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想與小故事
——獻給經濟管理工程系建立35周年
2013年7月中某日,見到經管學院偉倫樓門框上掛著橫幅“歡送經管學院畢業生1352名”。一種感慨,油然而生!回憶1985年,經管學院第一屆畢業生共31人,不到30年,學院畢業生增加了幾十倍。于是,一種懷念之情,也油然而起,一棵小樹,不經意成了參天大樹。下面,隨意談談我所了解的經管學院創立初期的一些小故事。
一個不能再長的專業名稱的誕生
1978年年底,中共第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了改革開放的決策,這極大地激發了知識分子的積極性。清華大學總是最為積極的。于是,原清華大學政治課教研室的董新寶、沈瑞英,機械系的傅家驥、潘家軺、葉煥庭,建筑系的謝文惠,自動化系的薛華成等醞釀著,要在清華大學成立一個經濟管理工程系(為方便起見,以后有時簡稱經管系)。
1979年上半年,我正在清華大學自動化系進行一個科研項目的收尾工作。因為當時的科研、教學任務還沒有完成,所以還沒有考慮未來的工作計劃。其時,薛華成最早做我的工作,闡述經濟建設如何需要經濟、管理、數學和計算機等知識。希望建立一個具有這方面知識的復合型專業。接著,將要主管經濟管理工程系人事的沈瑞英老師,多次動員我調到她那里去。我一時下不了決心,家里也不太同意。
事實上,自動化系是大家都向往的地方,而將要籌備的經管系前途如何,還“八字沒有一撇”呢!也許,時勢召喚的魅力太強大了,我終于下決心去正在籌備的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工程系。于是,我向自動化系領導打了調動報告。自動化系領導感到奇怪,認為我在開玩笑,他說如果你一定要調動,則寫個保證,以后不會再回到自動化系。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也許在刺激我一下,讓我放棄調動的念頭。我想,既然如此,我就寫個保證,當個“過河卒子”吧。于是,1979年上半年我就完成了調動手續。
既然當了“過河卒子”,就得“拼命向前”。于是,我立即投入了由薛華成為首的“教研組”的籌備工作。實際上,當時老薛自己還沒有從自動化系辦好調動手續,名為教研組的也只是寥寥數人,而系里卻讓我準備秋季開學后給第一屆研究生上課。與此同時,還籌備明年招收本科生。
那么以什么專業名義招生呢?經過多次考慮,我們設計了一個當時老百姓都能聽得懂的專業名字。這個專業名字就叫作經濟管理數學和計算機應用技術,并將之上報學校和國家教委。這是一個不能再長、再復雜的專業名字,內含4個關鍵詞:經濟、管理、數學、計算機應用技術。當然,這個名字肯定會引起廣泛的議論和爭論。可以說,反對和懷疑的占大多數,主要認為這個專業是一個“拼盤”專業。甚至于有人干脆稱它為“四不像”專業。也有人認為,這個專業涵蓋的知識那么多,能夠培養嗎?我們心中也沒有多少底,只是感到經濟建設需要這樣的復合型人才,決心摸一摸這塊“石頭”。
當然,我們也做了不少調查工作,如閱讀國外文獻,訪問中國人民大學和北京經濟學院的“經濟程序設計”專業,還請教了著名科學家常迵院士和薩師萱教授等。于是,在教研組討論的基礎上,我設計了第一個教學計劃,并由系里報學校教務處。通過各種努力和層層審批,最后,在校黨委的支持下,1980年國家教委作為“試辦專業”批準了我們第一個5年制本科生招生計劃。
