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晏:雪域騎行者
? 黃晏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2012級碩士研究生
這是一個陰冷的初冬下午,梳著麻花辮、裹著棉襖的黃晏,鼻頭紅紅地出現在了桃李地下。因為感冒,她今天沒有去實習,用她的話說,就算是在即將工作的轉型縫隙里出來喘了口氣。
“園子里我這樣的人很多啊。”這是整個采訪過程中黃晏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剛剛約她聊一聊的時候,她回了這么一句話。剛見面的時候,她又講了一遍。臨了出門的時候,她騎在車上思考了半天,又說了一遍。
黃晏是美術學院藝術史論系研究生三年級的學生,一個說著東北大子味兒普通話的江蘇妹子。她找的實習單位在單向街,最近在負責一個新起步的APP的推廣工作,天天苦哈哈地趕地鐵上下班,絞盡腦汁想內容賺點擊量,還琢磨著怎么把男朋友拐回長三角地區一起享受美好生活。
她說的“像我這樣的人”,指的是她騎行和登山的經歷。這個姑娘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跟著山野協會的同學一起登了格拉丹東峰。大四畢業的暑假,她又從西寧沿著109國道一路騎到了拉薩。
一輩子有一次就好——關于登山
提到登雪山,我們總是會想到山風呼嘯、寸步難行、命懸一線等詞匯,似乎登山這件事兒非體格健壯、胸有大志、悍不畏死者方能成行。
但是看上去纖纖弱質的美嬌娘黃晏竟然也在上面走了一遭來回,似乎這件事兒又沒有這么遠。
“理論上,在協會里,只要你足夠想去,基本上人人都能去。”黃晏一本正經地說。“我這么不牛都去了,誰都可以去啊!”
黃晏大一的時候加入了清華大學學生山野協會,被協會“雪山文化”給“洗腦”了的她,很快培養起了對大雪山的向往。“我想著我還沒實地見過大雪山呢,一定要和協會的兄弟們去爬一次,一輩子有一次這樣的經歷就好!”抱著這樣的想法,黃晏參加了登山的集訓。
“那個學期超級累。周一、周三、周四、周五晚上跑步,男生最多的沿著操場跑30圈,女生少點,也得跑上25圈,這是練耐力。周二背著磚頭爬樓,20層;周末會去陽臺山,背著磚頭爬到山頂,這是練背負能力。”黃晏回憶道,“還別說,后來山頂上全是我們運過去的磚頭,哈哈!”
訓練的過程刻骨銘心,說起登山過程中印象深刻的事兒,黃晏卻有點兒犯難:“太多了!反而有點兒模糊。”
她從剛上大本營時高原反應嚴重,吃啥吐啥,說到中途休整那天窩在大本營看“灌籃高手”,中午還圍觀隊長做包子——這位來自新疆的隊長幾乎什么都會,進山前還給黃晏梳了一頭新疆小辮兒。“雖然攏共才那么十多根,哈哈。”登格拉丹東雪山的隊伍分成ABC三隊,A組當先鋒,確定路線;B組運送物資;黃晏在理論上原本是負責做飯的C組,但她不會做飯,全讓男生們做了。
但最令人記憶猶新的,還是沖頂。“那天早上我們3點多就起床,走夜路去爬雪山。日出的時候我看到遠方的地平線。美到讓我說不出話來。一抬頭,能看到白云就在我的頭頂飄動,觸手可及。”黃晏回憶著。
但就在沖頂完下撤的時候,她遇到了登山中唯一一次險情,沖頂那天連續下撤了17個小時后,體力不支的黃晏恍惚間看不清路在哪里,要不是因為登山時大家都用“路繩”拴在一起,她險些就走了“不歸路”。
事后回想,黃晏還是沒覺得該害怕。“我知道當時我還拴在繩上,其實并沒有危險。所以說登山的安全措施很重要。”
那年的暑假,黃晏和清華山野協會以及臺灣清華大學的另外16名伙伴一起,順利登頂了格拉丹東雪山。那是長江的發源地,位于唐古拉山的中段,海拔6000多米,在這之前,黃晏還沒有爬過高山。
“去呀,一起唄!”——關于騎行
黃晏畢業的騎行,說起來很偶然。大四的時候,黃晏在口琴社里廝混,社里一個男生說畢業想要去騎青藏公路。當時她就和另一個男生說:“去呀,一起唄!”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之后,他們又拉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小伙伴,買了山地車,組團就去了。
