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

烏衣巷。

炎炎夏日，驕陽似火。這時候竹林里卻聚集著許多人，或坐或站，一眼望去，琳瑯滿目。竹林里倒是清爽，一出了竹林，在太陽底下曬一小會兒，便全身都在流汗。

王羲之手上拿著柄鵝毛扇子，慢悠悠的扇呀扇，他靠在一根竹子上，閉著眼睛，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王胡之笑道：“逸少倒是氣定神閑。”一聽說王凝之又被流民襲擊了，瑯琊王氏諸位年長的郎君就都聚起來了，商量商量該怎么辦。

王彪之冷哼一聲，道：“真當我們瑯琊王氏無人不成？給他點顏色，他還開染鋪了都！”

王彭之好奇道：“那個臨川張氏是什么來頭？”王彭之在會稽郡和友人游山玩水，好不快活，但一聽說這件事，就火急火燎的趕回來了。他真是想不到，這種沒腦子的事情，到底是誰干的。

王羲之睜開眼睛，淡淡的說：“一個二流的吳姓士族，家主張敏。原本朝廷都定好了，他是下一任江州刺史，結果被二郎搶了。他祖父是陸遜長史，因為這一點，所以和陸家關系不錯。臨川張氏在臨川郡差不多是地頭蛇，無人敢惹的那種。”

王彪之冷冷地笑了一聲，道：“大家說說看，這是要把他們家一鍋端還是怎么樣？”

王胡之笑道：“叔虎消消氣，我聽說那張敏為了江州刺史這個職位，可是走了不少后門，給顧陸兩家不知道送了多少禮。這件事情，目前還沒有多少人知道是他家干的。”王胡之坐在地上吃蓮子，見王彪之這么生氣，遞了個蓮蓬給他。王彪之擺擺手，他現在可沒什么心情吃這個。

王彭之看見了，就把那個蓮蓬拿過去自己吃了。他邊吃蓮蓬邊問：“這大家早晚會知道，他們家難道還不知道，我們家已經知道是他家干的了嗎？那張家怎么說？”

王彪之道：“他家當然知道了，我派人上了他家的門。還能怎么說？昨天他家嫡系郎君親自上門賠禮，被我趕出去了。”

王胡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你是沒看見，那個小郎君當時的表情，哈哈，真是絕了。叔虎就那么看了他一眼，他就…哈哈哈。”

王羲之看了王胡之一眼，說：“昨天上午，蕭家三郎來找過我了。他說，有用得著他的地方，盡管說便是。”

王彭之訝異道：“果真如此？”

王胡之道：“二郎和他關系一向不錯，他會幫忙，也在情理之中。”

王羲之慢悠悠的說：“張家還有幾個郎君在朝廷任職。”他一說這話，其余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瑯琊王氏與臨川張氏的這件事情，其余士族是都不插手的，隔岸觀火。但是蕭烈是個意外，因為他跟王凝之關系比較好的緣故，蘭陵蕭氏也愿意幫一幫忙，雖然瑯琊王氏并不需要。

王羲之還是承了這份情，但他也并未讓蕭烈真正做什么。蕭烈表明自己很愿意踩上一腳，為兄弟出氣。

王羲之笑著應下了。

王胡之問道：“那就這么辦？二郎那邊呢？他怎么說？”

王羲之道：“新官上任三把火。”

其余人皆是一副了然的神色，不把他作為出頭鳥，還真是對不起他自己白白送上來。

王彭之想了想，問：“張家做的那些壞事兒，你們都找到證據了嗎？找了多少？足夠滅門的嗎？”

王羲之一聽這話，就輕輕地笑了笑，道：“夠滅門了。”

王胡之也笑了，說：“都給他送過去了。臨川那邊的，估計還不知道，也不會讓他們知道。”

幾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王凝之還沒有到豫章郡的時候，他就收到了幾位叔叔伯伯送來的“禮物”。王凝之看了看，上面仔仔細細的記載了，張氏在臨川郡欺男霸女、霸占良田，強掠流民為奴等等所做所為。

賈繇也看了看，笑得像只狐貍，說：“他們自己上來送死，可就怪不得別人了。”

王凝之也是這么想的，他可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對于那些想害了他的人，他可沒有半點的同情心，死了最好。

賈繇道：“我聽說，張氏在臨川郡的名聲一向不好。郎君，要不要我再去加把火，我們現在離臨川郡也不算遠。”

王凝之想了一想，說：“也可以，要不要我派人跟著你？”

賈繇笑道：“十個人就夠了，郎君放心。”

王凝之點點頭，關切的說：“那你一路小心。”

賈繇道：“知道。”

王凝之選了十個家仆，讓他們跟著賈繇一起去了臨川郡。賀許的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很顯然，他對于王凝之的做法很是同意。

王凝之打算先去豫章郡，安頓好了之后再去臨川郡。

瑯琊王氏在豫章有些土地，這次王凝之過去，就索性把地契都給他了。有些田地十分荒蕪，還需要開墾，有些田地是良田，沒有人耕種。

王凝之琢磨著，豫章郡還有不少流民，篩選一波，還可以招攬一下，培養培養。

住的宅子是在城西，豫章郡的士族大多都住在那一邊。而城東的全都是一些平民住的屋子，不怎么干凈和整潔。

王凝之剛剛來這里，還需要派人把宅子打掃一下，才能夠住。他索性先讓家仆把他的那一間打掃出來，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先睡一覺再說。

跟著王凝之來的管家也是瑯琊王氏的老人了，是看著王凝之長大的，忠心耿耿。王凝之也用的慣，不需要防著。

不一會兒，家仆就把王凝之的那間房給打掃好了。王凝之打了個哈欠，就去睡覺了。雖然說他睡的牛車上不錯，但是趕了這么久的路，再好的牛車都比不上床。而且王凝之也實在是睡不慣牛車。

王凝之睡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家里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色，荒涼的宅子一個晚上已經完全變了，甚至和王凝之在會稽郡住的宅子沒有什么差別，就是沒有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