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群騷動了起來，不時傳出雜種，禽獸的辱罵字眼。人群推搡著前進，有的時候，絕望給人的勇氣比他本身所具備的更加強大。

“退后，我說退后。”槍聲響起，隨機倒下了幾個難民。但這反而激起了難民們的怒火，他們不再畏懼，勇往直前，拾起地上的刀劍，沒子彈的槍便當棍子用?？上в職鉀]有給他們帶來力量，二十幾人的隊伍，近身時已不足十人。

科林放下小孩，刀出鞘半寸踏前一步，目光陰沉似水。

在難民群中這人算是強壯的，他搶到一把充滿豁口的刀，朝科林頭上劈去：“你們這群畜生，去……”

科林偏頭躲過一刀，寒光一閃，只見那人緊抓著脖子，便倒了下去。脖子里“呵呵”的出著氣與血沫，抽搐兩下便不動了。

莫迪用力按住羅，不讓他沖上去。羅別過頭，咬牙哭泣：“我們不可能出去的，不可能的……留在這里是死，沖過去也是死，我們為什么不痛快點呢？”

莫迪死死的盯住科林，他要記住他的樣貌，他的刀法，他的冷酷。

湛藍的刀身，散發攝人的寒意，那是燃燒的冰之島瓦蘭提斯的特產——藍鋼所鍛造，刀刀凜冽，濺出的血珠隨刃面滾動沿刀影飛濺卻絲毫不沾在上面，瞬間他已經砍翻四人，這是又一場殘忍的屠殺。

莫迪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的高手，作為一個普通人，怎么能活下去呢?

直到最后一人倒下，科林依然毫發無傷。他只是覺得疲憊，比訓練三天三夜劍術還要疲憊。手指濕滑而黏膩，上面沾滿了血，永遠也洗不干凈的血。

莫迪一步一步靠近戰場，舉起手做投降狀，直到站到那死去的小孩身邊，守軍們不知是太過疲憊，還是子彈已經所剩無幾，亦或者被科林劍術所驚，忘記了向莫迪恐嚇開槍。他背起小孩往回走時，路過科林，科林呆呆地站著。

也許我可以送他一刀，殺了他。莫迪想著，但他什么也沒有做?？屏值膭πg鎮住的不僅是他自己的手下，在這里出劍，莫迪毫無把握。

我會回來的，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但我會回來殺你的。

……

今夜的月色帶著淡淡緋紅，殘月半隱在陰云中。

科林已經洗了三個小時的手，每一條皺紋和每一個指甲縫里都洗了不下十遍，直到將每一個指頭搓紅，他依然絕的手心黏膩，沾滿鮮血。

“我聽說你今天宰了一個還在媽媽懷里吃奶的小孩？”一個男人無聲無息而來，看著他不斷的洗手，不無嘲諷的到，“您的劍術真是越見高超，已經可止小兒夜啼了嗎？哈哈哈哈……”

鏘的一聲，科林轉身拔劍出鞘一寸，隨后又推了回去。被人近身到背后兩米自己還未發現，這絕非僅僅是自己心神不寧的原因。

“依林!”科林眼神轉冷，看了看面前雙腿變成貓科動物的腿站立著的少年，“你換上了狗腿嗎？要我說你應該換的是嘴巴。”

“這是貓腿，惡魔果實的力量，白癡！”

“說吧，你不可能是專門過來嘲諷我的，你到底有什么事？”科林打斷將要到來的長篇自吹自擂，自小一起長大，他太了解依林了。

“你這么說真是太讓人傷心了，我當然是來看望你的，我親愛的哥哥。”

科林扭頭就走。

“等一下，父親讓我來尋找這兩個小孩?！币懒纸辜钡暮白∷?，右手變為貓爪，抓向科林的肩膀，科林左手一甩，藍鋼劍出鞘一半架住貓爪，兩人各自后滑兩步。

這個哥哥從小就正義感超強，與自己格格不入，現在聽說他殺小鬼的刀又快又穩，真是令人倍感身心愉悅，“父親已經把埃文伯爵府掘地三尺，依然沒有找到金子，所以他們對我們的計劃非常重要，但愿你沒有把他們一刀一個給宰了，父親大人會生氣的呦。”

科林自小在劍館長大，與這位父親見的不多，但是想到那位將軍冷峻的面容，胸口的疤痕又痛又癢?？屏掷浜咭宦?，接過兩張照片。

一個雪絲白衣的小女孩，十歲左右，笑容燦爛，看起來乖巧可愛。還有一個，“嗯？”今天背走小孩渾身殺氣的小鬼，“不過是兩個小鬼，父親要他們做什么？”

“他們乃是埃文伯爵的子女，當然是為了可愛的寶庫，你不知道最近我們缺錢缺的厲害嗎？”依林湊近他耳邊“如果父親成功，我們誰會成為第一順位繼承人呢？我親愛的哥哥?”

科林緊了緊劍，皺著眉頭說不出話來，我出生在這片土地，在這里學劍，熱愛這里的人民，我想保護他們，可另一邊是我的父親，我絕不可違逆他。

“我們本來可以請來杰爾馬的，可是這些怪物只懂得破壞，他們走后，我們還能統治什么呢？焦土與廢墟嗎？

于是我幫父親搭上了堂吉訶德家族，這些混蛋的胃口永遠也填不滿，再加上收買這些油滿肥腸的豬玀大臣，我只好可憐兮兮的出來撿撿破爛補貼家用了。埃，早知這么辛苦，我寧可人們稱我為廢墟王子，哈哈?！?

