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晟的記憶力很好，看書時的過目不忘不說，即使很久以前的事情他也大多都記得，比如最開始的那個故鄉，他也一直記得。

一開始他覺得這很好，無論學習知識還是生活，記性好總是幫了他很多

但慢慢地，活的久了，他明白了記性好真不是件好事

他無法忘記過去的悲痛

比如無論過了多久，手刃摯友的觸感似乎都停留在他手上

飛濺的鮮血，刀刃刺穿血肉的聲音，還有她最后的笑容，都歷歷在目

他無法忘記，無論在夢里還是醒著，他時常會看見那一幕

他不曾后悔自己的決定，但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么那么做

她是個溫柔的人，即使自己殺了她，之后偶爾她出現在他的夢里，都是說著溫柔的話，沒有責怪過他

但他的罪惡感卻與日俱增

本就是冷淡的人，出了這事之后他的感情似乎留在了過去，夢醒之后他雖然感到悲痛，但卻又欣喜她出現在他夢里

他是理性之人，所以他分得清夢和現實

本以為，再也無法相見了

但蘇萬萬的出現，讓他有時會將她們的身影重合

他倒不認為蘇萬萬是那人的轉世，畢竟一個人的性格大多受后天影響，如果是轉世的話相似的應該是容貌，而不是性格

可當時是他親眼看著她魂飛魄散，除了他，沒有人能救她

但他是殺她的，不是救她的

所以她不可能活著

他很清楚這一點，可還是對蘇萬萬特別了

因為她們很像

本來他都用或許世間就是有相似的人，無論性格，無論容貌，這樣的說法說服自己了

但秦辰樂的話，讓他徹底動搖了

性格相似還說得過去，但宮家身法，本就沒幾個人會用

她一個外人，到底為什么…

“…不管她是不是那人，我來是要提醒你一句，這個女人不能活著了。”

秦辰樂帶著冷意的聲音打斷了陸拾晟的思考

他回過神，看向秦辰樂，明顯戒備了起來

秦辰樂嘆了口氣，說道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對吧？”

秦辰樂在天庭叫做樂辰君，擔任巫司一職，住在偌大的宮殿里，宮殿里放著無數面鏡子，上面能看到無數人

他能看到人們的未來，但他不能去干預任何人，只是負責記錄，報告

“本來升仙了的人的未來是不會看到的，但不知為何，你的未來有一天突然顯示出來了?！?

他看向那兩人，抿了抿唇，抬手指著陸拾晟道

“…你會死，你會因為你身后的女人死去?！?

他不能說出他看到的場景，但自從半年前他看到那個場景之后，他就開始尋找陸拾晟了

本想在他和那女人相遇之前阻攔，但沒想到已經晚了

他無法看到那段死亡的前后發展，要么是因為陸拾晟是神仙，雖然不知為何看到了他的未來，但無法看到他的轉世

要么就是他的魂魄散了，沒有以后了

他看到的未來是絕對的，只要蘇萬萬活著，那這個未來一定會發生

現在他想得到的拯救陸拾晟的辦法，就是殺了蘇萬萬

只要蘇萬萬死了，那未來顯示的陸拾晟因為保護蘇萬萬而死去的這個情況就不可能發生，那陸拾晟就不會死了

他聚起靈力，殺意直奔蘇萬萬

陸拾晟很自然地擋在她身前

“讓開，我是在救你?！?

秦辰樂皺起眉

他也明白，身為巫司，他干預了一個人的未來，會有無數人的未來受到影響，他也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但如果讓他眼睜睜看著陸拾晟死去，他做不到

陸拾晟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現在不僅是在保護蘇萬萬，也是在救秦辰樂

況且…

“通過犧牲別人得來的生命，我也是不需要的。”

聽他這么說，秦辰樂愣了一下，但還是咬牙道

“那你是想等死嗎？！”

陸拾晟不怎么在意地回道

“沒有，不過總會有辦法的，再想其他辦法吧?！?

“哪兒來的其他辦法？！”

秦辰樂煩躁地一揮手

他看到的未來是一定的，從來沒出過例外

退一萬步來說，即使有其他辦法，可以避開那個未來，讓他們兩人都活下來，但這種改命的事，不用想都知道會很困難

只要蘇萬萬死了，陸拾晟就可以得救

“…由我來動手，你不需要有罪惡感，沒關系，她會投個好胎，下輩子平安幸福的。犧牲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換你的未來，怎么看都……”

“夠了?！?

陸拾晟打斷他，掃了他一眼后說道

“身為巫司，你應該知道你不能對生命的輕重做評價?！?

巫司只是旁觀者，看著眾生的

在他眼里生命應該是相同的，無論皇帝，無論乞丐，無論善人，無論惡徒

都是世間輪回的一小環，不分輕重

秦辰樂當然也知道這一點

可知道歸知道，他這次卻無法袖手旁觀

“……那你有什么辦法？”

他這么問道

陸拾晟聽了，似是輕笑了一聲，道

“你以為我是誰？”

秦辰樂抬眼看向他，只聽他繼續道

“改個命而已，不是什么難的，莫不是我太久不在天界，你忘了我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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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辰樂嘆了口氣，不知道是被這個理由說服了還是怎么，放下了殺意，無奈地笑道

“你還真有自信……好吧，我可以現在不殺她，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我會一直看著的，要是命真的改了，我會通知你。但如果沒能改的話，我還是會來殺她的。”

說完他轉身離開

等他離開后，陸拾晟回頭，看著躺椅上沉睡的蘇萬萬，面上不再像以前那樣平靜，眉宇眼神都透出了幾分疑惑和糾結

伸出手，在距離蘇萬萬眉間一分時停下了

指尖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他又放下手

“你到底………”

他問不出口，似乎害怕得到答案

她如果是她，為何不認識他了？明明他的容貌，聲音都沒有變化。

是裝作不認識嗎？可如果她恨他，又為何出現在他面前，接近他？

是想報復他嗎？

如果她不是她，得到這個答案的那一刻，他是會感到悲傷和沮喪嗎？

他不知道

似乎無論她是不是她，都不是讓他會感到開心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