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會稽大雪
- 風流東晉
- 童繇
- 2743字
- 2019-12-06 06:30:00
下雪了。
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來,今年會稽的雪,格外的大。雪花是格外鐘愛北方的,而今年的會稽,也得它青眼了。
今年冬天,倒是熱鬧。名士們拖家帶口來到了會稽,欣賞這難得一見的雪景。
王羲之和郗夫人也到會稽來了,還帶著王獻之。郗夫人放心不下謝道韞,這可是頭胎呢。
屋外山寒水冷,屋里溫暖如春。王凝之在屋里欣賞雪景,嗯,他在謝家。今天謝道韞回謝家,王凝之便也一起來了。
謝家郎君能來的都來了,當然,謝安也來了。王凝之原本是想隨便找個角落坐著。但謝玄坐在謝安左邊,謝道韞就坐在謝安右邊,王凝之和謝道韞坐在一起。所以,王凝之就坐的比較靠前。
外面的雪倒是越下越大了,王凝之覺得,他坐在謝家人中間稍微有點小尷尬。今天謝安將謝家郎君聚集在一起,是要講論文義。正好謝道韞回家看看,王凝之也來了。就干脆都坐在一起。
謝安看向王凝之,微微一笑,道:“二郎。”王凝之一轉頭,眨眨眼睛,不明白謝安突然喊他干嘛。
謝安看向王凝之的時候,總是笑著的。王凝之也不清楚,謝安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謝安道:“二郎覺得呢?”王凝之當場愣住了。大雪紛紛何所似?這問題,問他干嘛?謝胡兒和道韞不是說過了么?
王凝之又看向窗外,大雪紛飛,說道:“像從前,洛陽城的冬天,紛紛揚揚的大雪。”
謝安聽了這話,卻是沒說什么,只是看著窗外的雪。
從謝家出來,王凝之便直接去找蕭烈了。謝道韞最近住在娘家,阮夫人想女兒了。
蕭烈的院落倒是大得很,就是太大了,才顯得空蕩蕩的。
屋里燒著炭火,門窗都緊閉著。王凝之走進去,就看見蕭烈和蕭卓坐在榻榻米上下棋。
王凝之打開窗戶,走到蕭烈旁邊坐下。
蕭卓嘟嘟嘴,把手上的棋子一丟,就撲到王凝之懷里。
“王叔叔。”
“阿卓好呀,吃過飯了么?”王凝之低頭看著蕭小團子,笑瞇瞇的說。
“剛才和阿爹一起吃過了,吃完了就和阿爹在下棋,然后叔叔就來了。”
王凝之看了一下棋局,很顯然,蕭烈比阿卓要厲害得多,畢竟年齡和閱歷擺在那里。嗯,他看得出來,蕭烈還沒認真呢。
蕭烈靜靜地看著他們,半靠著墻,輕輕的笑了。
窗外寒風凜冽,屋里的炭火燒的正旺。此情此景,倒是有幾分歲月靜好的味道。
王凝之來了,兩父子倒也不再下棋,外頭的雪不知何時停了。
這時,蕭烈看向王凝之,王凝之將一串小佛珠戴在蕭卓手上。蕭卓眨著大大的眼睛,摸了摸左手的佛珠,又抬頭笑了。兩人又在說些什么。
“你有什么打算沒有?”蕭烈突然說。
王凝之看了看蕭烈,有些懵,他和阿卓講得正高興呢。
“你總不能一直這么閑下去。”
聽了這話,王凝之笑了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心里有數,現在還不是時候。該來的總會來的。”
蕭烈點點頭,“嗯,那就好,雪停了。”
王凝之看了看窗外,倒真應了那句話,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但是,就算現在外面再怎么風景如畫,王凝之都沒有想出去玩的心思。很顯然,蕭烈也沒有。
小孩子對外界總是好奇的,蕭小團子倒是想出去玩,但瞌睡上來了擋也擋不住。王凝之見蕭卓困了,便抱著他起身,送他回房間。
小小的蕭卓抓著王凝之的衣領,一副困到不行,卻撐著不睡的模樣。王凝之覺得好笑,輕聲說:“阿卓先去睡覺,明天叔叔帶你去玩好不好?”
小團子點點頭,便趴在王凝之懷里睡了。
第二天一早,王凝之便到蕭烈家接蕭卓。蕭烈將兩個人送到門口,就打算回房間睡覺。王凝之有些詫異,道:“你不去嗎?”
