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響還沒來。

凱蘭坐在餐區等自己的熱可可，因為準備之后回家好好睡一覺，所以他沒點咖啡。

凱蘭開始思考緹法說的“自己與東臨響的相似之處”，因為關于自己的部分先放到一邊，至于東臨響，緹法與他相識25年，這部分應該有相當的參考價值。

憂郁？東臨響成天板著張臉，一副僵尸面孔，這點也許成立。

但單純？！這人都“雞賊”成什么樣了？這我凱蘭沒法認！

總之這個“情報”好像派不上用場。

一陣香甜的氣息將凱蘭拽出了“思考室”，凱蘭嗅到了身后的熱可可的濃郁味道，光是聞到這香氣就足以讓人愉悅。

裝熱可可的是一只鑲著金邊的精致咖啡杯，由一只褶皺、布滿厚繭的手托著。

雖然不是有意，在放置的時候熱可可還是潑灑了一些出來。

男人理所當然般坐在凱蘭對面，滿臉滄桑，頭發與胡須有一半是銀灰色，不算高，身板扎實。手上托著一碟吃到一半的松餅，上面澆了厚厚的糖漿。

凱蘭認出這人是之前看向自己的那位“靠門”的客人。

“抱歉弄撒了。”男人說話時帶著嚴重的煙草味，肺部好像也有些問題，氣似乎總是喘不勻氣。

“沒關系，您是？”凱蘭保持著禮貌，但他其實不太想被打擾。

“艾德·皮羅。獵手。”皮羅說著，遞出了自己的手。

艾德？凱蘭有些印象，這姓氏好像來源于獵魔人的古老派系①。

“凱蘭，獵手助手。”凱蘭思索片刻，“定義”了一下自己的職業。

皮羅聽完凱蘭的回答，臉上露出了“豁然開朗”的表情。

凱蘭禮節性地接過皮羅的手握了一下，但皮羅突然用出大得驚人的力氣，凱蘭感到骨頭幾乎要被捏碎了！

“哦哦~抱歉。”皮羅有些驚訝地松開了自己的手。

“你也不是巫師對嗎？”皮羅接著問道。

疼痛感還在延續，凱蘭捏著自己發麻的右手，有些氣憤地搖了搖頭。

“哈哈咳哈~哈咳~”皮羅臉上的皺紋拉扯開來，沙啞的笑聲中夾雜著咳嗽聲，“抱歉，咳~我不是在笑你。”

凱蘭又疼又氣，這人明顯是在瞧不起自己，而本身自己也是身心俱疲，便不再想搭理這個“怪人”。

皮羅的笑聲還沒停，又痛快地咬了一口松餅，吞下肚去。

“你解多少？對東臨響。”皮羅的聲音突然收的很緊。

打探情報？之前緹法的反應說明：“情報”應該對于獵手是很重要的東西，不過直接這么問也太明目張膽了，“欺負”我是個啥都不懂的新人嗎？

“我們接觸還不算久，我不怎么了解。”凱蘭倒也沒說謊。

“想聽聽嗎？他的事情。”皮羅隨意地說著，吞下最后一塊松餅后又吮了一下姆指。

凱蘭一下子來了精神頭，身體“誠實”地前傾，雖然自己有些討厭這個叫皮羅的人，但關于東臨響的情報，多多益善。

“您說來聽聽。”凱蘭誠懇地說。

“那杯...”皮羅望著凱蘭面前的熱可可，不克制地搓著自己的手。“你還喝嗎？”

“不喝了，您需要嗎？”凱蘭把自己的杯子推了過去，他自然明白皮羅的想法，只是覺得這便宜占的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太好了，我剛好有點渴了。”皮羅興奮地接過杯子，放在嘴邊用力吹了兩下，嘬了一大口，臉上隱約浮現出滿足的表情。

凱蘭越發覺得皮羅有些神經兮兮的。

“我其實有好久沒吃甜食了，1年或者2年，因為‘工作’的關系。”皮羅帶著些許愉悅的心情解說著自己，但這不是凱蘭想要聽的。

“您剛才說的說東臨響的事？”凱蘭提醒道。

“哦，讓我先想想該從哪開始。”皮羅的表情逐漸變得有些凝重。

......