講師指導碩士研究生
1979年秋季,剛剛被允許掛牌成立的經濟管理工程系(籌備)就招收碩士研究生了,他們基本上都是“文革”末期畢業的大學生。那時,我剛剛被確認為講師職稱(“文化大革命”中停止職稱),而當時我們教研組也只有薛華成是“文革”前的副教授,我們教研組一下子來了七八個碩士研究生,不可能都由老薛一個人指導,于是我們兩個講師(另一個是楊縵琳)也成為研究生導師了,我負責指導王立國和沈利生。當然,我們是以副導師的名義上報的,而指導工作的全過程都由我們負責,他們也沒有嫌我們水平低,和我們的關系非常融洽。1982年,經管系第一屆研究生畢業了,并全部獲得了碩士學位。以后,我們常以這批第一屆研究生而自豪,每年校慶還要見見面。這批研究生后來都成為我們國家的重要干部或者著名的專家。
第一門由經管系開講的研究生課
1979年秋季開學,就要給經管系第一屆研究生上課,包括經濟方面、數學方面以及計算機應用方面的課程。系里把計算機應用方面的課程讓我講,這也是本系教師開講的第一門課程。因為我在自動化系懂得一些BASIC和FORTRAN計算機程序設計,所以他們認為這個課我們有能力開。這有點“趕鴨子上架”。還好,因為我們的研究生年齡都比較大,理解能力強。所以,我與其說是給他們上課,還不如說和他們一起討論和學習。
師生和諧、教學相長,故校、系都認為我的教學效果還可以。年終,學校在教學評獎中,我被評為“研究生教學優良獎狀”獲得者。這大概是學校對經濟管理工程系(籌備)的一個安慰獎吧,因為全系只有我一個人給研究生上課。所以,這個獎只能落在我的頭上了。下圖為我和研究生合影。

2014年4月26日院慶時和我教過的經1979級、1980級的研究生合影
干部班學員的年齡比我還大
1981年開始,經管系(籌備)舉辦三屆“干部班”。學員來自我國國有大企業中選拔出來的領導干部,一般年齡都比較大,其中來自沈陽重型機器廠的廠長黃松濤的年齡比我還大。他是干部一班的班長,工作非常負責,能力很強,又十分尊敬老師。
我講的課程是模型和模擬,有不少數學內容,對這些離開學校已經多時的干部來說無疑是困難的。但是他們非常認真鉆研,居然考試時成績還不錯,這給了我很大的震驚。
這些學員學了一年半就結業了,后來不少學員成為省部級干部,如云南省省長,河南省、湖南省、四川省等副省長,機械部副部長、甘肅省人大常委會主任等。還有許多國有大企業的廠長、董事長等。
2011年,清華大學建校100周年校慶時,有40多位干部班學員回到學校。他們說,“當時在清華學習,4個人住一個房間,學習很緊張,生活很艱苦,但那是我們一生中最有意義的日子”。現在他們基本都退休了,這些我國改革開放早期經歷的老人,回憶過去,依舊激動不已。
1980年秋季校運動會上“經0”的風光
清華大學每年秋季都要召開運動會。1980年,我們已經招了第一屆“經濟管理數學和計算機應用技術”專業的本科生,一個班共31人,稱“經0”班。運動會那天,風和日麗、秋高氣爽。清華大學東大操場上,彩旗飄飄,系旗飛揚。
