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時詩已經脫離了那種聽到秦天野名字就想哭的狀態,聽完了莊源的話,她還是沒能憋住自己的眼淚。
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落進碗里,模糊視覺的同時好像也模糊了味覺,口中的湯圓軟糯柔滑,可惜已經吃不出任何味道。
莊源想要安慰她,沒想到卻是時詩主動開了口:“我是忘不了他……我怎么忘得掉?有時候我寧可相信他是移情別戀了,所以才選擇用這么荒誕的方式來離開我,可我真的騙不過自己……打開房間的時候他所有的隨身物品都在,連手機充電器都還在插座上沒拔下來,他真的只想和我出去爬山而已,他根本沒想消失啊!”
“好了,你別再回憶細節也別再折磨自己了。”莊源聽到她說話的時候嗓子都啞了,伸手遞過一疊紙巾,“我沒有怪你忘不了他,從我喜歡上你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決定了,無論發生什么我都會陪著你。”
時詩心里一抽一抽的痛,最后只憋出了一句:“對不起。”
“謝謝不說了,又開始對不起了。”莊源無奈的把自己的手帕也遞了過去,“你別哭了,老板都快以為我倆在走分手流程了。”
時詩停了停,到底沒幼稚到直接笑出來,但心頭亂七八糟的意念和洶涌的悲傷委屈卻消減了不少。
“時詩,秦天野已經成為了你的過去,你早晚有一天要放下他。在這之前我會陪著你,無論秦天野發生了什么事,我都愿意陪你面對。同樣的我也會等著你,等你放下他,等你接受我。”莊源說的格外真摯,“所以你聽著,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我愿意為你改變,也愿你為你等待。我想成為你的港灣,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他再次握住時詩的手,那一瞬間仿佛有一股熱流涌進了她的心田,甚至有那么一點點奇妙的目眩神迷。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時詩知道自己還沒愛上莊源,但她確實被他的用心打動了。
時詩的視線穿過已經擦不干凈的窗戶,忽然發現外面有一雙眼睛正盯著她看,忽然一個激靈站了起來。
窗外的葉百合在心里暗罵了一聲倒霉,要不是窗外這盆冬青剛被修過枝,也不至于連她的身形也遮不住。
她迅速裹好了圍巾和口罩,低著頭打算開溜,結果被沖出來的莊源抓了個正著。
“百合?你跟蹤我?”時詩無比驚詫,“你為什么要跟蹤我?”
“我還以為出了這么大事你總會露點馬腳出來,沒想到居然是和別人約會來了。”葉百合知道自己暴露了,索性把口罩扒了,“行吧,反正已經被發現了,要殺要剮隨便你。”
“你這是被當場抓包的態度嗎?”時詩看她一臉打算英勇就義的模樣幾乎要笑起來,她確實是不能把葉百合怎樣,可是想想這兩天自己吃不好睡不著的折磨,她又覺得很憋屈,“我知道你一直認定是我殺了天野,可是你天天埋伏在樓下已經嚴重影響了我的生活。”
“天天埋伏在你家樓下?”葉百合冷哼一聲,“這么冷的天,誰那么想不開要去樓下蹲著?真想知道你在家干嘛,我在你家里安個竊聽器不是更方便。”
“我才出門你就跟來了……”時詩猛地一皺眉頭,“你已經安了竊聽器了?”
葉百合沒想到自己的精心安排就這樣意外暴露了,翻了個白眼,鐵了心裝死不說話了。
“葉百合!你這樣是犯法的你知道嗎!”時詩差點氣炸,雖然沒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可這樣被人窺探隱私始終很過分。
葉百合知道理虧,閉了眼睛繼續裝死。
“別裝死,我忍你很久了!”時詩壓抑已久的怒氣忽然爆發,“你覺得我有問題,那你就拿出證據來!獲取證據需要手段,但沒說你可以不擇手段!你這么窺探我的隱私又躲在樓下威脅我的人身安全,還學會用彈珠打玻璃了,你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
“你可別什么黑鍋都往我身上扣。”葉百合忽然炸了毛,“什么玻璃,什么躲在樓下,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時詩以為她在裝蒜,很想今天好好跟她算個總賬,然而莊源卻忽然開了口:“時詩,你說的那個人可能真的不是她。你冷靜的想想,你看見那人兩次,可都沒看清楚模樣,百合卻那么容易就被抓包,可見她并沒有那么機靈。”時詩愣了愣,葉百合雖然嘴上不饒人,可她大多數都是說說而已,付諸行動還天天蹲在自家樓下盯梢,那確實不是她的作風。
而那個人雖然低著頭駝著背看不清長相,但是身形肯定比葉百合大了不止一號,步伐和反應速度也明顯比她快。
“可算是沉冤得雪了,不然那就是六月飛雪,杜鵑啼血,血濺三尺白綾……”葉百合順竿爬了兩句,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哎,你說誰不夠機靈吶!”
