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噪雜不堪，有說盧生心善，只是做錯了事。

也有些人說是盧生在強詞奪理狡辯。

從始至終，安靜的只有澹雅。

他轉動著拇指上的戒指，一塊黑色的玉水汪汪的，瞧著也是柔軟細膩，輕輕轉動，他的眼中也是光波流轉。

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們在說什么？”

一道蒼老的聲音顫抖的傳了過來，聽到這個，人群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我兒柱子死了？”

劉婆婆拄著拐杖，慢慢的走了進來。

她顫抖著手腳，差點被石頭給絆倒，旁邊讓路的人連忙上前一步攙扶住了她。

“我兒死了？”劉婆婆反手抓住那個人的手，顫抖著聲音問道。

那人嘆了口氣，低下了頭。

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畢竟到了現在，盧生的話真的還能作數嗎？

“婆婆，指不定是盧生在說謊，您別太擔心。”那人笑了笑，然后安慰了一句。

劉婆婆雖然看不見，但是卻能聽得見，她判斷著聲音，往盧生那邊走去。

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只是碰到了手，劉婆婆就知道是不是盧生。

“盧生，我兒怎么了？”劉婆婆緊緊的抓住盧生的手：“你是在騙他們對不對？”

“我兒沒有死對不對？”

劉婆婆哭著問道，手緊緊的抓著盧生的手，抓的他手上一片凝白。

他想甩開，可這么多人都在旁邊看著，所以皺著眉頭說道：“這……”

若是說了柱子沒有死，那他剛剛的言辭就真的是反駁了。

而且，他也并不覺得自己是說謊話，畢竟柱子那三腳貓的功夫，在戰場之上真的能活下來？

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兵而已，又哪兒來的文書？

每年在戰場上死的人不計其數，如果要為每一個戰死的人寫一份文書的話，那還不得忙死？

他抿唇：“我沒有說謊，柱子的確是死了。”

劉婆婆一滯，卻像是鎮定了下來，緩緩往后退了兩步，放開了抓住盧生的手，就連顫抖的身子也都逐漸恢復了平和，她笑了。

“孩子，別騙婆婆了，柱子不會死的，我昨天晚上還夢到柱子好好的，當了大官。”

劉婆婆的聲音輕輕的，仿佛面前有一個泡泡，只要稍稍用力說話這個泡泡就會破一樣。

她努力的維持著自己的語氣，堅定的說道：“我兒不會死的。”

話這樣說，眼淚卻簌簌地流了下來。

一滴一滴的淚水順著臉上的皺紋，砸到了地上，又瞬間消在土地里。

人群很是安靜，那些爭執的人如今也沒了力氣繼續爭吵。

見了劉婆婆，許多人嘴里的那些話再也說不出了。

誰能再說一句柱子死了？

劉婆婆聽了，能受得了嗎？

“你還說你是為了劉婆婆著想？”看著盧生不耐煩的樣子，上弦思嘲諷的說道：“還說是害怕劉婆婆傷心，可現在你不照樣是當著劉婆婆的面說了出來，你為了自己什么話都能說得出來，我都替你害臊。”

旁邊的人看著盧生也是面帶鄙夷。

“你閉嘴！”

有人大吼一聲。

不過卻并不是盧生。

上弦思不敢置信的看著劉婆婆，這么兇狠的一個人，竟然是劉婆婆。

劉婆婆猛的轉頭，臉色猙獰，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了上弦思的旁邊，雖然不知道上弦思在什么地方，但是她卻怒罵出聲。

“你閉嘴，誰讓你多管閑事？”

“我的家事又關你何事？”

上弦思往后退了一步，一怔。

昨天還慈祥溫柔的劉婆婆，如今竟然……

“劉婆婆，我這是為了你好。”上弦思的聲音略有些苦澀。

畢竟，劉婆婆被盧生騙了這么多年，說不定只是動筆寫寫字，連信都沒送出去，給他練字，還要給他銀子，給他博得了一個好名聲，卻壓榨著整個村子的善良。

憑什么？

至于柱子。

柱子到底是生是死，現在還不知道，但是單憑盧生的一念之詞絕對不可信。

若是真的死了，也得等官府下達的文書才能確定。

誰知道，這是不是盧生為了狡辯，故意說出來的。

“劉婆婆，你這么多年都被騙了，其實……”

上弦思笑容苦澀，然后想解釋一下。

“啪！”

劉婆婆卻直接揮動著手，一巴掌拍在了上弦思的臉上。

“閉嘴！”

“我讓你閉嘴，你聽不懂嗎？”

劉婆婆暴跳如雷，似乎還想再扇一巴掌。

澹雅眸光一閃，上前一步把上弦思攬在懷里，躲開了劉婆婆。

他一雙眸子泛著冷意，看到劉婆婆眼角的淚水，抿唇不語。

劉婆婆卻好似崩潰了，她顫抖著伸出手，不是想打人，又似乎是想抓住些什么。

她頹然的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哭聲嗚咽，強行壓制的哭聲更讓人心疼。

“我兒不會死的，我兒定會是大富大貴的命，他不會在戰場上出事的。”

她想是想到了什么，趁抖著手往旁邊抓，可卻什么都沒抓到。

“盧秀才，你給我兒寫一封信，我老婆子求求你了，給我兒子寫一封信，我想知道我兒子過的怎么樣了。”

“盧秀才……”

劉婆婆神似瘋癲，不停的喊著，聲音飽含懇求。

卻語調一高，暈了過去。

“劉婆婆！”

有人連忙過去查看劉婆婆，發現只是暈了過去。

“先把劉婆子帶回去，讓她歇一下。”村長揮了揮手，嘆了一口氣。

經過劉婆婆這么一鬧，旁的人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只能把期盼的眸子落到了村長身上，希望村長來主持公道。

村長看了眼被打了一巴掌，在澹雅懷里神情恍惚的上弦思。

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的盧生。

看到盧生手中緊緊抓著的秀才帽，村長眸光微閃。

“今天的這件事情就算了，盧生再怎樣，也是為了村子爭光，而且劉婆子的這件事……”

村長語調一轉，看向了上弦思，語調微冷：“若是因為你，劉婆婆知道了這件事，最后承受不住打擊過不去了，你就是間接害死了一條人命，你知道嗎？”

上弦思猛的抬頭：“你……”

她做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