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瘋了。
因為,冰冰她,“活”了。
事情大概發生在上個星期左右。
午休
在食堂角落里攻克著電學和能量守恒(高中物理)
“你好,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一個小太妹,大概是高一高二吧。
沒有。
這是顯而易見的。
復讀生再談戀愛純粹是作死。
剛剛想到哪來著?
對了,物體碰撞,套用動量守恒和機械能守恒,但為什么同為碰撞,會出現完全彈性碰撞和完全非彈性碰撞呢?
我繼續思考眼前的題目,不打算理她。
“喂,我沒有男朋友,你要不要試試當我男朋友?”
且不談話里的意思,她的態度就讓我有一種大款去洗腳城支使洗腳妹的感覺。
而我就是那個洗腳妹。
“小妹妹,真心話大冒險請找別人玩去。”
我迅速對眼前的情形做出判斷,回答道。
講真,這個食堂挺不錯的,空調字畫花鳥什么的都有,頭頂還有紙傘裝飾。
環境優美,尤其是小角落,別人通常難以察覺,自然成了情侶撒狗糧的圣地。
“對不起……”
她低頭道歉了。
我以為她準備離開了。
然而……
“我是認真的……”
臉紅到了耳根,聲音反而小得可憐。
甚至我背后不遠處那對情侶中,男方低聲要親親的聲音都比她大聲。
但我確信我沒有聽錯。
嗒--前不久才換的鉛筆筆芯由于用力過度,斷了。
但這和冰冰“活”過來又有什么關系呢?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女孩是冰冰“活”過來的誘因。
……
食堂,午休。
自從她昨天風風火火跑過來一番告白后,哪怕我并沒有回復,但她還是開始以我的女朋友自居。
她是個普通的女孩,但有有點過于活潑。
我刷題的時候旁邊多了個嘰嘰喳喳的女孩。
感覺還不錯。
“喂!”(我嚴厲警告過她不許像別的女孩那樣叫男朋友“老公”)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不想回答。
“小說里的也行哦!”她氣鼓鼓地,雙臉頰鼓出了兩個小籠包。
筆停了下來。
小說么……
“網文的也算么?”我知道她是文科生,或許她的知識能給我一些建議。
可能看到我停了筆,她覺得有戲,話題也就開始了。
“我總感覺現在很多網文小說里的人物像是作者筆下的人偶……”
她歪著頭回憶。
“嗯。”
按她這么一說,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我之所以選擇冰帝作為女主角,其中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最初的那種驚艷。
隨著時間流逝,我發現,我似乎對這一個虛構的人物有著一種朦朧的喜歡。
她依舊在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但我的心思早已經不在上面。
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寫的冰冰,沒有用多長時間我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冰冰是一個傀儡,一個沒有生命的傀儡,一個沒有任何特點的,垃圾作家的工具。
想到這里,我竟仿佛被一股莫大的悲哀包圍。
“喂?”
她看出了我的異樣。
“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
但這股悲哀卻成為了一顆種子。
一顆我忍不住去澆灌的種子。
……
下午的課講了什么我完全忘了。
滿腦子里徘徊著一個想法。
怎么才能讓冰冰不是一個傀儡,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開始想象冰冰的外貌,然后塑造身形,發色,精致漂亮的衣物,生活的環境,言行,然后把她放在一個故事中去……
直接講結果吧,我失敗了。
從我開始這樣想象的時候,冰冰就變成了一個人偶了。
就像那些櫥窗中精致的人偶一樣,再怎么漂亮最后都只是一個人偶而已。
我的能力就這樣而已。
認識到這一點后,我TM竟然哭了。
然而,轉機很快就出現了。
食堂
再沒心情刷題,甚至眼前的飯也沒動過。
然后她坐在我面前,一邊吃一口她的晚餐,一邊望一下我。
“昨天那個,你覺得人偶和人最大的區別是什么?”
沒由來的,我竟然認為她會知道答案。
“唔……”她搖了搖頭。
“豬排送你了。”
晚餐,一塊巴掌大的豬排,幾根青菜,八塊。
“那我不客氣了!”
“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趕在她的筷子伸過來前,把晚餐搶走。
“小氣……”
很清楚地看到,她臉頰旁又鼓起了兩個小包子。
如果有所謂夕陽的余暉的話,此刻照在她的身上,應該會很美吧,單純因為她接下來的話。
“人偶,不就是沒有生命的東西嗎?人和人偶最大的區別不就是有生命嗎?”
“廢話……”
我抬手就將晚飯端走。
“喂!等等!”
“我開玩笑的,人和人偶最大的不同,是人有成長的過程!”