騎行的隊伍雖然源自一時興起,但卻分工明確。路線負責人、裝備負責人,靠譜的小伙伴們各司其職。當初提議去騎行的羅偉韜,成了騎行隊伍的隊長,在出發前還去小橋修車鋪突擊學習了補胎技術。
騎行的開始是電光火石的,騎行的準備是妥善靠譜的,騎行的過程,則是“痛并快樂”的。
首先就是難騎的公路。“路并不是我們常見的平路,而是上下坡交替,逐步上升。”黃晏比畫著,“上坡簡直要人命,但下坡卻是爽到不行!”高原上的天氣也是個大麻煩,真是變幻莫測,時不時就下場冰雹給人出難題。
“還記得爬昆侖山那天我肚子疼,爬到山頂那一刻,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大哭。還有一天路程很長,一直騎到晚上,當我遠遠地看到城市燈光的那一刻,眼淚都快下來了。”她說起來,還有點兒不太好意思。
騎行結束,這段日子給黃晏留下了許多痕跡。“臉曬得比當地人還黑,整個人都不好了!”黃晏苦笑說。
一路騎行的伙伴,自然是這些留下的紀念里最珍貴的部分。回到北京之后,他們還經常一起聚餐,每次都特別開心。當時那些痛苦的經歷,現在想來都變得有趣;路上發生的有趣的故事,也都變成了只有一起騎行的小伙伴才能秒懂的爆笑段子。
騎行的隊伍里有個叫作李國楨的男生,一路斷斷續續拍了許多視頻的素材。這個男生后來出國留學,最近用當年路上拍攝的片段配著樸樹的《平凡之路》剪了一個小小的紀錄片,取名叫作“相聚有時”。
與世隔絕也挺好
在山上,手機沒有信號,基本與世隔絕。進山十六七天,黃晏就只和外界聯系了一回。那是隊伍在登山時,帳篷被風雪吹走了,不得不連夜下撤,父母得知情況后憂心地打了衛星電話過來詢問。“其實那天我因為體力不支提前下撤了,都沒趕著。”她說,“登山是有一定危險系數的運動,但我覺得協會在山上時的選擇一定是安全第一,所以并不覺得害怕。”
騎行時,大部分時間在路上,黃晏與外界的聯系也幾乎降到零。在路上時,與伙伴們之間有速度差,每個人都是獨自騎行。不過黃晏說:“騎行時,全部的注意力都用來克服自己身體的疲勞,哪有時間孤獨。”
準備登山時,從進山口到大本營9個小時的車程,因為暈車而不能睡覺的她在卡車的后車廂里,自己給自己唱歌聽解悶,把這輩子會的歌都唱了一個遍。
這種與世隔絕,只和當下相處的時刻是如此珍貴。黃晏說:“現在實在是太忙了,只要能夠在園子里閑散地待上一整天,我就會開心得不行。”
普通人看世界的辦法
黃晏喜歡窮游,盡管最近這個概念在網上被黑得有點過分。除了騎行,她也去云南玩了一遭,還挺想畢業后去東南亞自助游——也是因為便宜。
她挺坦然:“有人含著金湯匙出生,有人含著銀湯匙出生。而我,和大多數的人一樣,頂多就含個錫湯匙吧。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我們都不可能同時兼具所有的東西。不過我覺得,生活將美好的東西平均分配一下,才能讓人生大起大落得沒那么快。”
“不過旅行終究只是一種走馬觀花的體驗。一年有365天,出去最多就那么幾天,頂多占個生活的二十分之一。回到現實,和瑣碎相處才是真實的生活。不管是窮游也好,富游也好,都改變不了這種事實。”她說。
被問到登山騎行對于自己生活的意義,她大笑說:“沒大改變,脾氣還是那么大,遇到壞人壞事還得去搏斗,唯一的影響可能就是當我現在累得不行的時候,會想想當年騎行很疲勞時是怎么熬過來的。雖然最后還是該干嘛干嘛。”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經歷,確實讓自己的世界變大了。”她說,“這段經歷給我的心里埋下了一個暗示,當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東西的時候,無論那是什么,只要努力去實現它就可以啦。”
“想到什么就趕緊馬上立刻去做,我覺得這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裹得很厚的黃晏吸溜著鼻子,強調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