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碧海，迎面吹拂著帶著濕潤的海風，風一起，海灘上的沙子也隨之飄舞了起來，以軍營為中心的十里八鄉中，有關于山中出現鬼火的消息慢慢的傳開。

鬼神令人敬畏，從而衍生的就是恐懼。

每家每戶，在夕陽還未徹底下山的時候，就開始關閉門戶。

要是換做了以往他們斷然不會這么早的就關門，說不得還要走家串戶的閑聊上那一段時間，聊聊家常之類的，或者明天計劃著準備出去趕海。

但是現在這些全部沒了，他們不敢賭...

不敢賭山林中的鬼火會不會蔓延到海上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山吃飯的人祭祀的是山神土地公，靠海的則是在祭祀海龍王，他們生怕海龍王發怒，一怒之下不僅讓他們沒有半點的收成，同時還會讓他們家破人亡。

固然，陳旻當時給他們普及，讓他們不再用童男童女來獻祭，但千百年來，代代傳承下來，父傳子，子傳孫...

一代一代口口傳誦，他們的三觀都已經固定形成，要想改變，就等于陳旻要和這千年百年的世故相抗，陳旻可沒有這個本事。

尤其是錢余，在大門關上的時候，緊緊拖著的兩兒女促膝長談，他始終想的就是讓兒子錢勝更弦易張，重新投靠在一個伍長或者是什長麾下，陳旻的行事作風，他算是認識到了，認識的同時就開始畏懼。

人一旦深處畏懼的念頭，關系就會變得生分。

現在的錢余對陳旻有了畏懼就有了生分，但這也僅僅只是錢余，畢竟當日差一點被強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生死一線時，錢余著實是怕了。

“不可能的！”

錢勝意外的執著，這種執著可以說是犟，錢余的話他根本聽不進去，錢勝也并不是什么蠢人，他知道跟在陳旻身后，縱然是陳旻吃肉，他也能有湯喝，而且他更看重的是晉升的機會大。

外面怒嘯的海濤似乎在都在呼應著錢勝的決心，錢余見狀本來還準備說幾句，直接被錢氏拉扯了一下袖子，不讓錢余繼續講。

稍微冷靜下來后的錢余轉念一想，這事還真的不急，需要慢慢的轉移默化，這個不是一時間就能促成的事。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為人父母者大多數如此，近一年的時間未曾回去，陳旻一時間倒是挺想家的。

游子在外，時間難免卻是想家了

“若是能立下大功，我想回家。”

望著已經漆黑的星空，陳旻喃喃自語著。

然而，山寨中，人心已經開始惶恐，對于鬼神格外的敬畏。

怕死！

這是人的天性，誰都改變不了的事，隨便從身邊抓起一人，然后盯著他的雙眼，正兒八經的問他一句怕死嗎？

九成九的人都會點頭，因為死誰都怕，而且是真的怕死。

生死不懼那是勇士，但縱生死無懼，心頭對于鬼神也是存有敬畏。

高走在寶座上的人，那雙倒三角的眼睛散發著陰冷。

“拖下去斬了！”

“喏。”

跪在地上早已經神志不清的士卒在渾渾噩噩中被拖了下去，而后在黑夜中響起一聲凄厲的慘叫聲。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我等該走了。”

作為部曲顧澈是合格的，畢竟他對高智慧算是忠心耿耿，高智慧縱然如今失勢，但他依舊中心追隨心中未曾生出背叛的想法。

“不！”

“朕不信！”只見，高智慧起身怒吼著，望向漆黑的星空：“若有鬼神又如何！”

“朕定當殺之！”

“朕乃天命所歸，上蒼庇佑鬼神安敢欺之！”

“朕......”

巴拉巴拉的，高智慧講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廢話，這些話大部分則是在安慰自己脆弱的內心，被來護兒、史萬歲二人連續追殺近一年的時間，高智慧表示自己的心態都快要崩了，在繼續下去，不用等來護兒、史萬歲來殺，他首先就要瘋了！

不過，造反起家的他，能拉起這么大的一支隊伍，你說他沒有半丁點的本事也不對，而且當初在江南道上，高智慧可謂是聲勢滔天，楊素等人也是費了不少的力氣才把高智慧打的落花流水。

能登高位者，尤其是這種造反的，這張嘴巴特別的講，能把生人說死，死人說活。

高智慧這番話說白了帶著自我催命的意味。

“陛下，臣恐來護兒察覺，率領大軍殺來。”

顧澈真誠的看著高智慧，希望高智慧能聽從他的話，趕緊撤走，留在這里遲早要出問題的。

等來護兒率領大軍一到，縱然能跑，恐怕留下的兵馬也只是寥寥無幾，顧澈的想法就是保留原有的力量，等風頭一過，占山為王，等待時機，在席卷天下！

屆時，未必不能逐鹿中原，坐坐那九五至尊的寶座。

“顧澈，來護兒絕對料不到朕會在這里，駐扎在這里的軍伍不過是百人而已，朕則需這百人之伍來為朕打掩護下。”

“朕為何會留下那漁夫的性命，以及前些日子那群賊子的性命，為了就是不讓來護兒起疑。”

“只要來護兒不起疑，在這里，朕可休養生息蓄力待發！”

高智慧神色中流露出自信，也不得不如此，如此的自信的高智慧，殊不知麾下的群臣已經面露擔憂。

甚至部分者，已經有了離去之意。

這一點顧澈看在眼里，只是，他實在說不出來打擊高智慧。

或許，之前的那些凝聚力，因為高智慧本人的魅力還能膠著在一起，但沒到深夜時分，常常傳來鬼哭聲，不遠處還會飄蕩著蒼白中且帶著幽蘭的鬼火，等到次日時，往往能見到一些新鮮的血肉在。

他們不得不怕！

在面對強敵時，他們可以說是悍勇無畏，因為那是知道面前的再怎么無敵，本質上也是人，跟他們沒有任何差別的人。

只要把刀尖刺入胸口就會死的人，他們并不會害怕！

但存在黑暗中，存在于虛無的鬼神，他們卻怕了....

人在面對未知的時候，恐懼則會被無限的放大，恐懼一旦放大，在某些時候，只要時機得當，就會成為一把利器要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