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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性已定

燒雞真的很香,熱氣混著濃濃的肉香撲面而來,皮像抹了蜂蜜一般油亮,肉入味卻不爛,筷子一捅就松,又香又軟,不柴不膩。剛上桌寧萌夾了兩塊肉,覺得不過癮,干脆直接上手撕了一只雞腿。

對面兩人只顧自己吃,也不幫她夾,也不管她咋吃,就任由她自己瞎弄。

寧萌一邊吃雞腿,一邊四處看去,目光忽的與外面一個小乞丐對視。那個孩子看著比天佑小一點,也不知是年歲小還是營養不良,瘦瘦小小的,眼睛很大,臉抹的很臟,卻顯得眼睛更亮了。

對視那一瞬間,那孩子的眼神就粘到雞腿上。寧萌忽然就覺得沒胃口了,那么小的孩子,受這樣的苦,不知道以后會怎樣呢。

“萌萌”天佑師兄叫她。

她回頭看去,天佑沖那盤清炒時蔬示意:“別光吃肉,吃點菜。”

“噢噢,好。”寧萌放下手中吃了兩口的雞腿,胡亂擦了擦油膩膩的小手,就拿著筷子有些笨拙的的去夾菜吃,畢竟筷子對她的小手來說還是有些大。

快吃飽了,她抬頭向外面看去,誒?人呢?

剛才那個小乞丐不見了。

“下面。”無涯子指給她看。

原來小乞丐不知什么時候來到客棧角上,正巧在寧萌挨著的窗戶下面。

“吃飽了嗎?”天佑問。

“飽了。”寧萌乖巧回答。

“去吧。”天佑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啊?寧萌一怔,發現他把剩的那只雞腿弄下來干干凈凈的放在一個盤子里。

“去拿給他呀。你不是想去嗎?”無涯子提醒。

“哦!”寧萌反應過來,雙手撐著爬下椅子,抄起雞腿就向外跑去。

無涯子忍了忍,沒忍住,在后面提醒:“慢點跑。”

小乞丐正半瞇著眼倚著墻,聞著里面傳來的飯菜香,肚子餓的咕咕響。他一手用力按住肚子,似乎把胃按癟,就不會餓了。

但是沒什么用,肉香味越來越濃。他轉頭一看,一個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正拿著一個大雞腿,一邊小口咬著一邊朝這邊走。

那么大一個雞腿,好香啊,好想搶過來。小乞丐就跟見了肉的狼似的,眼里幽幽的冒著綠光。但他不敢搶,他知道,他搶了一定會挨她家大人的打。

寧萌看見他眼里的兇光,被嚇了一跳,但接著就笑話自己,二十歲的人了,還能被小朋友嚇到。

她裝作不經意的朝前走去,慢慢悠悠的路過小乞丐身邊,忽然說道:“哎呀,吃不完了,給你吃吧。”

小乞丐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他一直看著的雞腿忽然就出現在自己眼前,都不敢動了。

“給你吃。”寧萌晃了晃手里的雞腿。

小乞丐復雜的看了眼前面這個干凈漂亮的小姑娘,小心的伸出手去接面前的雞腿。

他以為他會狼吞虎咽,一口就把雞腿吃掉,沒想到他還記得說一聲謝謝。

“不客氣。”小姑娘認真回答,大眼睛看著他,“快吃吧。”

他低下頭,一口一口的,把雞腿吃干凈。

小姑娘守在他旁邊,一邊等他吃完,一邊細細的用手絹擦著手上的油污。怕被別的乞丐搶了,她只能看著他吃完。

天佑和無涯子等她回來,一起去了后院客房。

寧萌畢竟是女孩子,她自己住一間,天佑和無涯子住一間。

“你有事就喊我們,我們就在隔壁,聽得到的。”天佑走的時候叮囑道。

“知道啦。”寧萌好笑的應著。

明明七八歲的孩子,跟老媽子一樣操心。有時候在他的照顧下,寧萌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個三歲小孩。但好在不是,不然一個人住一間還真的會害怕。

她爬上床準備午睡,小身板走了一早上真的累了,睡得很香。

“萌萌,起來了。”

迷迷糊糊被天佑喊醒,寧萌撐起身子看他。

“咱們去外面玩會吧,再睡你晚上該睡不著了。”自從有一次寧萌白天午睡睡多了,晚上直到半夜都活力滿滿,他便格外注意這方面的事情。

寧萌有時候會故意表現出一些符合年齡的小任性,小鬧騰,以免他們懷疑。

半真半假的賴了一會床,寧萌爬起來,被灌了一杯水后才拿到自己早上買的點心。

從中拿了一包頂飽的,問天佑和無涯子:“我可以把這個送給早上那個哥哥嗎?”

