α小隊，訓練室。

陳應山長刀在手，向著前方奮力劈下，那強大的氣勢讓人感覺他手中的武器并非一柄長刀，而是一柄重逾千斤的大錘，讓吳銘不敢觸其鋒芒。

這就是陳應山的戰斗方式，大開大合，威力與氣勢并重，但相應的破綻也比常人更多。

就比如剛才這一招，吳銘避其鋒芒之后，趁著陳應山后勁未盡之時，操刀攻上，陳應山斷然沒法及時防御，這樣即便不能一擊制敵，也能讓陳應山吃上大虧。

但是吳銘除了張皇地逃避之外，卻沒有任何上前進攻的意思，白白浪費了這大好的時機。

見吳銘對自己的破綻沒有任何反應，陳應山賭氣似地把長刀向地上一甩，氣鼓鼓地說道:“不打了不打了，這小子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面。”

剛剛那一招，是陳應山故意賣下的破綻，如果吳銘在那一刻出手攻擊，等待著他的將是陳應山十數個后手，但如此明顯的破綻，吳銘居然視而不見，之后的精妙攻擊也就自然無從展開。

吳銘現在的狀態，說是精神恍惚都不為過，這是從平安夜那一戰之后，他就一直是這個狀態，訓練如此吃飯如此，甚至有一次陳應山起夜，看見吳銘睜開眼睛直直地盯著床板，陳應山還以為吳銘被鬼上身了。

訓練是訓練不下去了，陳應山把吳銘的精神狀態上報給丁靈，丁靈沉思片刻說也許是因為陳浩然一事給吳銘沖擊太大了，需要有一件同樣震撼的事情，轉移吳銘的病灶。

可是上哪去找這樣震撼的事情呢？丁靈沒說，這事情又拋到了陳應山自己頭上，任務是不能讓吳銘出了，這樣的精神狀態，不害死他自己就算好的，還能指望他去完成任務？

“小吳啊，你最近心不在焉的，心里到底在想啥？跟老哥我聊聊唄。”陳應山試探性地問道，此時是休息時間，二人對坐在作戰辦公室的桌子旁，“你說你這茶不思飯不想的，我們都很擔心你啊。”

吳銘緘默不言，他眼中似乎升起了迷霧一般，目光的在陳應山身后無限遠的地方聚焦。

陳應山張開五指，在吳銘眼前晃了晃，吳銘還是雙眼空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陳應山用力拍了拍桌子，吳銘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茫然地問道:“什……什么事？”

陳應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終究還是拿出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說道:“你最近不是在想事情嗎？想的什么，方便和老哥聊聊不？”

“也沒什么……”吳銘努力不讓自己再神游太虛，“就是陳大哥，你認為本性是什么？”

“這有什么好想的，《三字經》都說了，人之初性本善，人的本性，不就該是和和善善的。圣人都這么說，你去費什么腦筋？”

“可是我覺得我不一樣……”吳銘小聲說著。

“有啥不一樣的，都是爹生媽養的，我看你眉清目秀的，能有啥不一樣？”陳應山大大咧咧地說著。

“我是說，亡徒。”吳銘的眼睛再一次失去了高光，氣氛幽靈似地跌到了某個神秘惡寒的領域，“變成亡徒的時候，我總是會產生幻覺，就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是我的敵人。”

“那不然呢，你想和利維坦交朋友啊。”陳應山插嘴道。

“不一樣，我能感受到我親手將它們撕碎，那個時候我能感到心里有一種病態的快感。就像一個人餓久了，突然吃到肉一樣。”

“我其實挺怕的，我怕我變成亡徒的時候會傷害到那些無辜的人，我怕我撕開的不僅是利維坦的身體，我怕我會傷害到你們。我不像陳浩然，有那么堅定的信念，在那種情況也敢挺身而出，我現在做夢都常常夢到我對著陳浩然的頭開槍，我怕有一天我也會像那樣傷害你們。”

“你不會的。”陳應山突然一本正經地說著。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亡徒……”

“我說你不會就是不會。”陳應山的目光難得的深邃了起來，“你可能不記得了，在利維坦研究所，你是因為隊長受傷才變成亡徒的，老哥我當時被那群蟲子纏住了，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當我抵達的時候，你對我說了兩個字‘救……丁……’。”

“本性什么的，老哥我不知道，也管不著，但我知道你絕對不是那種會傷害戰友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和隊長是一類人，永遠都在為戰友著想。”

“我不是……”

“我說你是你就是。”陳應山的口氣斬釘截鐵，“老哥我其實很高興，你能享受戰斗，畢竟你變成亡徒的時候哭哭啼啼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五百萬似的，這很好，真的很好，隊長其實也不想逼你去戰斗，她也有她的苦衷，她只是不想你蹈前人的覆轍。”

“覆轍？”吳銘敏銳地捕捉到陳應山話里的關鍵信息。

“另外。”陳應山卻不做任何解釋，反而把話題轉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陳浩然的事也不全是你的錯，那個時候總該有人挺身而出的，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可是如果那時我能變身亡徒，陳浩然就不用死了。”

“那你就用你的這里牢牢記住他。”陳應山指了指吳銘的心口，“下一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不用猶豫，相信我們，也相信你自己，你不是利維坦，你不是那個會傷害我們的怪物。”

“你總是悶著頭做事，心里想的也不和我們說，但我們是一個團隊啊，你信不過別人，還信不過老哥我嗎？有什么疑惑別悶著，說出來我們才能解決。小桐還叫我我去給她買咖啡，老哥我先走一步。”

陳應山說罷，轉頭朝著門外走去，留給吳銘一個深藏功與名的背影。

吳銘則低下頭陷入了沉思，陳浩然的話里信息量太多，他需要時間來消化。

沒過多久，號稱出門買咖啡的陳應山急吼吼地跑了回來，對著還在思考的吳銘焦急地說道:“快換衣服，第二防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