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結束已經很久了，迎來了今年的十二月，元旦晚會也進入準備階段。老板已經請假，走之前交代周然學姐和我們準備好劇本，周六去她家校稿。

話劇社有個傳統，每年的劇本都是社長主筆，無論是經典改編還是原創作品，之所以每年都成為經典，大概是因為學長學姐都無比珍惜關注，傾注了無數的汗水，只想留下自己的一點余溫。后來的我也在這里成長，留下足跡。這是一個溫情的大家庭，大家相信彼此、相信舞臺、相信觀眾。

周然學姐主筆，副社協助完成的原創作品叫做《明天》，我也是那天作為助理在老板家研讀時，才拜讀到。那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學姐的才情，第一次明白打動人的作品是如此震撼。以前聽周逸說起她姐總是一種崇拜和驕傲的自信感。現在我對這位詠絮才女的敬仰真正的五體投地，人仰馬翻了。得是現代，若是古代怕是要埋沒了。

《明天》講述的是一位叫成功的青中男孩子在這里畢業，經歷人生的沉沉浮浮，最終又回歸這里。這應該是無數個青中學子的縮影。在青中的元旦晚會上上演如此一幕幕，一定會感動無數的人。

定主演的時候，大家都陷入了糾結。其實我研讀時候帶入腦海的就是余先生，但我知道，就算是做幕后他也一定不愿意。不過話劇社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服從安排是必須的。我悄悄的把他的名字推薦入內了。反正備選這么多人，也不一定選得上。

因緣際會這種東西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邪門而已，余先生成為了大男主!而我是負責演員排練，走位的場控。元旦前一天下午在禮堂最后一遍排練，坐在臺下，觀看他在臺上認真的對詞，定位。余先生說話談吐間的低音對著成功的臺詞，總是給我無限的代入感，以至于坐在臺下觀望會不自覺的流淚。

聚光燈是個神奇的存在，在情人眼里，它總會無限的放大所有閃光點，那一圈一圈的光暈像暫停鍵，隔著永恒與流逝。這是我此刻回憶起來，才有的感覺。

如果說余先生沒有成為醫生，哪一天走在馬路上也一定會被星探發現，走上演員的道路，哪天也一定會成為光彩奪目的世界巨星。他的才藝和智慧使他無論在什么樣的位置上總是閃閃發光。有時，我會覺得是我埋沒和掩蓋了這顆絕世的寶石。

元旦早晨難得晴空，灰蒙蒙好一陣子。大家壓抑了好久的心情也重釋放，一切看來都恰逢好時，漸入佳境。話劇在倒數第三個節目。后臺候場的時候，和大家聊著這一個月的付出，都是一陣唏噓，一臉幸福。想著這一個月每天下午和余先生一起排練，回家。一切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么艱難，好像還多了一點點回甘。

平凡和簡單是世間難得。當你享受其中，時間也不會時刻催促你。我很喜歡他的一句臺詞“未見青山老，只愿余生安好。”

中場的時候，張老師進來一臉嚴肅把我叫了出去。后來也沒回去，自然也錯過了余先生第一次劇場。

“你爺爺進醫院了！”這句話就像晴天霹靂，將我心低最后的美好擊得粉碎。

短暫的停頓之后，我很平靜的問著：“是鎮上的醫院嗎？”

張老師點頭。

“我現在可以請假回去嗎？”

張老師點頭，“我已經打電話給你父母了。我送你去。”

我點了點頭。跟在張老師身后，腦袋一片空白。一句話也沒說。

從禮堂出來，陽光有點刺目，竟忘了，這是難得的一個晴日。

抵達醫院的時候，駕輕就熟的我平靜地奔向急診。爺爺的肺我很清楚，年輕時勞動過度，嚴重的肺炎，呼吸經常困難。平時一切注意的他為什么就突然這樣，這是我最疑惑的點。室外的等椅上，是經常去濕地釣魚的叔叔，應該是他發現爺爺的。

帶著我少有的淡定走到他面前。

“叔叔怎么救得我爺爺？”

“在湖灘的路口，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昏迷了。”

“謝謝叔叔。”強忍著淚，我由衷的感謝道。

楊叔叔出來的時候搖了搖頭。

但我一直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不知道呆了多久，我一直不相信這個事實，也不敢輕易掉一滴眼淚，眼淚是悲傷的結局，我不愿意爺爺是這樣的結局。

大伯是第一個到，然后是三個姑姑，最后是爸爸。

小姑拉著我，走進尸房，大伯揭開白布的一瞬，三個姑姑失聲痛哭，跪在爺爺的床邊，哀嚎聲在房間回蕩，格外清晰。大伯定著身子，直直地看著。爸爸繞著床一側來回踱步，眼睛一直盯著爺爺，輕輕地咬著嘴唇，瞳孔放大了許多倍，眼眶里閃閃爍爍，好像是在說服自己。我只記得我沒有哭，也沒有說話。

或許這真的只是一場夢，不然我的心臟怎么會接受。

三天的葬禮像過了三十年，大夢了三生。第三天早晨五點多爺爺出殯。凄天的哭喊聲把我的思緒拽回。我第一次從靈堂上起身，竟然重重的摔了下去，像是有人在地下狠狠地拽了我一把。

三天未食未語，坐在地上，聽不見任何喧鬧，像是到了另一個國度仙游了一翻。家族里，本就無位，自然也不會有人找我這個“小孩子”說話。

下午，“事情”辦完了，大家都在拆解靈堂，臉上也都重新恢復了生機。畢竟大家都還有自己的軌跡要走。我沒有幫忙，這么多人，也不差我一個人。

我一個人坐在河灘的船上，即使無風，冬天的冷意也還是從湖面向我襲來。冬天的湖水最深沉，河岸望去，清亮發黑的河底如何也望不見底。

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痛苦，是鹿鹿他們跑過來和我坐在一起。他們就那樣陪著我，一直坐在河灘上，望著湖面，一句話也沒說。

爺爺曾說過冬天的湖水是暖的，想著想著，不自覺地伸手摸了上去，感覺：并沒有什么溫度，一點暖意也沒有。看來爺爺說得話也不全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