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牧打了個響指。

原先安靜的山谷中，漸漸響起了腳步聲，潛伏于山谷各處的漢軍以李樂所在位置為中央，呈一張合閉的大網，從四面八方收攏。

原本因張牧罵‘狗熊’而火冒三丈的李樂，此時卻忽地面色一沉。他聽到了這些腳步，舉目四顧，盡管天色已暗，但他還是看到有許許多多的人影在叢林晃動，而且越來越近。

李樂就是再傻，這會兒也知道自己中了漢軍詭計。

他看著那些在地上因疲倦而睡過去賊兵，大聲吼道：“別睡了，快起來，都給老子起來！咱們中計了！”

幾聲大吼之后，有不少賊兵醒來，撿起地上的兵器，然則他們已然身心疲憊，根本沒有力氣作戰。

李樂看在眼里，心中是又急又氣，但現在他真沒時間等待其他人也都醒來，許久沒有喝水，他喉嚨也是干得不行，翻身騎上馬背，李樂只奮力大吼了一聲：“想活命的就跟我沖殺出去！”

掃視一圈起來的賊兵，還是有七八百人。

只要拼命，沖出去還是有不小的希望。

張牧看在眼里，從旁邊的李阿狗手中取過用鐵皮做成的喇叭，這是他閑時自個兒做的，樣子有點類似于‘讓子彈飛’里湯師爺用的那種。

這個時代的戰場上，兩軍對陣，往往都有猛人，像張飛、馬超這類猛將，體魄雄健，聲如奔雷，吼一嗓子，對戰雙方的所有人都能聽見。

張牧自己的斤兩自個兒清楚，要照他們那樣喊，估計喊不了幾聲，嗓子就該啞了。

想到以后可能會遇上這些猛將，他們嗓門兒大，張牧也不能輸陣，所以就給自己鼓搗了個擴音喇叭。

總之一句話，氣勢上不能輸。

“喂，你們都給我聽著，我乃漢軍中郎將張牧，我只要賊首李樂一人性命。其他人，只要你們棄械投降，本將以中郎將的身份保證，絕不傷及你們性命。”

喇叭拿在手里，張牧大聲說著。

聲音通過喇叭傳送出去，在山谷中響起陣陣回音。

不得不說，這喇叭的效果很是不錯。

聽到這話，原本想要搏一搏的賊兵們遲疑了，如果真能活下來，投降也總比送命的要好。

“別聽他的鬼話，官軍最是狡詐，他這是騙你們的！”

李樂見賊兵們竟然猶豫起來，只好咽著發干的喉嚨，再度大吼起來，想讓這些賊兵隨他突圍。

只是效果，顯然不甚理想。

“將軍，我愿降！”

有賊兵扔了兵器，大聲說著。

水分透支，腳底起泡，他實在沒有力氣作戰，也跑不動了。

然而話音剛落，他便聽到有馬蹄奔至近前，一桿大刀斜地劈來，然后他的腦袋和身子就搬了家。腦袋落在地上滾了幾轉，沾滿泥土，身子直撲撲的倒了下去，趴在地上，還在不停噴血。

“誰敢投降，我就殺了誰！”

李樂近乎猙獰的吼著。

面對軍心不穩的情況，他的做法，仍像剛才在漢軍營寨一樣，殺雞儆猴。

他以為，這次也同樣可以奏效。

然則，他卻不知道，自己所面臨的對手，可不是像他這樣頭腦簡單的家伙。

張牧見李樂怒而殺人，便知道李樂是想以此穩定軍心，所以他自然不會給李樂機會。

同時張牧也很清楚，這會兒賊兵們的心態，正處于一個壓抑的爆發點，只需要一根小小的火柴就能徹底引爆。

“看見了沒有，這就是你們的大帥，視你們的性命如草芥，我要是你們，肯定不會給他賣命。”張牧似是‘用心良苦’的勸說起來。

圍攏的漢軍將士已經就緒，相距李樂所在位置，不過十來步，只要張牧一聲令下，他們就能果斷的沖上去，將這群疲乏的賊兵徹底剿殺干凈。

漢軍將士急不可耐，張牧倒是穩坐釣魚臺，一點兒也不著急。

李樂恨得咬牙切齒，不停地同賊兵們解釋著，讓他們不要相信張牧鬼話。

只是這些重復的話語在如今的形勢面前，顯得是那般的蒼白無力。

“與其一直當賊，倒不如我給你們一個好的前程。這樣吧，誰能取下李樂首級，我就任命他擔任我麾下行軍司馬一職。”

張牧說得認真，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賊兵們眼中亮起了光芒，不少人都將目光聚集在了李樂身上。

行軍司馬，雖然不是實權軍官，可若只單論軍銜，只在校尉之下，比起統率五百人的軍候仍要高出一截。

感受到投來的諸多目光，李樂心中‘凸’了一下，有種很是不詳的預感。

他緊張的在馬背上扭頭左右顧視，似是想要看清每一個人的臉，亦或是想知道他們，有沒有殺死自己的想法。

一時間，他竟變得有些疑神疑鬼起來。

好像每個人的眼中，都散發出了幽綠綠的光芒，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這種壓力之下，李樂受不了了。

想想看，前不久才大破永安縣城，志得意滿，結果這么快就窮途末路，陷入死境。

這種從高處墜落深淵的落差感，更像是一場夢魘。

可李樂知道，他沒有做夢。

這一切，全是拜張牧所賜。

“陰險鼠輩，老子殺了你！”

惡向膽邊生的李樂紅赤著眼，拍馬怒吼沖向張牧，他心中發狠，哪怕今天沖不出去，也定要拉這家伙給他陪葬。

李樂馳馬沖來，張牧絲毫不慌，只是搖了搖頭，說這家伙可真不夠激。

潛伏在旁的弓弩手早就裝填完畢，在李樂騎馬發起沖鋒時，上百支箭矢同時發射。

天黑夜晚，李樂只能勉強看得那些弓弩手的身影，而射來的箭矢，他根本看不清楚，但他已然察覺到了危機，揮動起手中大刀，全憑感覺抵擋。

叮叮~叮~當當~~當~~

嗤嗤~

晦暗的山谷中，響起了雜亂無序的樂章。

那些射來的箭矢，李樂噼里啪啦的打掉一些，同時他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各個部位不斷中箭，先是臂膀，接著胸口、肩部、大腿……

到后來，他似是已然麻木，從馬背上直直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