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媽是那種一眼看過去，就普通溫柔的人，在我年少的認知里，這樣的母親才是標配，余聲媽媽，姚媽媽還有希文媽媽都是這樣，她們給予孩子的溫柔和照顧才是母親樣子。至于我的母親，她像個隱形人，無時無刻不活在我的想象里。

鹿鹿每次告訴鹿媽我來的時候，她都會準備豐盛的晚餐。很多次吃著她做的飯菜，聽著她的嘮叨，我總覺得自己是她在外失散多年的女兒。

“媽，為什么每次曉郝過來，你的菜譜這么豐盛？”鹿鹿就喜歡和她媽熗嘴。

“她來，我高興呀”鹿媽得意地笑道。

“謝謝鹿媽”我就喜歡看著這樣有溫度的畫面。

“媽，你這偏心有點明顯，這個女兒回來這么豐盛，我回來經常是剩菜剩飯，不好吧！”鹿鹿借著我的緣由抗議。

“沒辦法，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肉明顯更多點。”鹿媽總是溫柔調侃。

“我是親生的，怎么我也是手心呀”

“不不不，你是手背”

“原因呢”

“沒有原因，我覺得是就行了。”

“無語了。”

鹿鹿和鹿媽的可愛爭論經常隨著我隨手夾的一筷子菜而停止，相視一笑泯恩仇。

吃過飯我強調非要給她們洗碗，好在拉著鹿鹿一起勞動，她才同意。我倆站在槽邊，我刷一遍，鹿鹿沖洗二遍。

“明天去鎮上練舞，去嗎？”

“當然”

“還是你最好”鹿鹿轉過臉沖我感恩地笑著。我心里明白，她是怕我一個人在學校無聊，才把我叫來，至于陪她是她慣用的借口。

“你想去做些什么？”她總是會這樣問我，想著讓我動起來，還不至于落單。

“去搜美食，等你出來一起去吃”我笑著回應她。

這時候，她總是跑過來，強行地抱著我撒嬌，坐在桌邊的鹿媽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搖著頭逃離了現場。

其實這丫頭根本就不是感性地擁抱我，只是借著合適的時機，把刷碗的泡泡水沾我臉上，重復著屢試不爽的惡作劇。

“注意分寸呀，別把我碟碗給淬了，還有洗完把上上下下水漬拖干凈”鹿媽總會由著我們鬧，偶爾還會善意提醒。

清理干凈廚房之后，鹿鹿回樓上洗澡，留下我和鹿媽在沙發上聊天，讓我有強烈的交流欲望的人，她算一個。

“鹿媽，你是不是很喜歡小孩呀？”

“當然啦”

“你為什么不給鹿鹿在生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兩個人多熱鬧。”

“這不是有你嗎，我就很喜歡你，從小就和鹿鹿做伴，感情也好。”

“可我畢竟不是親生的”

鹿媽疑惑地望著我，可能驚訝于我會說出如此老成的話。

“你怕鹿鹿不給你生嗎？你是不是問過她了”

鹿媽點點頭，眼里也閃過一絲失望。

在青山這座小鎮，開明的家庭很少，鹿鹿家就是少有中的一個，她爸爸在外地工作，鹿媽生下她后就辭職在家育兒，對這個女兒傾注了很多心血。

我了解她，鹿鹿不是這樣無理的人，或許她有自己的難言心事。

“你沒問問她原因嗎？”

“問了，她說不喜歡弟弟妹妹不想要。”鹿媽的語氣里透漏著委屈。

“她是怕被冷落了嗎？”

“可能吧，或許她怕到時候被二寶掙寵了。”鹿媽猜測著。“每次和她溝通這個問題，她總是生氣地走進房間不理我”

“如果她有弟弟了，鹿媽會不會喜歡弟弟多一點？”這是我發自內心的疑問。即使鹿媽嘴上說著不會，但我的認知里這樣的語言，都是大人期待未來的漂亮話。

“不會，對我和她爸來說，你們都是一樣的，現在你們不懂，以后我們老了走了，你們就知道有個兄弟姐妹是件好事情。”

“或許吧”那時候我不能理解大人這樣長遠的打算，也不知道那個好事情是什么樣的好事情。

“我晚上幫你再和她聊聊。”我安慰著看起來有點不太開心的鹿媽，或許這是我可以幫她做的一件事。

鹿鹿的房間還和小時候的一樣，只不過感受起來小了許多。

我們兩個躺在床上，一人一頭，聊著姐妹間的私房話。

“你媽知道希文嗎？”

“不敢告訴她”

“為什么，以前你和鹿媽不是無話不說的嗎？”

“那是小時候，畢竟沒有什么心事，越長越大，藏著的心事和秘密多了，就不愿意和她說了，畢竟她是媽媽，經常也并不能完全體會我的心情。”

“那對我呢，這么多年，你是不是也藏了不少秘密，趕快分享給我。”我質問道，被窩里還踹了她一屁股。

她生氣地輕輕踹了回來，我們兩個又像小時候一樣在被窩里打起了架。只不過，現在不會沒輕沒重地把被子扯爛了。或許這也是成長的一種進步吧。

我整理被子之際，偷偷挪了身子，爬到了她這邊。

“你不是也喜歡有人陪你玩嘛，怎么不然你媽再生個弟弟妹妹。”

“你是她派來當說客的吧。”

“當然不是啦，只是想告訴你，有個弟弟其實也很好，你看曉宇，我是真的很喜歡他。況且你們家現在這樣樣子比我好太多了。”

“你以為我是不喜歡弟弟才不同意的嗎？”

“當然不是，我知道你一定有你自己的想法。我就是好奇那是什么”

“因為你。”

“什么意思”

“我怕她和你媽媽一樣，再經歷一次鬼門關就不回來了。”她這樣的回答讓我震驚錯愕了好一陣子。“因為知道你的心事，知道你的遭遇，我不想去冒險。”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她原因？”

“她對于這樣的擔心根本不當回事，她一定都不害怕，可是我害怕。還不如我直接不同意。”

“這樣哦~”

我心疼的抱了抱她，就像我小時候想媽媽了，她過來抱抱我一樣。以前我只知道她是個開朗的伙伴，所以關于我的一切她都聽我說過，開心的，難過的，期待的，厭惡的……有些事她還悄悄地放心上了。

父母總是以為孩子各種不理解大人，其實他們也沒有真正理解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