運動員入場式是以系為單位進入的,大系如電機系、機械系、自動化系等都有一兩千學生,在進行曲伴奏下,雄赳赳氣昂昂上場,氣氛十分雄壯。輪到經濟管理工程系(籌備)學生上場時,31個學生同樣系旗高舉,31雙腳步同樣雄赳赳氣昂昂。此時,突然引起全場哄堂大笑;俄頃,立即報以熱烈的掌聲。而我們的學生不驚不躁,莊嚴而自豪地列隊到大操場上。在這次運動會上盡管我們人少,也獲得了較好成績,而且無論在精神狀態還是在文明禮貌方面,都獲得了兄弟系的好評。
“經0”班是我們專業的“老大”,這個班從第一學期到最后學期的5年中,年年被評為先進班級。1980年第一屆運動會反映在每個同學身上的精神面貌,以及以后的全面發展,為后面各班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
為“小”汪國寅同學掛蚊帳
1981年,我們招收第二屆本科生,即“經1”班,也是31人。這個班比“經0”班思想更活躍,更善于思考,也愛提意見。班上有不少能人,其中有一個來自浙江諸暨山區的汪國寅,可能剛剛16歲,是班上最小的學生。他非常聰明,數學尤其好。因為他年齡小,個子又不高,所以大家都喜歡叫他小汪國寅。他說,開學時家里賣了800斤稻谷作為路費,是步行走到市里的。入學后學校發給他50元助學金,他不知道怎么花這一個月的生活費,立即買了一個收音機。班主任張金水知道后,給他安排了一個用錢計劃。第一學期結束后,我們去北京燕化公司實習,老師和同學住在一個大房子內,同學們都把蚊帳掛好了,汪國寅不會,我和邵斌同志一起幫他掛了蚊帳。回校以后,我們議論,剛入學的大學生還不太會管理自己,生活上要關心他們。
第一次教學小風波
經濟管理工程系(籌備)從1979年掛牌成立到1984年改為經濟管理學院的5年中,該系只有我們經濟管理數學和計算機應用技術一個專業招收本科生。每年一個班,所以,等于說我們教研組在辦全系的本科教學。辦學的前三年顯然在辛苦地“摸石頭”。因為低年級學生主要上基礎課,而基礎課是由全校基礎課教研組開的,所以,低年級大學生一般不會有多少意見,我們還沒有感到巨大壓力。到二年級下學期時,教研組就要開始上專業基礎課了,我們較早開的專業基礎課是計算機程序設計,然后是計算機原理。后一門課我安排一個從自動化系留校的“工農兵大學生”上課,用的教材是一本高等教育自學考試的教材,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因為沒有更適合我們專業的計算機原理教材。這一下子卻“惹怒”了“經1”班的學生。他們到校黨委表達不滿:“老師是工農兵學員出身,教材是自學考試的教材”。是的,進入專業課或者專業基礎課領域時,我們是準備不夠的,也缺乏經驗。比如專業基礎課計算機原理吧,我們不可能和計算機系的課程和教材相同,但是應該編成什么樣的教材,又由什么教學經驗的老師去上課,也沒有最合適的教材和人選。所以對待這次教學風波我們有點估計不足。平心而論,這本教材還是可以的,教學效果也是不錯的。
如何平息這個風波,或者說如何向學生交代以及表示我們的無奈和歉意?我們唯一的態度是誠懇,我們實事求是地告訴同學們我們需要摸索,同時,我們也采取了一些補救措施。經過解釋和工作,事件很快就平息了。我想,他們是受其上一班“經0”同學的影響,知道了他們是在“試辦專業”上學。
“經0”同學說過,他們愿意當“試辦專業”路上的小石子,作“試驗品”(“經0”班同學后來在經管學院的偉倫樓通到舜德樓之間捐獻的“經0小道”就是用小石子鋪就的)。通過解釋和工作,很快得到了同學們的理解。我們從內心里感到這些孩子的可愛!
