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介店鋪，一個一個店鋪走進去，問了一輪價格，被高價嚇退。放棄中介介紹這個渠道，七七開始尋找路邊的租房小廣告，奇怪的是，所有的租房廣告都有被撕掉的痕跡，只有租房信息，沒有聯系方式。為了省下房租一半價格的中介費，七七走進小區，一個一個挨著詢問。

在詢問到某個大院的安保人員時，他從抽屜里找出一張皺巴巴的白紙，不平整的白紙上什么文字都沒有，只有大大的電話號碼。

七七明白了。他的中介費真容易，把附近的租房廣告電話全都撕下來，自己就名正言順地成為小中介，“中介費”比七七一天工資還高。

三千房租，押二付一的押金，房租一半的中介費????加起來超過1萬，在深圳搬家跟搬金子一樣貴。四個月沒有找到工作的七七，已經無力支付這筆費用。經過沃爾瑪時，剛好看到招聘清潔工的工作，進去面試。

面試官看了一眼七七，揚手讓她出去：“干清潔工的都是年紀大的，你們這些大學生待不久，來這干嘛，出去，別浪費時間。”

“那，有沒有不是清潔工的工作，寫宣傳做品牌打廣告我都可以。”七七第一次那么勇敢地自薦。

“這個崗位不缺人，養不起那么多人。”

銀行卡的數字加起來已經不夠支付一個月的房租，七七只好拆東墻補西墻。誰說成年人的世界里沒有“容易”兩個字，除了容易禿頂，還容易窮！

七七走進了建設銀行。

“你好，辦理什么業務？”

“提取住房公積金。”

“公積金在您買房的時候可以提供很大一筆貸款，建議您輕易不要動，您考慮清楚了嗎？”

“我現在都快沒房住了，還買房。”七七自嘲。如果五險一金能提取，七七也恨不得把所有能提取的錢都提出來。借錢太難了，自尊在打臉。寧愿刷信用卡也不愿借錢。

有主意了！在銀行辦理完業務后，七七馬上到了華強北。年底面試的電話漸漸少了，兩個星期才一通。青黃不接的日子，什么時候能找到穩定的工作也未知道，現金為王，為了在這里待下去，七七想起了另一個變現的主意。

華強北，中國最大的電子市場，也是亞洲規模最大的電子產品集散地。這里集齊了新奇古怪的設備，數碼產品的種類和數量多到用海為單位，專業到你叫不出名字，價格低到掉下巴。

從公交站下來，走到賽格，沿路熱情的婦女，頭戴防曬帽，粗粗的手臂套著冰袖，主動向七七伸過名片，滿嘴不停說話，像唐僧念緊箍咒，濃郁的鄉音，七七只聽到：“票~票~票~”。經過朋友破譯，才明白他們念的是“發票~發票~發票”。五湖四海，全國各地口音，有的是“花票~花票~花票”，有的是“花瓢~花瓢~花瓢”。

電影《那時花開》里，樸樹會用17種語言說“我愛你”，那是融化了心腸的浪漫。浪漫屬于電影，市井屬于謀生。在華強北，你可以迅速學會一個技能，用幾十種方言說一個詞：“發票”。

穿過寬闊的馬路，走過又窄又暗的巷子，七拐八彎，在一個黢黑的角落，七七找到了藏在巷子里的攤位，面積1平米不到，老板很警惕，把POS機藏抽屜里。

“套現多少手續費？”

“萬份之二。”辦理業務的人忙得沒空抬頭。

“能便宜點嗎？”一分錢對于七七來說都是

“你要刷多少？”

“1萬。”

“1萬塊才收你2百。2百塊錢一天的房租都不夠，還跟我講價。”

“你抬頭看看。”停頓了一下，老板繼續：“華強北啊！店面租金有多貴！我還要養老人小孩，小孩上學要8千，再便宜我怎么活。”

再說下去，七七都要寫水滴籌給他捐款了。

這個大都市里，光鮮亮麗屬于少數人，多數人負重前行。

5年前被盜的陰影還沒散去，拿到現金的七七，馬上找銀行存錢，用6位數的密碼保護3位數的存款，七七都覺得可笑。其余的少量現金，分3個地方保存。普通的100元人民幣，對她來說，像金條。沒有財的她，最害怕“財氣外漏”。