“可以呀。”無涯子笑著應允。

天佑沉吟一下,說:“我陪你一起去。”

“好。”

三人來到門口,正巧看到那家人也在外面。

無涯子在門口目送著他們過去,那家老人過來拱手道謝:“多謝閣下相助。”

“小事小事。”無涯子擺手道。

“閣下風姿不凡,不知是哪位高人?”

“哪里哪里,鄉野村夫而已,將軍謬贊了。”

本只是在不遠處聽著兩人談話的他家管家和青年,不由自主的就挺直了身子緊張起來。

他們并沒有透露過身份,但一下子被講出身份,而他們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

將軍在背后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緊張。

“我已經解甲歸田,如今是一介草民,擔不起這聲將軍了,先生還是叫我老陸吧。”這算是承認自己身份了。

無涯子卻沒有如他們所想,順便告知自己的名字,而是客套道:“陸將軍威武大將軍之名誰人不曉···”

這時,一個老乞丐撐著桿子過來靠墻坐下,無涯子也就順勢收住話頭,不再客套。那青年從腰間摸出幾枚銅錢,扔到他的破碗里。

老乞丐皺巴著一張笑臉:“多謝多謝,萬事大吉,財運亨通。”

正巧,天佑和寧萌去送吃的回來了。“如何?”無涯子問。

天佑回答:“不錯。”

“什么不錯?”寧萌一臉奇怪,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嗎?她怎么感覺自己跟著這倆人真的像一個三歲小孩似的什么都聽不懂了呢?難不成智商真的低了?

“根骨不錯。”無涯子看了眼那個小乞丐,對寧萌解釋。

“是不錯。”將軍也看著那個乞丐說道。

根骨不錯為什么不收下呢?寧萌在心里想著,沒有問出來。她自己就是剛撿回來的,而且看得出來,無涯子和天佑沒有想帶著小乞丐的意圖。

“可惜了。”將軍又補充了一句。

“是可惜了。”無涯子附和道。

“什么可惜了?”將軍家的青年問道。顯然,他也一直在注意這邊的談話。而他這一問,也讓寧萌知道不是只有自己傻逼,他肯定跟自己一個心情。

青年對上寧萌的眼神,瞬間理解了寧萌的意思,但他的心情比寧萌更苦逼。因為他發現,他居然跟寧萌是一個水平線,天佑居然在他之上,而自家平時看著也聰明伶俐的小侄子在這對比之下就跟小傻子似的。

將軍解釋道:“年紀太大,心性已定。”

“他是壞人嗎?”小男孩跑過來拉著他爺爺的手問道。

將軍搖頭:“只是不適合我們兩家罷了,不是說他是壞人。”

“哦。”小男孩也不知聽沒聽懂,就這樣應著。

無涯子倒是沖天佑和寧萌點頭,表示他也是這個意思。

寧萌低下頭去沒說話,心里卻在想,要說心性已定,自己才算是真正的年紀大了,心性已定。

旁邊傳來一聲嗤笑,幾人把目光轉過去,卻是那個老乞丐。他顯然也聽見他們說什么了,見他們看過來,他說:“什么根骨不根骨,可惜不可惜的,他就是個小乞丐,長大了就是個老乞丐,跟我一樣。”

寧萌張口說道:“莫欺少年窮。”

她話一出口,將軍、青年、將軍家的管家,都轉過頭目光炯炯的盯著她。

她一怔,偷偷去看無涯子和天佑的臉色,卻發現他倆像很習慣一樣面色如常,絲毫不覺得意外。

她也不敢主動搭話茬,就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其實心里在抓狂,暗中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注意。

小二出來攆乞丐:“走走走,不要在這。”

那老乞丐剛收了錢,也不多話,慢悠悠的起身往外走。

小二看了眼遠處那個小乞丐,他在客棧后墻腳處坐著,離門口有一段距離,而且小二也看見過寧萌給他送吃的,就沒去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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