前幾天王坦之從建康來了,一來了就下帖子,宴請王凝之等一干好友。王凝之琢磨,反正蕭小卓一個人呆在家里也沒什么意思,小孩子么,總是喜歡熱鬧的。蕭小卓也想出去玩,王凝之就打算和父子倆一起去。
看到了王凝之面上的不解,蕭烈道:“你帶著阿卓一起去吧。那些賬本看得我心煩,我困死了,先去睡會。”
王凝之這才反應過來,像管賬這種事情,一向是妻子的事。蕭小卓的母親當年難產而死,這么多年蕭烈也未曾再娶妻。那些賬本,怕都是他一個人看的。
蕭烈笑著說:“我沒事,只是有些困。阿卓愛熱鬧,你們去玩吧。”
王凝之點點頭,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和阿卓一起去了。”
“嗯。”蕭烈站在門口,看著兩個人坐上牛車,直到看不見了,才輕聲說,王文度,司馬昱。
回到屋里,蕭烈將手心里的紙條放入火盆,一瞬間,便灰飛煙滅。
王坦之家里是真的熱鬧。美酒佳肴,輕歌曼舞,高朋滿座。王凝之還看見了一些磕五石散的,只穿著薄薄的外衣,腳著木屐。王凝之看了看,沒說什么,有些事情不是他能管的。
蕭小卓和其他的小郎君一起玩去了,王凝之看見王坦之在那喝酒。王坦之沖著王凝之招招手,王凝之笑了笑,走了過去。
王凝之來的早,但是客人也不少。王凝之看到了不遠處的司徒司馬昱,還是有些驚訝。
前些年,司馬昱將大量名士引入朝廷,來對付桓溫。桓溫多次上書北伐,朝廷都不允。世家們寧愿讓殷浩北伐失敗,都不讓桓溫,可見一斑。若不是桓溫施壓,殷浩也不至于被貶為庶人就是了。
但司馬昱和王坦之,他只知二人有些往來,這樣看來,兩人倒是私交甚好。
王凝之又想起了郗超,他選擇桓溫那會兒,大舅舅郗愔簡直都快被氣死了。
王凝之心里有諸多想法,面上卻不顯。他又看了看司馬昱,都說只有司馬昱來了,朝堂才像朝霞高高升起一樣,倒是名不虛傳。
王坦之朝王凝之的目光看過去,說:“我在路上遇見司徒了,便和他一起來會稽。”
王凝之轉頭,看著王坦之笑了笑,道:“那倒是有緣。”
這場宴會和以往的宴會并沒有什么不同。
王凝之坐了一會兒,蕭小卓就跑進來了,小身子埋進王凝之懷里。王凝之有些不解,抱著蕭小卓,輕聲說:“怎么呢?”
蕭小卓悶悶的說:“我想找阿爹。”
王凝之沖著王坦之笑了笑,道:“我先帶阿卓回去,唉,可惜了。”
王坦之一甩袖子,道:“這有什么,以后機會多的是。”
王凝之把蕭小卓抱在懷里,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轉身看了看王坦之。
青年披著一件藏青色的外袍,面如冠玉,他靜靜地坐在那里,如清風朗月,在王凝之眼里,其他的人都成了背景。
坦之雅貴有識量,風格峻整。
坐上牛車,蕭小卓一抬頭,雙眼亮晶晶的,完全沒有了剛才失落的樣子。王凝之覺得好笑,小小年紀,演技這么好。
王凝之揉揉蕭小卓的臉,笑道:“說,把叔叔喊出來干嘛?”
蕭卓小盆友四下看了看,趴在王凝之耳邊說:“我剛才在書房發現了司徒寫的信,是寫給王文度叔叔的。信上說什么北伐呀,桓溫呀什么的”
王凝之一愣,道:“你沒出事兒吧?”
蕭卓道:“沒,剛剛大黑跑進去了,我去找它,門口沒有人。我把信看了看就放回去了。”大黑是一只貓,性情溫順。好像小孩子都挺喜歡小貓小狗的,蕭卓也不例外,今日出門,也帶上了。
王凝之呆呆的看著蕭卓,沒出聲。
蕭卓擔憂的看著王凝之,拉了拉王凝之的袖子,說:“叔叔。”
王凝之很勉強的笑了笑,終究是什么也沒說。
將蕭卓送回家之后,王凝之沒了去玩的心思,也回家了。
蕭卓回到家,抱著大黑去了蕭烈的屋子。蕭烈躺在榻榻米看賬本,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看了過去。蕭卓抱著貓坐在榻榻米上,朝自家阿爹點了點頭。蕭烈看見了,笑了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