“堂吉訶德？”聽到這里，科林惱怒的揪住弟弟的衣領，“他們惡名昭著，并不比杰爾馬好到那里去，你這個蠢貨，你要把死亡與戰火帶到威斯特嗎？我不會允許的?！?

“你什么都不懂，我的傻哥哥。我當然知道堂吉訶德家族不是什么好鳥，你以為我們巴爾蒙家族就弱小嗎？”巴爾蒙·依林甩開哥哥的手，“你可別忘了，你是誰的兒子，我們家世代繼承著十三巨子的一個席位，海盜之血在你身體里流淌?！?

十三巨子乃是北海最強大的十三伙海盜，他們每一個船長的賞金都超千萬。

“我從來不想成為海盜，師傅只教過我為守護而生的劍術，我不會反叛的。我也不許你傷害平民?！?

“看來松尾老頭雖然已經死了，但已經成功把你馴養成綿羊了，我真不知道是應該感謝他呢，還是感謝他好。我會找到小鬼，取出寶藏的。放心，不用你的幫忙，到時候父親一定會感謝我的，我會成為王子，待到老家伙死了，我會給你個親王位置的。你看，我要比你慷慨的多?！?

科林今天皺的眉頭已經比他一生其他時間加起來還多了：“你不能進去，鉑鉛病不是開玩笑的，你第一次來不了解情況，患病者麥子似的成片倒下，哀嚎著痛苦死去，沒有比這更接近地獄的地方了?！?

他還不知道，想到這里，依林更加開心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傻哥哥，鉑鉛病是不會傳染的呦?！?

科林的臉色變為鐵青，然后轉為慘白：“你胡說，我親眼所見，怎，怎么可能……”

“當然可能，”依林打斷哥哥的絮語，盯著他的臉猛瞧。

這是他第二次在這個從小就壓制自己的哥哥臉色見過這么精彩的顏色，記得上一次是松尾老頭阻止父親獲得將軍職位，然后被處死時，真是令人懷念啊：

“如果會輕易傳染，你以為有海軍的幫助弗雷凡斯王族就可以輕易通過威斯特出海嗎？你以為沒有經過王家醫院的調查與試驗，父親會率軍進入弗雷凡斯嗎？父親可是十三巨子之中以智慧著稱的海狐，雖然現在隱藏姓名，準備竊取威斯特，可是海盜的本性是不會變的?？磥砟悴粌H愚蠢還很無知，我果然才是王位繼承人的最佳人選，哈哈哈?！?

依林達到了打擊哥哥的目的便不再逗留，雖然想試試貓貓果實為自己帶來的增幅，但他沒興趣成為現在哥哥的發泄對象：“血是洗不干凈的呦，哈哈哈哈……”

依林變為靈貓輕盈的越出了圍墻，消失在月色中。

科林四肢發軟，跪倒在地，握劍的手青筋暴起，開開合合，黏膩濕滑：“我做了什么，老師？”

科林痛苦的緊抓一把泥土，將它揚走。隨后藍色劍芒一閃，刀出如龍，雖不見章法但依然氣勢磅礴。

不一會兒，院子中，墻上地面上出現數百道觸目驚人的巨大刀痕。刀身依然瑩瑩如藍色冰魄，寒氣攝人，大快刀二十一工——寒冰，這并非普通的藍鋼，乃是瓦蘭提斯在火山中鍛造了一百年的驕傲，守護北海的劍俠佩西比希之劍，自己的師傅松尾大師的佩劍。

忽然所有劍影全部消失，合成的是一道劍芒，破空而出?？屏衷煺娴膯枎煾担沂裁磿r候能像你一樣成為劍豪呢？明天嗎？師傅搖搖頭，后天呢？師傅沒有回答，直到他將寒冰劍交到他手上時，科林，你是誰的兒子并不重要，我知道你是個心懷正直的好小子，但是你要記住心懷搖擺，內心軟弱的人是無法成為劍豪的，你的劍術早已達到劍豪的境界，可是只有當你明白守護的意義時，你才會明白什么是劍豪。

真正的劍士懂得自己與殺手的區別，你想成為一把沒有感情的劍，一個冷血的殺手嗎，科林？

科林沿著轟然倒塌的墻壁走出了營地，身影融入夜色，再未回頭。

——

莫迪帶著羅背著小孩一直沿河走了很遠，直到見不到弗雷凡斯的廢墟，也看不到石橋上的戰火。在一個視野開闊的河灣處停下，若非時局艱難，環境險惡這也算是個不錯的地方了。

一路上小孩依然緊緊抓住那染血的面包，他們雖然又累又餓，但是連看都沒有看面包一眼。

莫迪與羅合力將小孩與面包埋在了河邊斷崖上，“愿你能安息，若你死后有靈的話最好能忘記這些不快，活著的人會銘記的，有的東西太過沉重，不要輕易背負？”

羅聽出了莫迪看起來在和尸體對話，實際上是講給自己聽的：“你并不比我大?！?

莫迪沉吟了一下：“那么，羅，記住是誰造成了我們的不幸吧。活下去，找到他們，殺死他們。記住他們的強大，他們的貪婪和他們的殘忍，總一天，我們會還給他們，以血還血?！?

“交出來吧，我都看見了，交出來我便不殺你們，呵呵！”灌木叢鉆出一個聲音，嘶啞而干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