“成長……”
“你們理科生真笨。”
就結果而言,我少了塊豬排。
……
晚修
于是我決定開始改變澆灌種子的方法。
我開始想象冰冰出生的時候,一個小女嬰,哇的一聲,哭得響亮。
想象著她唔姆唔姆喝奶時的樣子,喝飽后滿意地打了一個飽嗝。
想象著她留著鼻涕在地上爬來爬去的樣子。
想象著她在雪地里追一個被風吹跑的紅氣球,但沒站穩摔在地上哇嗚哭泣的樣子。
想象著她和一個跟屁蟲進了幼兒園欺負其他小朋友的樣子。
想象她被老師訓斥后,邊哭邊拿跟屁蟲出氣的樣子。
想象著跟屁蟲第一次滑滑梯時害怕得不敢滑下去,她在后面使勁把他推下去的樣子。
跟屁蟲哭得稀里嘩啦的,她說他是愛哭鬼。
想象著她和跟屁蟲幼兒園畢業,兩人哭得稀里嘩啦的,然后在小學里見面后被她欺負的樣子。
欺負著欺負著,她就哭了起來,比跟屁蟲更像愛哭鬼。
想象著她像護仔的母雞般把女孩子的秋波凍成冰砣子的樣子。
想象著她把他寫的歪歪扭扭的情書撕得滿地都是,臉上憤怒卻又落寞的樣子。
想象著她中二病來的時候,自稱“本皇”的樣子。
想象著她喜歡吃的零食,穿什么牌子的衣服,興趣和愛好……
我的每一個記憶里似乎都出現了她的影子。
種子發芽了。
食堂,排隊打飯。
我又忍不住想象她此時就在我前面。
當我把視線投過去,她突然轉身,眉兒彎彎,如黃色水鉆般的雙眼朦朧而美麗,兩個小梨渦在她淺笑的臉上,是那么的可愛。
奇怪,我沒讓她笑啊……
更離譜的是在這之后。
臨近清明,多雨。
晚修結束后,剛回到宿舍就下起了很大的雨。
嘩嘩啦啦的,洗漱完畢后拿本書我卻怎么也專心不起來。
專心不起來就不可抑制地去想她。
她有沒有帶傘?會不會被淋到雨?會不會因此生病?
越想越是煩躁。
直到我把宿舍門打開,在六位舍友怪異的眼神下撐著把傘像個傻x一樣站在外面。
雨中慢慢出現她的身影,然后往我撐的傘下跑來。
她渾身濕透,四月的雨還有點冷,能明顯感到她因此顫抖。
“你在等我嗎……”
“謝謝……”
“喂,你還要在雨中站多久!宿管點名了。”
雨水依舊冰冷,但心里反而安寧了下來。
轉身,回到宿舍。
從這以后,便一發不可收拾。
在同學的眼里,我變成了喜歡一個人發呆,一個人獨處的孤僻家伙。
但是無所謂。
上下學的時候她會陪在我身邊,上課的時候,她會出現在我不遠處,叮囑開小差的我聽課,午休的時候,我們會特意換個角落吃飯。
“你在這里啊!”
但躲是躲不掉的。該來的還是來了。
湯匙只遞到了半空。冰冰在對面滿臉笑意的準備看我怎么處理眼前的狀況。
“明天清明節,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她疑惑地看了看我面前的空座位。
仔細想想,我們認識一個星期都不到。我甚至被她單方面當成了她的男朋友。但我卻從沒有盡到哪怕一絲男朋友的責任。甚至連哄她一下都沒有。
“我們……”
這詭異的關系……
“就這樣說定了,明天見~”
她走了。
而我該說的話卻沒說出。
我抬頭看向她。
“差勁。”
……
我決定今天就和她把話說明白。
電影院前,離電影開場還有一段時間,我找了家面食店慢慢等她到來。
要了瓶飲料,鬼使神差的要了兩個杯子,倒飲料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
“要下雨了。”
冰冰看著我頓在半空的手,笑了笑。
“是啊。”
許久無言。
“真的要這樣嗎?”
“不知道,但這樣對我對她都好。”
“是嗎?”
……
“喂?”
大概離開場還有半小時,她打電話來了。
“我說,看電影的事還是算了吧,那個,我們分手吧。”
“好。”
“這么干脆的嗎,真是倒霉……”
倒霉什么的,沒有牽手,分手更像是開玩笑。
“她活了,對嗎?”
這句話,問得我措手不及。
“媽的,死直男,記住,是老娘甩的你!”
電話掛了。
“我們去看電影吧。”
我揚了揚手里的票。
“不帶她嗎?”
“不了,她不會來了。”
……
“這身嫁衣真美,可你真的想讓我嫁給那個人嗎?”
她在我構思今后劇情的時候出現了。
許是那衣衫太紅,那燈光太朦朧,我沒能看清她的表情。
想讓她嫁給無名?
媽的,怎么可能!
“他是假的,不是嗎?”
我下意識回話,但瞬間明白自己失言了。
“是啊,他是假的,我也是假的,不是么。”
“就連這滴淚,也是假的,不是么?”
淚滴落在地,似乎傳來了清晰的叮咚聲,連同著什么東西一起碎落成了無數瓣。
“別愣在那里了,宿管在點你名呢。”
上床的兄弟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