拿著錢，七七重新回到窄窄的巷子。這段巷子漫長、黢黑、陰冷，像人生的至暗時刻，令她絕望，看不到光。

從華強北出來，已經是下午，接近超市的蔬菜打折時間，每天一次的省錢機會不能錯過。

七七趕往超市，到了門口，大鐘顯示了令人欣喜的數字16:50，還有40分鐘才打折。時間還早，希望的菜園子就在前面，七七仿佛看到了朝氣蓬勃的蔬菜等待自己。

她快速走進超市里面，卻發現，整個超市，蔬菜區的人最多。貨架前有頭發灰白的大叔大媽，也有寶媽，還有年輕白領。

人群中還有一個熟悉的面孔：房東！

在深圳坐擁3套房，他也擁擠在搶特價菜的人群里。

七七趕到最愛的豌豆苗貨架前，空空如也。

很多人已經挑好了菜，放在購物籃里，閑逛，就等時間了。只要大屏幕上的時間一顯示17：30，收銀臺前就排長龍。

人生真諷刺。在乙方工作，被甲方挑選，職場的華麗轉身，曾經讓多少同事羨慕，還沒來得及揚眉吐氣就蔫了。是禍是福？當年的同事知道七七的落魄，該多慶幸自己不是那個被好運擊中的人。

人生，是一場塞翁失馬。一件事擺在面前，我們總是被教育，權衡利弊，算命先生都算不到的將來，利好和瑕疵我們都要全然接受。生活就是這樣，無論你在哪里，日子揉碎了，都帶著一絲悲涼。

一籌莫展的時候，七七收到的人才房即將可以入住的通知。上天再一次眷顧了她。

晚上，打包收拾的七七停下來休息時，想起了蒼梧。她坐下來，拿出手機，想了一下，打了一行字：我明天搬家，可以幫忙么？

糾結了幾秒，她按了刪除鍵，從最后一個字開始，文字迅速消失。

不自信的人總能找到N種被拒絕的理由。這座城市，有多少人在這樣糾結的夜晚中錯過愛情。

第二天，姐妹團都來幫忙搬家，還有蒼梧。善解人意的米雪把搬家時間告訴了蒼梧。除了米雪，各自都經歷了人生風浪的姐妹又坐在一起。

“紫洋，房子的事情如何了？”

少了幾分傲嬌的紫洋，褪去了一千多一次的美甲裝飾，露出白色普通的指甲蓋，背了一個普通的帆布包。

“還在掛著，準備降價虧本也要賣出去。壓力太大，實在還不起。心情不好，昨天打牌虧了兩千多，昨晚又大吵了一架。”

“怪不得你眼圈那么黑。”

“睡不著，焦慮、焦灼。珠珠，還是你厲害，無債一身輕，事業又漸漸起色。”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紫洋夸了珠珠。

“最黑暗的那段人生，是我自己把自己拉出深淵。沒有那個人，我就做那個人。”珠珠看著紫洋，“這個世上，能幫助我們的，是自己。不過，哪有什么勝利可言，挺住意味一切。”

“米雪，你呢？裁員會裁到你嗎？”

“我???懷孕了，公司不會裁我！”

“呀，好消息啊，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大家都替她開心，囑咐她今天不能干活。

“所以，我叫了一個勞動力來代替我。”她指的是蒼梧。

大家默默領會。

“和小藝還有聯系嗎？”八卦的紫洋避開蒼梧，小聲問。

“有。”七七故作神秘。

“你是不是傻，他對你只有指責，你是受虐習慣了吧。”米雪急了。

“前幾天，他給我打電話了。”七七學小藝的腔調重現電話的情景，“我結婚了，廣州人，她在廣州有房。認識一個星期，閃婚，婚禮在深圳辦，到時候發一個婚禮邀請函給你。”

“一個星期？”所有人都驚掉下巴。

“聽過閃婚，沒聽過這樣閃。娶個有房的女人，少奮斗二十年。果然，房子是結婚的動力。”米雪感慨。

“這個小藝真有能耐，自己沒車沒房，聽你說過，他老家還是一排瓦房，怎么能娶到廣州有房女？”

“一定是跪舔忍氣吞聲。說我們女人勢力眼，男人也好不到哪里。”碰到珠珠的痛點。

“沒辦法，大城市生活壓力大，高房價下，誰都不能免俗。”

紫洋也來氣，“廣州人了不起，有房了不起。還邀請前女友參加婚禮，是不是前女友們都坐一桌？你怎么回復他？”

“我用微信發了紅包給他。”

“你還給他發紅包？”紫洋很不屑，“前男友結婚你會發紅包嗎？”紫洋問她們。

“不會。”異口同聲。

“紅包收了嗎？”大家都很關心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