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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98分

我的老師,名字叫張楠楠,5歲半,幼兒園學(xué)生,她今天坐在廣場,給我不教字了,她非常非常的不開心,她說她語文考了98分。她說她應(yīng)該能考滿分的,結(jié)果大意,丟了一點,丟了一撇,就這樣丟了2分。她眉頭緊鎖,連我給她的巧克力也不吃了,她奶奶叫吃飯也不吃了,悶悶不樂,呆呆坐在廣場的木頭椅子上發(fā)呆。

我對她說,98分已經(jīng)挺不錯了呀,我只要考過60分就心滿意足了。我的老師瞪著眼睛,把我狠狠批評了一頓:“考60分,你怎么能對得起我,我辛辛苦苦在這個冬天跑到廣場教你,害怕我奶奶罵,我假裝出來學(xué)習,你一點都沒有上進心,考60分就心滿意足了。你能對得住你一天吃的那兩個饅頭嗎,能對得住你的媽媽嗎?你的媽媽在外面和你的爸爸沒日沒夜的打工,為的啥,就為了你考個好成績,你卻考了60分,就心滿意足了。”

我的老師越說越氣,我趕緊低著頭說:“對對對,我一定考個80分。”

“考80分,你都這個年齡了,考80分咋能過關(guān),我都考98分,你卻想著考80分,你說你這個人怎么不求進步呢?”

“老師學(xué)得好,你考了98分,學(xué)生羨慕你,可學(xué)生記性差,比不上老師你。”

“你說的什么鬼話,你一頓吃的飯比我多,記性怎么比我差了。小貓釣魚,一會兒捉蜻蜓,一會兒捉蝴蝶,一心二用,還給自己找借口。”

“是的,老師,我以后一定專心學(xué)習。”

“光專心是不行的,還要認真,你看你寫的這些字,那里像個字,簡直就是毛蟲子,今天就得個丁,以后寫好了得個乙。趕緊拿去,不要煩我了,我考了98分,我好傷心呀!”

“老師,98分已經(jīng)挺好的了。何況現(xiàn)在考過了,你傷心也沒有用。”

“你說的好聽,可我又見不上我的爸爸媽媽了。”

“老師,98分和見你的爸爸媽媽有什么關(guān)系?”

“我爸爸說,等我考了100分,就和媽媽回來見我,可我差了2分,他們又不回來看我了。他們不要我了……”我的老師突然抱著頭哭了起來。

“老師,你的爸爸媽媽他們會回來的,馬上要過年了,他們會回來的!”

“不,去年他們都沒有回來,電話里說廠子要加班,不放假。說春節(jié)有加班費,加班費比平時的工資多三倍,想多賺點錢。前幾天他們說如果我考了100分就今年春節(jié)回來,如果考不上100分,他們今年就不回來了。”我的老師臉上滿是淚水,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要去了,我的奶奶一會不見我,又要跑出來找我,她腿腳不利索。”我的老師擦干眼淚,低著頭走了。

呼呼北風,吹著我的臉,吹著我的作業(yè)本,我的臉冰乎乎的。98分,只缺2分。哎,我呆呆地望著我老師的背影,突然她跑回來,對我說:“今天晚上回去把字寫認真些,明天我給你打100分,這樣你今年春節(jié)就能夠見到你的爸爸媽媽了。”

我點點頭,我的老師重新叮囑了一遍:“寫認真些,明天我給你打100分。”

我再次點點頭,我的老師終于走進了那個房子。我拿著作業(yè)本,想著今晚回去一定要把字寫認真,一定要得100分。得了100分,這個春節(jié)我就可以和爸爸媽媽團聚了。

我已經(jīng)六十八歲了,已經(jīng)有三十多年沒有見我的爸爸媽媽了。明天我得了100分,就可以見我的爸爸媽媽了。想起來我心里難受,我現(xiàn)在的爸爸媽媽是個啥樣子呢?記憶中的爸爸,總穿著一身發(fā)舊的黃軍裝,衣服上有好多補丁,瘦弱的身子,經(jīng)常咳嗽,干枯的雙手,好像就這些記憶了。記憶中的母親,經(jīng)常面帶微笑,經(jīng)常在黃土地里累的汗流浹背,可依然臉上掛著笑容。有一次我問她:“媽媽,我們吃不飽穿不暖,可你一天到晚總樂呵呵的,你樂呵呵啥?”母親對我說:“潔,生活已經(jīng)夠苦了,如果我們還不面帶笑容,可咋繼續(xù)過呀!”我終于明白了,母親面帶笑容,是為了繼續(xù)生活。

終于到家了,我用小刀子把鉛筆削尖,把作業(yè)本放在桌子上,把老師送給我的書放在作業(yè)本左邊,坐到椅子上,一筆一劃認真地寫著作業(yè)。我一定要得100分,絕不得60分,也不得80分,更不得98分,一定要得100分。100分,對我的老師重要,有了100分,她的爸爸媽媽過春節(jié)就會回來看她。100分,對我也重要。我的老師說,我得了100分,就可以和我的爸爸媽媽團聚,我知道這永遠是不可能的,可我不能說,我一定會說有了這100分,我就能和我的爸爸媽媽團聚了,我的老師聽了一定很高興。我的老師一定會認為她對我做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我也一定要讓我的老師感受到她做了一件對我特別特別重要的事。

“把作業(yè)本拿來我批改。”

我把作業(yè)本雙手接到我老師的手里,她看了看,搖了搖頭,隨后在上面寫了個100

“本來,有一個字,寫錯了,短了一捺,但不仔細看,是看不來的。我想你的爸爸媽媽在手機視頻里面也不會那么認真看的,我就給你打100分,但他們回到家了,你一定要想方設(shè)法不要讓他們看仔細,看仔細了就發(fā)現(xiàn)少了一捺。再說,只要他們回來了,看出少了一捺,責怪你兩句也就過去了,反正他們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是的是的,老師,謝謝你啦!今年春節(jié)我的爸爸媽媽一定會回來和我團聚。”我高興的拿著作業(yè)本,表達著我無限的感激。

“哎,我就咋這么笨呀,記得回去把那一捺寫上,這樣他們回來了就不會責怪你粗心大意了。哎,啥老師教個啥學(xué)生,我就因為一個字少了一點,另一個字少了一撇,就這樣2分沒有了。哎,我今年春節(jié)又見不上我的爸爸媽媽了。”我的老師臉上重新有了淚水,但很快她擦干眼淚,對我說,“你爸爸媽媽回來了,一定帶我去見見他們,他們一定給你帶回來好多好多好吃的東西,你可要給我留點吃,不要一個人吃完了,咱們師父徒弟一場,本來你這個只能得98分,除了那一個字缺一捺外,還有一個字上面的一點模模糊糊的,我都給你算上了。”

“謝謝老師,我記住了,下次一定注意,一定認真。”

“記住你的爸爸媽媽回來了,把那些帶回來的好東西要給我分享。分享你懂不懂,就是好吃的我們一塊吃!”

“記住了,一定和你分享,老師。”

我的老師低著頭,悶悶不樂地走進了那個房子。我低著頭,悶悶不樂地往回走。我得了100分,這個春節(jié),我的爸爸媽媽一定和我團聚,我們團聚在陽間,還是陰間呢?多年沒有見了,他們會給我?guī)Щ貋硎裁春贸缘模克麄冏類鄢匝笥蠛妫涩F(xiàn)在日子好了,總不能給他們準備兩碗洋芋糊糊面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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