事實上,正是這個班的提醒和促進,為我們增加了前進的動力。而后,我們不斷地修改教學計劃和準備編寫教材。例如,專業基礎課《計算機原理和系統結構》就是根據全國管理工程教學指導委員會討論通過的教學大綱編寫并使用的,而主編就是我們和天津大學的教師。而專業課《管理信息系統》的主編也是我們教研組的老師。還有《管理系統模擬》的主編之一也是我們。這三門課都被評為國家或清華大學優秀教材獎。
我們感謝這些提意見的同學們,而這些同學在畢業以后成為我們國家的優秀高級人才。例如,這個班畢業的方星海,從美國哈佛大學獲得博士學位并在世界銀行工作后,毅然回國,現在是上海金融服務辦公室主任;而這個班的傅新華博士任上海市經濟和信息化委員會副主任、全國政協委員;這個班的黃京華教授任清華大學管理科學與工程系副主任,而其同班同學、先生楊宏儒成了朱镕基的博士生。瑞銀投資銀行亞洲區副主席李山也是這個班的,還有許多我所不知道的成功人士。

和部分“經1”同學留影(左3為作者,站立者為傅新華)
第一次豐收
時光荏苒。在“摸石頭”試辦專業的第四年(1984年),清華大學在經濟管理工程系(籌備)的基礎上成立經濟管理學院,時任國家經委副主任的朱镕基被任命為院長。經濟管理數學和計算機應用技術專業被榮幸地改為管理信息系統(MIS)。俗名改為官名,土名改為洋名,而教研組也升格為管理信息系統系。
成立學院前,薛華成老師及其夫人楊縵琳老師調到上海復旦大學,作為教研組副主任的敝人,被學校任命為管理信息系統系副主任(見1985年清華大學公報)。1984年下半年,第一屆本科生“經0”班學生進入畢業設計階段,我們安排學生到國家經濟部門,企業、事業部門等進行真刀真槍畢業設計、寫畢業論文。第二年,31個畢業生全部勝利完成學業,取得工程學士學位。下圖是全體畢業生在清華學堂前的合影。
值得高興的是,在“經0”班畢業前夕,美國普林斯頓大學鄒至莊教授要在中國清華大學、北京大學、中山大學、上海交通大學等高校選拔10個優秀畢業生留學美國,資助攻讀數量經濟學。系黨委書記邵斌同志讓我提6個同學去參加選拔考試。我提了李稻葵、倪曉光、張浩、張欣、申屠軍、王建新6位同學。標準是成績和英語,所以沒有任何異議。沒有想到的是我們6個學生全部被錄取。據說有些學校只錄取一個,還有沒有錄取的。這些留學生在美國都學有所成,而李稻葵博士從哈佛大學取得博士學位并在國外工作一段時間后,回到了母校經濟管理學院,先后任清華大學經管學院金融系主任、清華大學中國和世界經濟研究中心主任,中國人民銀行貨幣委員會委員、全國政協委員等。

經管學院第一屆畢業生“經0”班合影(前排左6為何介人副院長,左5為作者)
2013年9月3日,薛華成夫婦來京,我們合了影,其中就有“經0”班的李稻葵(后排左3)同學。

我給“經0”班同學李首無發畢業證書

2013年9月3日薛華成夫婦來京時的合影
我們第一屆管理信息系統專業的豐收,激勵了全國許多高校的經濟管理學院設置管理信息系統專業的欲望。據《高等教育》統計,1986年,全國有16所重點高校成立管理信息系統專業,并招收本科生。
當上了“干部”
前面提到過,1984年成立經管學院。當時,除朱院長以外,學校還“空降”一個副院長,他叫何介人。他從學校帶來兩個院長助理,一個是曲文新同志,另一個是趙家和同志。同時,院設4個系,即企業管理系、技術經濟系、國際貿易系和管理信息系統系。管理信息系統系的系主任由趙家和兼任,敝人被任命為副系主任。這有些讓我“受寵若驚”。因為,我從來就沒有擔任過“系”一級的領導。成立管理信息系統系后,何院長立即問我要一張照片,于1985年6月21日給我辦了一個清華大學校醫院發的“清醫字第000826干部保健”公費醫療證,卡號是經017號。我不知道清華大學的干部、老教師到校醫院就診還有這么一個規矩,后來,我當了教授,得到一張蓋有“衛生部保健局”圖章的醫療證(即所謂102公費醫療證),我才知道這種醫療證的含金量。我沒有料到我這個小小的副系主任,身份就已經變成了“干部”。但是,我明白,我的系小而又小,如稱為教研組,也是全校最小的。所以,我自己心內知道這個“干部”是什么樣的品級。那個時候我年輕,很少去校醫院看病,所以這張“干部保健”公費醫療證也沒有用過。
