂，讓暖陽肆意照在他的身上，一寸一寸地暖著他的身子。

白城的晴日，其實是很難得的，至少在李承歡獨居的那幾年里，沒有見過幾次如此這般的朗晴。天地萬物皆是玄玄難解，這般異樣蘊含著什么，恐怕只有陰陽家的那幾位能探得一二了吧。

他也不管，享受便是了——

少年舒服地伸著懶腰，卻是不知，身后的少女白雪般的肌膚上，逐漸染上粉紅。滄海般的藍瞳頓時便閃亮了起來，宛若夜空璀璨明星。

“承歡——承歡與我兩人嗎？”

“是啊，子雨貌似要處理些什么事，錦衣定然是陪在她身邊的，府里有沒有其他人，也就只有我們兩個了。”

“—好——”

月白術并沒有立刻答應，頓了一下，并起雙腳，背對著李承歡，將有些緋紅的臉埋入纖細的雙腿中，軟著聲音答應道。

誰家少女懷春，盛顏美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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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著錦衣討過錢來，李承歡便拉著月白術出去了。

因為被反復嘮叨小心被他人注意到少女銀發藍瞳的緣故，月白術被披上了一襲足以蓋住她全身的玄衣。

雖然李承歡也顧忌到她是否不順服，不如自己獨自去買，但這個提議很快就被銀發少女拒絕了。

理由是自己也想到北域之外的地方看看。

少年也沒有在意，想來白術也沒有見過白城，出去看看也并無不可。

白城，至少在白晝時，還算是和諧的。

往來商賈，車流走馬，絡繹不絕。

就現在來看，白城至少還算是不錯的，比得起一般的縣市。

其實李承歡帶白術所來之地，不過是白城的中心，也就是圍著縣令府的那一塊。

由于有潘云震懾的緣故，此地還算安好，至少隨處打打殺殺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