“雖然現在很難聽見東臨家的名聲了，但20年，這個名頭還是很響亮的。那時候東臨家的家主，也就是響的父親，是騎士團的副團長②，同時也是我的好友。

他把響送到我這做學徒的時候，大概是他8歲那年。

響是那種勇敢又堅韌的孩子，你能想象嗎？居然能在那么稚嫩的孩子身上看到勇氣，那只‘蝙蝠③’從背后向我飛過來的時候，那孩子就提起一塊石頭向它沖了過去......”

凱蘭明顯感覺到講起東臨響時，皮羅像變了個人一樣，只是明明皮羅是在望著自己，凱蘭卻感受不到他的眼神，就好像皮羅不是在對自己說，而是對著某個幻象一樣。

“所有見過他的人都覺得他會是能成為騎士團未來支柱的人，我當然覺得他肯定不止于此。

變故發生在響12歲那年，響一半的親人死在了那天.....”

凱蘭呼了一口氣，更加靠近了皮羅，他不想漏掉一個字。

“‘復仇’是東臨家的信條，那天，響的父親終于找了那個奪走東臨家無數先輩性命的那個惡魔。

盡管響的父親重創了惡魔，卻也被奪取了雙腿，生死一線。而除了響的父親，所有參加那場‘復仇之戰’的東臨家的人全死了。

按東臨家的規矩，‘這類’葬禮得等到所有家族成員到齊才能開始舉行，活著的人將會銘記逝去者之“仇”。

我帶著響趕回東臨家的莊園是在3天之后，我們是最后到的。

那天下著大雨，響就像瘋了一樣，在莊園里橫沖亂撞，拋開土地、砸爛墻，他以為惡魔就藏在那些地方，他的內心渴求著復仇。

我向他發誓，‘我一定會替他父親報仇，但他絕對不能在成年前去尋仇。’我以為他聽進去了。

晚上，響偷偷拿走了他父親的劍，一個孩子卻想逞大人的能。

因為不知道那個惡魔在哪里，他就向著一個方向不停的跑，他沖進了莊園南方的森林里。

但那惡魔真的躲在那里！

惡魔一直在等待一個能了結響父親的機會。

它接觸了響，侵占了他的思維。

等我注意到異常的時候一切都晚了，我趕到響父親的房間時，他已經死在了響的劍下.......”

皮羅突然舉起了他的左手，凱蘭這才注意到皮羅的小指、無名指、中指都是“義指”。

“這是那天的響做的。”

凱蘭咽了下口水，說不出話。

“沒有人責怪他，但大概是出于自責，他退出了‘預備騎士’，切斷了與家人的聯系，成了一名獵手。如今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向那個惡魔尋仇。”

皮羅低下頭，像是在嘆息。

“但現在響已經不可能戰勝那個惡魔了，永遠不可能了。

因為他越來越弱了。”

“越來越弱是什么意思？”

“英雄后裔，還有巫師，他們都在失去‘力量’，因為賦予他們‘力量’的人的快死了。”

司臘圖嗎？那個人與惡魔的混血兒，那家伙還活著呢嗎？？

“但響不會管這些，他如果知道了那個惡魔的消息，一定會不顧一切‘沖’上去，然后他會死，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你也會死。”皮羅又干咳了幾聲，喝掉了最后一口熱可可。

皮羅接著遞過來一張小紙片，上面交錯著寫著一些數字和字，像是某個地址。

“如果你有在響之前得知那個惡魔的消息，來這個地方，告訴那里的‘郵差’，我對響發過誓會替他報仇，我也不準備食言。”

“如果你有在響之前得知那個惡魔的消息，來這個地方，告訴那里的‘郵差’，我對響發過誓會替他報仇，我也不準備食言。”

“等等。”凱蘭這時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說惡魔？但惡魔不是在那場宴會中都死掉了嗎？”

迎客鈴又響了一聲。

皮羅剛想解釋，就立刻被打斷了。

“離那瘋子遠點！”

是東臨響的聲音，同時含著氣憤與不屑。

皮羅什么都沒說，甚至都沒看東臨響一眼，站起身，坐到了另一處。

凱蘭則有些反應不過來。

“走吧。”東臨響站在門口招呼凱蘭。

......