一個產生校學生會主席的專業
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前,經管學院只有管理信息系統系專業招收本科生。這種狀況延續到1987年,學院才增加招收一個班的經濟專業學生。也就是說,經管學院的本科生一直很少,在1985—1987年,全院本科生一直保持在150多人。1987年,經管學院的經濟系才招了第一屆的經濟專業本科生,稱“經72”班,而管理信息系統專業的稱“經71”班。
奇怪的是,經管學院容易出學生干部。1983級(經3)班,就出了一個清華大學學生會主席,叫潘復祥。他能量很大,在學生中威信很高、赫赫有名。工作后,潘復祥任“諾德基金管理有限公司”董事。潘復祥畢業后,新的清華大學學生會主席又出在經管學院的“經4”班,叫方方,1989年是“經4”班畢業的一年,政治工作和學習任務都很重的方方,卻能在畢業前夕的大風浪中經受了巨大考驗。畢業后他去了美國留學,我還給他寫了推薦信。后來,他在香港發展,很有成就,任摩根大通亞洲投資銀行副主席,曾捐資千萬元建設新清華學堂。他還是連續兩屆港區全國政協委員。
我第一本正式出版的教材
壓力實在是一個好東西。1979年我在經濟管理工程系(籌備)開講的第一門課是BASIC和FORTRAN計算機語言程序設計,那時沒有適合我們用的教材,我是根據有關產品說明書和參考書自己編了一個油印講義。次年,我給研究生和本科生就不能光講這些了。事實上,有人在議論、在嚷嚷經濟管理工程系應該講講商務語言,什么叫商務語言?我也不知道。一天,在圖書館里,我突然發現了一本《電腦商務語言》,是澳門地區出版的,這是我的一根“救命稻草”。開始,我看不懂,因為COBOL語言是結構型語言,有嚴格的規定,比如要有幾個部,部下面還要分節,節下面還要分段等,這和前面講的科學計算語言差別很大,所以給人的印象就是不好學。
事實證明,我的智商不高,但是有些“耐商”,即耐著性子,硬著頭皮去啃的毅力。后來,在啃的過程中,我突然感到是否能用一棵樹來形象地描述COBOL的語言結構?這樣可使得學生一下子就抓到它的本質,然后再一步一步解釋和消化這棵“樹”。于是,我根據我自己學習和掌握COBOL的體會去給學生講課。為此,我寫了一個講義,講義的第一頁就是畫一棵大樹,形象地表示了COBOL的結構。這個講義,不知道怎么給交通部廣州計算站得到,并且油印成了一本書。他們給我來信表示感謝用了我的講義。我沒有意見,只是希望他們給我幾十本他們印的書,用以發給我們的學生。他們立即給我寄來40多本,這樣,我給下一屆學生上課時就有了一本像模像樣的“書”了。
20世紀80年代初,清華大學成立了出版社,此時寫書的人很少,出版社迫切希望有人投稿。我很幸運,經人推薦,認為講義《COBOL程序設計》可以出版。開始,我心中無底,不敢交稿。后來,推薦者不厭其煩地勸說和“忽悠”,我就交給了出版社領導劉寶庶。為防出婁子,我還請了兩位計算機系的老師給我檢查有無原則性錯誤。1982年,《COBOL程序設計》正式在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了,這是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最早的圖書之一,也是我的第一本書。沒有想到的是,這本書很快風行業界和全國高校計算機等專業,出版社連續重印了十七八次,發行量近20萬冊。后來這本書被評為清華大學優秀教材二等獎。也正是這本書的緣故,我還給計算機系研究生講了這門課,聽課的其中包括樓繼偉和郭建英。
