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內心非常絕望。

一只二級利維坦已經讓他們幾乎全軍覆沒，兩只利維坦，恐怕他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只見那蛇形利維坦扭曲著身體，虎視眈眈地盯著二人，仿佛隨時要擇人而噬。

吳銘咽了一口口水，看向大伍。

大伍也顯然也有些慌張，但還是強作鎮定地向吳銘比出一個作戰手勢。

分頭行動。

吳銘一下子就會了意，兩個人一起跑，是無論如何也跑不掉的，二級利維坦的移動速度比他們要快上太多太多。

但如果是分頭跑，至少有一個人還有機會逃脫。至于活下來的是誰，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就在吳銘邁開雙腿準備逃跑的時候，大伍卻做出了一件讓吳銘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到的事情。

大伍掏出沖鋒槍，朝著蛇形利維坦射了一梭子，同時嘲諷地大喊:“王八蛋，來吃了你爺爺我啊！”

吳銘心中五味雜陳，大伍是整個小隊里年紀最大的，也是話最少的一個。因為沉默寡言，吳銘和大伍幾乎沒有太多的交流，只知道在訓練時他是一個可靠的搭檔。萬萬沒想到，這個平日里沒有深交的隊友，在這個生死一瞬的時候選擇犧牲自己，把生存的機會留給隊友。

吳銘幾欲落淚，但現在又豈是傷心的時候，他只得拼命地跑，拿出全部力氣，才能不辜負隊友的犧牲。

吳銘感覺自己的肺要炸了，心臟仿佛擂起的戰鼓，細胞的無氧呼吸將乳酸帶到了他的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使得他四肢百骸都充斥著一種無力感，但是他不敢停下，唯有拼命向前，才能搏取一線生機。

快了，快了，已經可以看見城墻了。

可就在這時，一股無法抵抗的巨力從身后傳來，吳銘控制不住平衡向前飛撲出去，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止住身形。

是蛇形利維坦，它的尾部纏著早已不成人形的大伍，扭曲著身體在吳銘面前跳舞。

吳銘目眥欲裂，它在嘲諷吳銘，憤怒涌上了吳銘的腦海，但還不足以讓他失去冷靜，他沒有和利維坦對抗的能力，他能做的只有跑。

自己的外附骨骼在剛剛那一下被損壞了，生存的意志爆發，吳銘以前所未有的高速脫下外附骨骼，然后轉身朝著城墻跑去。

可是利維坦又怎么會輕易放他離開呢？只聽一聲虎嘯，虎首利維坦躍至吳銘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吳銘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但至少，至少不能受到利維坦的折磨。

吳銘掏出身上最后一枚手榴彈，拉開了拉環。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想吃老子，做夢去吧！”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吳銘看見虎首利維坦外露的獠牙仍在滴著鮮血，哪是隊長的血吧。

一滴，兩滴……

滴答，滴答，滴答。

大夜彌天，時間仿佛禁止了一般。漫天振翅的烏鴉定格在半空中。

滿地是零碎的肢體。

有的是小張，有的是老李，有的是隊長，有的是大伍。

前所未有的悲慟充斥著吳銘內心，那感覺就像將一塊堅冰硬生生地塞入胸膛，冰冷順著血液沿著脊椎流向四肢百骸，而胸口的痛楚永遠不會止息。

“啊！啊！啊！”

沒有眼淚再流出來了，吳銘這輩子的眼淚似乎都在奔跑的時候流光了，他只能發出干癟的叫聲，試圖緩解著無法承受的痛苦。

“該吃藥了。”

一只枯槁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掌心是一顆黑色的藥丸。

仿佛有著某種魔力，明明是可疑的東西，卻讓人感覺是救主一般，吳銘毫不猶豫地相信這顆藥丸能幫他擺脫痛苦。

藥丸入喉，時間又開始了流動，群鴉撲棱著翅膀分食著尸體，而吳銘，早已不在這里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吳銘感覺自己存在于數千米深的海底，又仿佛置身在數萬米的高空。

眼前的的景象一變再變，吳銘看到了鏡子，看到了由鏡子構成的房間，每一面鏡子上都刻著一句話。

“認識你自己。”

可站在鏡子前，吳銘能看到的只有黑霧。

下一刻視線一片血紅，無邊的悲傷奔涌而來，而血紅色就是一把火，將沉重到無法背負的痛楚，燃燒成永遠不會止息的憤怒。

裹挾著憤怒而來的是力量。

吳銘深深地呼吸，每一次吸氣都為身體泵入大量的氧氣。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像是點火的發動機，將能量送往每一個神經末梢。他的傷勢在愈合，或者說，被一種不可名狀的力量暴力地縫合在一起。

吳銘聽到腦海里有人在說話，那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殺了它們。”

利維坦害怕了，他們的本能讓它們感覺到，蟄伏在硝煙里的，是比他們更為強大，且永遠憤怒的怪物。

吳銘腳踏地面，身體暴射向曾經挑釁過他的蛇形利維坦，利維坦慌忙地逃竄，但吳銘比他更快。

他飛撲而至，仿佛撲向血肉的烏鴉。

他一口咬在蛇形利維坦的七寸處，用力一撕，便扯下大塊連著羽毛的肉塊。

蛇形利維坦發出慘烈的嘶吼，可是它在吳銘面前，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機會。

緊接著吳銘抓住利維坦的舌頭，暴虐地扯下了它的口器，這下它連慘叫都做不到了。

但吳銘還不想放過它，吳銘舉起它巨大的身軀，朝著虎首利維坦扔去，隨后抓住它的尾巴，就這樣隨著蛇形利維坦的身形出現在虎首利維坦面前，然后用力一掄，將蛇形利維坦狠狠地砸在了虎首利維坦身上。

虎首利維坦發出一聲哀鳴，操控著背后的觸手朝著吳銘抽去，它知道，不能坐以待斃。吳銘卻身形閃爍，仿佛起舞的魔鬼一般避開了利維坦的攻擊，隨后一手抓住虎首利維坦的腦袋，將其按到泥土之中。

利維坦這時才看清吳銘的臉，他的身形暴虐如來自無間地獄的惡鬼，可他的臉，卻悲傷得如同失去了一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