“算了,你走吧。”剛剛的怒氣退去,時詩再次被巨大的陰影包圍,也沒了再和她糾纏的心思,“明天你過來吧竊聽器全給我拆了,不然我真報警了。”
葉百合把圍巾重新圍了圍,明顯還沉浸在剛才莊源對她的評價里:“我要是真想跑,你根本別想抓住我!我可是專業記者!”
好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葉百合嗖的一聲竄了出去,在街角滑了一腳,然后趔趄著站穩了,用一個假動作替自己挽回尊嚴之后沒影了。
“女孩子也這么皮嗎?”莊源笑起來,“真是個奇跡。”
“這算什么奇跡……”時詩異常無奈,“她從大學到現在一直都那么中二還沒遭天譴,那才是奇跡。”
……
葉百合一路跑出去老遠才停下來,難得她今天冒著寒風眼巴巴的一路跟著,結果不但什么有用信息都沒有,還被生生塞了一嘴狗糧,怎么想都不痛快。她掏出手機翻了翻今天的照片,時詩才離了秦天野就有莊源這么優秀的男人追求,葉百合一邊替秦天野不平一邊又覺得羨慕,一邊想著要是莊源和時詩成了,那她和秦天野也就有機會了,可是……秦天野到底去了哪兒?活著還是死了?
她腦子里的思緒亂成一團,走也走得漫不經心,忽然遠遠的看見一個身影閃過,整個人忽然像被激活了,拔腿直追了過去:“哎!你等等!等等啊!”
那個人走得飛快,才轉了個彎就不見了。
葉百合左顧右盼沒了主意,也不知道該朝哪個方向追,只能亮開嗓子喊起來:“師兄!是不是你!師兄!”
M大午后空蕩蕩的巷子顯得格外冷清,她的聲音遠遠的傳開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剛剛那個人的背影實在是太熟悉了,那是她無數次只能在背后默默望著卻無法觸及的人。
秦天野回來了嗎?如果回來了,為什么要偷偷摸摸不和家人朋友聯系?這一年時間他又去了哪里?
葉百合站在寒風里瑟瑟發抖,她想不明白更解釋不了。
然后她開始安慰自己,那大概只是個長得很像的人罷了,一定是。
天氣很冷,桌上的食物全都冷了,拔絲土豆已經凝成了一個土豆餅。莊源心想著時詩大概也沒心思再吃了,沒想到時詩跑去找老板翻熱了一下,又重新端著坐了回來。
“你還真好養活。”莊源望著她的表情滿是寵溺,“看來我得找老板學學這幾個菜,往后不能常來了,就在家里給你做。”
時詩的心被‘家里’兩個字觸動了一下,默默的朝他笑了笑。
大概是怕氣氛再次陷入尷尬,莊源自顧自的又說了起來:“你還會繼續寫《時砂》嗎?”
時詩的筷子忽然停了下來:“怎么想起問這個?”
莊源笑著說:“你大概不知道,其實我也是你的粉絲,我特別喜歡《時砂》。”
“《時砂》?”時詩很夸張的一縮脖子,“那完蛋了,要拿作者填坑的又多了一個。”
“你放心,我不會拿你填坑的。”莊源笑得歡暢,“我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是通過《時砂》喜歡上你,而我卻是先喜歡上你,才去了解了《時砂》。”
時詩拿筷子在飯粒里撥弄著,沒去看他的表情:“有什么區別?”
“別人通過作品來腦補了一個你的模樣,我卻是先了解真正的你,所以我不會受任何外部條件的干擾。無論你成功或是失敗,是才華橫溢的詩寶還是自帶背鍋體質容易犯迷糊的時詩,我都一樣喜歡你。”
時詩一時間沒收住力氣,筷子直接戳到了碗底,心也好像被戳到了。
秦天野消失之后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自我封閉否定的狀態,以至于需要去找心理醫生進行治療,也就是在那家醫院里,她第一次遇見了莊源。
時詩甚至并沒有準備好讓任何人進入她的世界,莊源卻就這樣毫無預兆的闖了進來。
“不過我也能看出來,《時砂》停更之后你寫的東西雖然也不錯,但大多都只是為了維持生計,你其實并不快樂……當時我并不了解,現在看來你大概是在回避秦天野失蹤那件事帶給你的打擊。”莊源停了停,“秦天野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要別人放過你,你首先就得放過自己。”
時詩的視線落在碗里,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時詩,你不能再逃避了。《時砂》是你的心血,也是你重新振作起來的希望。”莊源的語氣變得認真起來,“你的讀者都在等你,你不能永遠都把自己困在原地,是時候重新開始了。《時砂》是,你的人生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