懷念李德老師
也許現在誰也不會知道李德是什么人。他確實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教師。他是“文革”后從清華綿陽分校來的,河南人,是數學老師,年齡和我差不多。他有三個子女,兩女一男,妻子是清華的職員。在那個時候,他家的經濟狀況是可想而知的。他熱情好客,非常樸實。他是差不多和我同時來經濟管理工程系(籌備)和我們教研組的,我準備計算機的教學,他準備數學的教學。開始,系里請中科院老師講運籌學,他是聯系人和助教。當一個學期完成后,我們感到由多人講的運籌學比較分散,更沒有一本完整的教材。所以,他張羅著要和哈爾濱工業大學的錢頌迪教授合編一本《運籌學》。為此,他十分投入和辛勤工作,聯系作者和清華大學出版社。大概1982年年初,《運籌學》書稿已經交給了出版社,而他卻突然感到身體不適,到北醫三院檢查的結論是急性白血病,必須住院治療。我就和他一起在清華園公交站乘331公交車,送他去北醫三院住院治療。在公交車站上等車時,他還和我說,只要等兩個星期他就回來上課。我幫他辦好住院手續以后,單獨找了大夫,醫生沒有表示能很快出院,也沒有講得多么可怕,所以,教研組也沒有把他的病看得多么嚴重,大家實在也太忙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化療的進行,他的身體并沒有好轉,每況愈下,后來干脆不能自理了,5個多月后他就與世長辭了。他夫人給他換了一身藍色中山裝,戴一頂藍色的帽子,遺體側放在一輛北醫三院的三輪車上,教研組有幾個人去送別。就這樣,一個像老農一樣的教師就離開了世界。按照他的遺愿,骨灰送回到他的故鄉河南。
李德逝世后,《運籌學》正式出版了,封面上寫著李德、錢頌迪主編。這是一本分量很重的書,因為書的作者都是中科院有名的專家,社會上還沒有見到同類的書。此書一直連續在全國高校使用。有好多年,經管學院傳達室經常接到全國寄給李德的信。現在,這本書經過了改編,換了主編,但仍然沒有泯滅原書的影子。李德走后,每年年底我都要代表教研組和我自己到他家里慰問,直至他的夫人再婚以后才停止。
李德絕不會想到,我們一起參加創建的專業、教研組和經管系發展到今天的規模!我想,他的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
王立國當班主任
1982年秋季,我指導的1979級經管系第一屆研究生王立國畢業了,并被留下當助教。在教研組內,我主管教學,所以教師的教學工作由我安排。毫無疑問,分配新教師王立國當新生的班主任特別合適。王立國當的是“經2”班班主任。清華的傳統是,新生入學時必須進行體格檢查,不知為什么,“經2”班查出的體檢問題特別多:某某,心電圖不合格;某某、某某,肝功能超標;某某,近視眼超標……全班共有6位體檢有問題,這是誰都沒有估計到的。王立國問我怎么辦。老實說,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一方面,堅持標準不僅是對學校,也是對國家負責;另一方面,考上清華大學的學生,一旦由于體格檢查不合格而退學,這對學生及其家庭意味著什么,大家都清楚。所以,我的意見是必須慎重再慎重。首先和學校溝通,爭取一個也不退學;同時,做好同學的工作,穩定他們的情緒,并注意休息和營養,使他們盡快恢復健康,以便復查時合格。王立國是非常負責和細心的班主任,他和新同學們打成一片,組織文藝、體育活動,還和有關部門溝通、解釋。最后,這6個同學全部留下了,而且還有一位優秀的學生干部畢業后留校,當了我們教研組副主任,后來又長時間做經管學院院長助理。
清華大學“學生MIS協會”
