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謝謝你。”青年閉著眼睛,微笑著繪制出三道月牙來,可是下一秒他便笑不出來了。
強烈的暈眩與不適襲來,青年一下子站不穩(wěn),摔倒在地,無法思考。當(dāng)痛苦消減,瞇起的眼縫中是一望無際的白。而守夜人依然完好的漂浮在半空。
“這是什么?”青年的聲音虛弱像是半朽的老者。
“這是你現(xiàn)在的內(nèi)心世界。”守夜人說著,手指向一旁。青年順著看去,白茫一片的世界中竟然存在著一個小小的黑洞,它看起來像是在旋轉(zhuǎn)著,不時有點點白光漂浮著進(jìn)入,便一去不返。
“這...”
“大概就是你們所說的抑郁吧。”守夜人想了想,說道,“明明只有那么一點點的小東西,卻能夠吞噬人類的精神,想想就可怕。”
“黑洞對宇宙來說也不過滄海一粟,不也照樣在不停的進(jìn)食。”
“好好好,你說的在理。”守夜人就此打住,兩眼無神的看著不知在想什么的年輕人。
“所以...這又算是什么呢?就不能,讓我死的干脆一點?”
守夜人卻不再回答,依然靜靜的看著。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青年一下子發(fā)作了,他的表情趨于暴躁,一瞬間,仿佛所有的負(fù)面情緒一同涌上,分不清酸甜苦辣,只知煎熬難忍,渾身抽搐,嘴角逐漸流出乳白色的唾液,像是羊癲瘋發(fā)作的癥狀。
這一過,又是小半天。青年哪受過這等折磨?終于放松下來,不禁沉睡。
一旁的守夜人只是看著,表情卻消失了。板著的一張臉,像極了水滸梁山好漢黑旋風(fēng)。而他明亮的眸子卻暗藏著幾分無奈。
“哥,哥。”朦朧中,青年仿佛聽到童稚的呼喚。可是他好困,好累,眼皮仿佛墜了桿定海神針,提不起力氣。
“哥,你又睡著了嗎?”
“那我把麥克風(fēng)關(guān)掉咯,要是你明天醒得早,要叫我起床哈。”
嬌滴滴的女聲仿佛繞耳銀鈴,清脆又令人舒暢,再次將青年置身于回憶之中。
那是...8年前了吧!對青年來說,是灰暗的年代,就在那時候,他久孤成疾,終患了抑郁癥。
自我封閉,自我沉淪,自我毀滅。
關(guān)于那時的自己,青年只能想起這些形容詞。
為什么會孤獨呢?青年不明白,可身后是封閉的墻,面前只有衣櫥和落寞的影子蜷縮在床角,如此,便是了...
什么時候改善的呢?
青年想了想,大概是擁有了自己的手機時。那時候的自己,最迷戀的事情,大概就是整日與手機為伴,使用錄音軟件唱啊唱啊,一唱就是一整天。似乎,也挺歡快。
錄音軟件是包含社交系統(tǒng)的,就是這個系統(tǒng),拯救了當(dāng)時自閉的少年。
“大哥哥,以后我就叫你大哥哥了,好不好!”童稚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青年不禁潸然淚下。
小女孩叫婷婷,剛認(rèn)識的時候不過是個小學(xué)六年級的孩子。初識在錄音軟件的社交圈,逐漸轉(zhuǎn)移到了社交軟件的相處。婷婷很樂觀,但也時常會傷心難過,說來也奇怪,不善言語的青年思維卻無端活躍,總能寫出溫柔的文字溫暖小女孩的心靈。
不知是哪一天,小女孩突然發(fā)問,仿佛在青年昏暗的港灣升起了不落的太陽,她就是恒星一般的光源。
“當(dāng)然可以,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兩個缺乏溫暖的人,就這樣在屏幕兩端,相互溫暖。
可是...許久沒有再像從前那般了吧...
大概是婷婷高中畢業(yè)的時候,她找到了真正相伴一生的人,也終究有了新的依靠。那時開始,就漸漸淡了吧...她不在需要那個隔著屏幕猶如虛擬的哥哥了。
叮鈴鈴——叮鈴鈴——
是聊天軟件語音通話的鈴聲。
青年終于如愿以償?shù)谋犻_了眼睛,可眼前只是屏幕一般播放著畫面,就像方才看到何晰一樣的,上帝視角。
“哥,今天怎么有空找我聊天了啊。”畫面中,笑靨如畫的少女果真出落得亭亭玉立,在她身旁,長相老實看起來文縐縐的男人正在挑揀著剛買的青菜。
“什么!”她突然尖叫起來,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你...你說我哥...我哥他...跳樓自殺了?”
“不不不,不可能。”她捂著嘴巴,語氣充滿了不可置信,“是你搞錯了吧!我哥...我哥他那么溫暖那么樂觀的一個人,怎么...怎么可能...”
“確實是這樣沒錯,請您節(jié)哀,勿傷身。”
“嗚嗚...”
電話掛斷,婷婷早已泣不成聲。一旁的男子輕輕的抱住她,撫摸著她長長的頭發(fā),想要平復(fù)她的心情。
“怎么會這樣呢?”他也想不通。作為婷婷的伴侶,自然與青年沒少接觸。這位大舅哥給他的印象一直是大大咧咧的,沒事兒就發(fā)點小神經(jīng),對妹妹的寵溺連作為男朋友的自己都自嘆不如。這樣的人,怎么會...突然選擇自殺呢?
“說好的呀,說好的呀,你說過等我長發(fā)及屁股的時候就為我量身打造一部言情小說的,你忘了嗎?你不是最寵我的嗎?現(xiàn)在連妹妹的約定都不管不顧了嗎?”
“啊——”
哭的撕心裂肺,這是真實的深入骨髓的疼痛,是失去了至親的...痛感。
青年看著,如鯁在喉,他想要哭出聲,卻噎住了,只有兩行清淚,不住的流...
“看到了嗎?為你傷心的人。”守夜人淡淡的說。
“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火車上了,正前往你的城市,準(zhǔn)備見你最后一面。”
“其實,我們根本沒見過。”青年說,“一直以來,聯(lián)系都只是兩個賬號,兩串冰冷的ID而已。”
“可是依然可以有動人的情感,不是嗎。”
“可我寧愿她沒有這份情感。”青年轉(zhuǎn)過身,與他對視,“所以,是誰以我的名義通知她死訊的。”
“哦,是你的母親。她猜到了你的鎖屏密碼,通過你的聊天軟件通知了所有與你關(guān)系匪淺的人。”
“這可真是...”
“所以你的母親為什么會知道你的密碼?”
“年少無知的時候,網(wǎng)絡(luò)銀行用的是她的賬號卡。”
“有什么聯(lián)系呢?”
“當(dāng)年我偷偷給何晰買禮物的時候,通過支付短信,她都看在眼里了。”
“所以呢?”
“我的屏保密碼是何晰的生日。”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