“晚安，響，還有凱蘭先生。”緹法依然目不轉睛看著小說。

東臨響揮了下手。

“晚安，緹法小姐。”凱蘭回應道。

......

“那個，找的錢呢？”剛出了向陽咖啡的門，東臨響就有些著急地問道。

“她說是第一次免費。”凱蘭把那枚硬幣還了回去。

凱蘭看到了，確實有那么一瞬間，東臨響的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輝。

東臨響用袖口擦了擦那硬幣，揣進風衣中。

“最好別對緹法抱有什么‘想法’為好。”東臨響走在前面說到。

“你在說什么呢？”

“她是龍族。”

“啊？！”凱蘭的心里一陣發毛，他壓根沒往這方面考慮過。

“龍族的情感要比人類豐富得多。如果要讓她愛上你，就好比讓你愛上一只倉鼠一樣。”東臨響依然是那種他固有的“念課本式”的語氣。

“你在說什么呢？我們才認識了不到1個小時。”

“雖然她不是什么壞人，但她對待你時候的‘好’，就像是你在逗小狗的時候一樣。”

“哈？！你聽不聽人說話的啊？”

“總之人和異族之間的差異會經常鬧出些‘誤會’，我就提前給你打下‘預防針’。”

“那真是謝謝你了。”

凱蘭其實還是有點難過的，就像東臨響說的，這其中確實會有“誤會”。但總之，這不是什么大事。

“你跟皮羅聊什么了？”相比緹法，東臨響明顯更在意這邊。

凱蘭稍微猶豫了一下，考慮到東臨響對皮羅的敵意，他不準備全盤托出，而是先驗證皮羅的一些話。

“感覺他好像有些瘋瘋癲癲的，他說你以前是他的學徒，這是真的嗎？”凱蘭思忖了一下說。

“是真的，他曾經是我最尊敬的人。”東臨響停頓了一下，舒了口氣。“但在遇到那個惡魔之后他就變了，然后他殺我父親。”

“什么？！”凱蘭的腦袋要炸了！居然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故事版本。

“那他為什么還在這里坐著？！我是說為什么他沒有被抓起來，或者...”

“因為我是唯一的目擊證人，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沒人相信我說的話。”即使在說這種話時，東臨響依然是平靜的語氣。

“那你會找他....‘復仇’嗎？”凱蘭試探著問。

“當然會，不過他不過是被那個惡魔利用了，他的順序得往后靠，那個惡魔之后才是他。”

“那個惡魔是誰？”

“......‘獵手考核’之后，我會把所有都告訴你。”東臨響頓了一下，話鋒一轉，“而且這和你也有關。”東臨響盯著凱蘭的眼睛，想告訴凱蘭自己絕不是在說謊。

“我知道了。”

“他還跟你說別的了嗎？”東臨響又問道。

“沒有了。”

“總之今天先趕緊回去睡覺吧。”東臨響說。

果然！還是要蹭我家沙發啊......話說這人之前都住在哪啊。

“同意。”

今天的這些事快把凱蘭的腦袋擠炸了，但總之，先睡一覺再說。

①獵魔人派系：獵魔人曾以地域分為三大派系，并分別冠以相同的姓氏：艾德、狼谷、羅爾布，戰爭結束后獵魔人派系合為一體，也不再要求統一姓氏。

②銀輝騎士團：在戰爭結束后設立，用于處理異族事務的秘密組織，初代騎士團的主要成員為200英雄的幸存者。

③夜魘（奎拉爾）：異族的一種。體型略大于人類，長著類似蝙蝠的翅膀。

PS：龍族人形態時頭發的長度，能準確反映他們的年齡。緹法的年齡大約是60歲，也就是龍族成年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