在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開始,清華大學管理信息系統專業的學生非常活躍,他們不僅熱愛這個專業,而且還和實踐相結合,甚至于在外面參加企業、事業單位的信息化開發工作,有一些學生還沒有畢業就承擔了系統分析員的角色。例如,“經81”(1988)班的袁東輝,在畢業以前就以系統分析員的身份,承擔大成公司的管理信息系統項目。1993級的學生“經31”成立了第一屆“學生MIS協會”,會長為聞中,聘請我為名譽會長。后來,聞中同學畢業后,會長為“經51”(1995)的郭訊華。這個郭訊華能力很強,還沒有畢業,已經成了一個集團企業信息化的專家(這是我一次參加這個集團的會議時遇上的)。第三任會長是“經71”(1997)的韓碩,他當學生時不僅參加了不少信息系統開發工作,還和林映俠一起幫我編寫《系統分析員教程》。現在,前兩個會長都回到了清華大學經管學院的信息系統專業,當了老師。
關于“北京MIS學組”
鑒于清華大學舉辦管理信息系統專業的成功,不少高校到我們教研組“取經”。老實說,我們從來沒有認為我們的辦學有多少值得推廣的經驗,但我們非常愿意和兄弟高校交流辦學的經驗和教訓,這種交流是很好的學習和再提高的過程。實際上,管理信息系統專業還是在不斷發展之中,它的學科方向還并不完善。
就我本人的經歷,我先后到北方交通大學(現改為北京交通大學)、北京林業大學、中國農業大學(東區)等高校以及一些全國性會議上談過管理信息系統專業的辦學理念;也接待過北京金融學院(北京對外經貿大學的前身)、北京機械學院(北京信息科技大學的前身)等高校關于制訂MIS專業教學計劃的咨詢。
后來,北京設置管理信息系統專業的高校越來越多,大家認為需要成立一個全市性的“MIS學組”(掛靠在北京市的一個學會下面),以便集思廣益,建設好這個新專業。這個學組是一個民間組織,自愿參加,由全市20來個高校組成。學組的召集人是北京理工大學的甘仞初教授、中國人民大學的陳禹教授和我本人。學組大概每年開1~2次的會議,討論專業的發展、教材的建設以及其他感興趣的問題,會議的時間和地點由舉辦學校安排。會議一般都安排在星期日上午,用一個單位時間進行討論,然后會議東道主為每個出席的老師提供一份中午快餐。這樣的活動非常受歡迎,有時,河北省的高校知道了也來參加。毫無疑問,這種活動對專業的改進和發展起到很好的促進作用。而且,同業老友,相聚相敘,不亦樂乎?后來,隨著我們幾個人的相繼退休,這種活動沒有沿襲下來。
“游龍驛站”
社會上流傳著“清華一條蟲,出去一條龍”,這種說法有些夸張。但是,至少說明了清華的能人多。開初,清華經管系,以至經管學院都不是清華的大單位,更不用說我們教研組了。我以前說過,我們這個系(即MIS教研組)比學校其他教研組都要小。水淺池窄,蛟龍難留。在我們教研組前進的歷程上有許多青年教師在這里待過,來了不久,或者一兩年,最多三五年,90%以上的青年教師就另謀高就了。我們的教研組成了一個“游龍驛站”。這很好,說明了還有人喜歡這個“驛站”,所以我們總是“歡來歡送”。
據不完全統計,從20世紀80年代中到90年代初的5年多的時間內,經過這個“驛站”的青年教師就有10多位。例如,從計算機系來的方今,從北京大學來的胡曉瓊,從數學系來的何坤、韓業舜,從自動化系來的謝建國、姜松,從電子系來的桑海、李志賢,從本系畢業的汪授泓、王立國、鞠建東、鐘陽春、王福俊等等。因為池小水淺,少有大志者想去江湖洋海是很自然的。當然,到“驛站”來的也有年齡大一些的教師,我們也是來者歡迎,走時歡送。我們幾個教研組的開創者也有走的,例如老薛夫婦。“驛站”的“站長”換了好幾茬,也都是時間不久就到別的系或者到院里當領導去了,比如去當副院長的就有四五位。本人在1996年退休之前,一直在這個“驛站”中,做一個“驛站”的守望者,我想總是需要這樣的人,所以也心安理得。
(2013年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