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4日，天氣，晴，吹著呼呼作響的西北風

我給我的老師張楠楠買了一個書包，我發現她的書包有點舊，今天早早吃過飯后，我背著書包給她送去，到她住的那個房子，她正在做作業，她的奶奶在做鞋墊子。

“老陳，你看看你一個月就那么點錢，也不容易，還給娃娃買什么書包？”張楠楠奶奶招呼我坐到炕沿上，客氣地對我說。

我的老師張楠楠拿著新書包高興地翻過來翻過去看著，爬到我的腿上對我說：“謝謝爺爺，爺爺真好。”

我對我的老師張楠楠說：“其實說謝謝的應該是我，你教會了我漢語拼音，教會了我怎么樣查漢語字典，把我引進了門，讓我大開眼界了。我現在已經能寫日記了，正在寫一本小說，小說的名字叫《我是一名五保戶》。”

還沒有等我的老師說話，她奶奶就搶著說道：“老陳，你真的會寫字呢？”

“奶奶，陳爺爺真的會寫字了，他現在寫的許多字我都認不得了，他進步可快了。”

“老陳，你要寫小說，把我笑死了，你寫出的小說誰看呀？哈哈哈，你說你老了老了，咋胡折騰開呢，哈哈哈，笑掉大牙了，你也要寫小說。”

我說道：“識字就是好，這些天我拿著手機看，認不得的字就查漢語字典，現在已經基本能用手機了，也會打字了。這一切都得感謝張楠楠，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我永遠不會忘記她。”

“陳爺爺，你咋這么客氣呀！”我的老師張楠楠眨巴眨巴著眼睛，笑著對我說。

“老陳，這個丫頭片子就知道麻煩我，上下學要我接送，回家了，還要我看著她做作業，還有那些衣服，還要我給她洗，可麻煩我了，誰想到她還偷偷摸摸的給你教字呢。”張楠楠奶奶戴著老花鏡坐在炕上，對我說。

“有如此可愛的小姑娘麻煩好呀，我如果有這么個孫女麻煩我，我會感到幸福的。讓孩子麻煩好呀，當孩子不麻煩我們時，她就長大了。”

“老陳，你一下子變成文化人了，不過你說的話也有道理，我那兒子，小時候我給他接屎倒尿，端吃端喝的，放學后，總想著給他做啥好吃的，常常從地里干活回來，累的想躺下睡覺，可他要吃要喝的，又一次他要吃玉米面餅，那天我正和我家老頭子吵架了，就罵他，你煩不煩呀，一天到晚都在麻煩我，你什么時候才能夠長大呀，長大了就不會麻煩我了。哎，現在他長大了，真的不再麻煩我了，常年累月在外打工，可我心里空蕩蕩的，有時候，想起來，就難受。”張楠楠奶奶說著說著，眼里好像有了淚，我看見她取下了老花鏡，用手揉著眼睛。

“張楠楠也想她爸爸媽媽了，這個春節，你就勸說他們回來在家一起過個春節。”我想起了我答應過我的老師，勸說她的爸爸媽媽回來過春節。

“哎，老陳，兒女大了，就不聽咱們的話了，說多了，他們就會認為我們太嘮叨。前幾天，我微信視頻對我的兒子說，春節就回來過吧，我和孩子都想你們。還沒有等我的兒子張口，我那兒媳婦就搶過我兒子手中的手機，在視頻里面說，現在都能視頻了，想見就在視頻里面見個面，張楠楠那個妖精，要我們跑回來見個面能咋？春節加班費是平時的三倍，我們要湊錢買房子，回來要耽誤多少時間，時間就是金錢，婆婆，你知道不知道，時間就是金錢，耽誤了別人的時間，就等于謀財害命。老陳，說這些話，都讓你見笑了，你千萬不要把我剛才說的話說給別人，真丟人啊！”

“不會說的，我老陳一輩子從來沒有說過別人的閑話。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了，你還有張楠楠這么可愛的一個孩子陪，我就一個人，我想騎著自行車去外面逛逛去，自行車昨天我已經修理好了。”

“老陳，馬上到了三九天，鉆到被窩里都凍手，你六十八歲了，笨手笨腳的，你傻跑啥。萬一出去碰一下，誰來照看你。”

“是呀，張楠楠她奶奶，昨天決定最近走，可今天早晨起來北方呼呼作響，滴水成冰，我便取消了計劃，等天氣暖和點，我再出去轉轉，說起來慚愧，現在連縣城都沒有去過，我準備騎著自行車去外面好好看看，聽說外面有好多好看的好玩的。”

“老陳，咱們這個年齡，胳膊腿都不利索了，你就不要騎著自行車了，要出去就坐班車去。”

“哎，你知道的，我年輕的時候成天就在黃土地里忙碌，也沒有攢下錢，這些年來，身體懶了，就靠國家給的一個月490元生活，坐班車坐不起，到縣城光車費單趟就得22元，聽說住一晚上還得100多塊錢。我騎著自行車，不要出路費，到了那里就住那里，有人家了就去借宿個，現在凍，過了春天，就在野外睡一晚上，反正就是一晚上，睡在野外也就過去了。到了城里，聽說城里的樓道都比咱們灶房的鍋臺光滑細膩，我就揀個樓道睡一晚上。”

“哎，老陳，你這叫出去受罪呀，那里是出去逛逛呀！”

“張楠楠她奶奶，這里也沒有幾個讓我牽掛的人，也沒有幾個牽掛我的人，我母親在的時候，我總嫌棄她太麻煩，每天總嘮嘮叨叨說個沒完沒了，叫我做這個做那個，我總沖著她老人家喊，你把我麻煩死了，你能不能不要煩我呀！母親總笑著容忍著我的咆哮，后來母親匆匆走了，扔下了我，我孤零零的一個人，走進灶房想起了她，拿起碗筷想起了她，沒有了她的嘮叨，我想起了喝酒。當我喝著二兩老白干想忘記母親時，在酒中，我終于明白了，當母親她老人家不再麻煩我的時候，她就去了，當我想叫她來麻煩我的時候，她卻不再來麻煩我了。母親癱瘓在床的日子里，她常常對我說，孩子，我讓你這樣抱來抱去，如此麻煩你，我實在于心不忍呀！母親的話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我常常讓她抱來抱去，可至今為止我從來沒有說過，母親，讓你抱來抱去，如此麻煩你，我實在于心不忍呀！”

“哎，老陳，不要說了，你說的我想哭，你還是開過年了出去，現在凍，你騎著自行車更凍，要出去，還是等年過了，天氣暖和了出去吧。”

扯著閑話，時間過得真快，我的老師上學后，我們又說了一會閑話，我要回家，我的老師她奶奶給我做了刀削面讓我吃了回去，我等的吃了兩碗刀削面，然后在呼呼作響的北風中走回了家，今晚不用自己做飯吃了，我可以專心寫小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