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之還是搖了搖頭,“那日毒蜂和林蟲追擊我們,當(dāng)時我就很奇怪,明明我的身上也有血,毒蜂和林蟲竟然悉數(shù)追擊主上,后來一想,無非是你在我身邊,而你身上的樟葉花或許還有避蟲的功效。”說完,沈聆之對上景翊的眼睛,景翊并沒有因被揭穿后惱羞成怒,反而釋然一笑。
“什么都逃不過你們兩個的眼睛。”景翊似乎回想起了往事,“的確,這里的谷主是我的一位朋友。”景翊頓了頓,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在我十五歲跟著師傅行醫(yī)的時候遇見了一位姑娘,和你一樣,大大的水靈靈的眼睛,她經(jīng)常有事無事便往我這兒跑,給我送各種花,她說陽光下的花朵特別美麗,看到這些花心情就會好起來,送得最多的就是樟葉花。”
沈聆之靜靜地聽著,她有預(yù)感往往美好的開頭皆是悲傷的結(jié)尾。
“她沒有騙我,窗前的樟葉花在陽光下確實(shí)開得很美,她笑得也很美。后來,看到她的次數(shù)少了,她也不愛笑了,她用楚楚可憐的眼睛看著我說阿娘要她嫁給一位官宦家的兒子,可是她并不喜歡。”不知是不是樟葉花的顏色太過鮮艷,稱得景翊臉色有些發(fā)白。
“她說她只把花送給愛慕的男子,她說只要我?guī)咚涂梢苑畔乱磺校野腴_玩笑地回她我腳有殘疾,怕是沒走幾步路就給逮住了。那天是我第一次見她哭,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我也是頭一次看樟葉花好像也沒有那么好看。”
沈聆之制止了景翊,“如果難受就別說了。”
景翊并不理會沈聆之,“后來,她嫁人了,聽說出嫁前還和阿娘吵了一架,她阿娘說我是廢物,她就和她阿娘急,還吃了一記耳刮子,她到出嫁前都在護(hù)著我。”景翊的手顫抖起來,眼眶濕潤,沈聆之知道景翊最不愿面對的結(jié)局還是來了。
“再后來,她差人給我送了一盆樟葉花,開得極好,我想見她,想當(dāng)面致謝,但是那名小廝告訴我,就在昨天她難產(chǎn),走了。”景翊眼角的淚水滴入玉缽中,和樟葉花汁混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沈聆之打破了寧靜,“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忘不了的,有些人有些事會跟隨你一輩子。即便無人提起,只要看到和她有關(guān)的你會控制不住想起她。”景翊加快了手中的動作,“谷主是她的閨中密友忘禾,知她愛種花,為了紀(jì)念她,便在這里栽植,漸漸地成了一片花園。”
“所以此次你跟我們上山,是希望她不要為難我們。”
“算是吧。”
“聊什么呢?”忘禾笑意盈盈地走了進(jìn)來,身后便是穆以待,看來是談完了。
“沒什么,只是閑來無趣隨口聊聊。對了,最遲今晚酉時我們就可以下山。”沈聆之沒有看向穆以待,只管擺弄眼前樟葉花,像是在匯報任務(wù)一般。
“看來是不能讓我倆知道的悄悄話。”忘禾看向景翊,似乎在等他的回答。景翊并沒有抬頭看忘禾,專心致志地干活。
穆以待越過忘禾,拉起沈聆之的手往外走,沈聆之一開始不解,但看到忘禾的眼神便心中了然。忘禾尋了一處坐下,“今日過后,何時上山?”
“可能。”景翊話還沒說完,忘禾便搶著說道,“沒個十年半載是不會上山了,是吧。”忘禾換了個姿勢,盤著腿坐著,“我是洪水還是猛獸,你就如此怕我?”
景翊終于抬頭,看了一眼忘禾,“沒有。”
“沒有沒有,除了我之外,你好像跟每個人都溝通無阻,怎么到我這兒,不是兩個字就是一個字,半天湊不成一句話。”忘禾一只手撐住下巴,語氣僵硬,但是眼神絲毫沒有責(zé)怪之意。
景翊被她說得無法反駁,忘禾繼續(xù)質(zhì)問,“不是說不要我種得花嗎?怎么還屁顛屁顛跑過來。我送你十盆,你恨不得連土帶泥全給我還回來,這次怎么了?看上那位姑娘了,獻(xiàn)殷勤嗎?”
“忘禾!”景翊沒辦法,只得叫她的名字。
“誒。”忘禾的眼睛生得也漂亮,一笑就攝人心魄。
“忘禾,你知道的,我和你之間永遠(yuǎn)不可能。”景翊認(rèn)真地看著忘禾,忘禾收斂了笑意,“我和她不一樣,她要結(jié)果,我不需要。我心悅你是事實(shí),不說出來我會后悔一輩子。”
兩個人沉默不語,忘禾和景翊心里都知道,他們之間有道坎。最終,忘禾嘆了口氣,“算了算了,我回頭下山把你房間里的花全搬回來,真是被你打敗了。”
“在山上好好呆著,哪兒也不許去。”景翊突然嚴(yán)肅起來,忘禾感到些許奇怪,但是聽到景翊語氣這么強(qiáng)硬,本身心中不爽,也提高了嗓門,“你還管起我自由了。你放心我不找你,我整天呆在山上,快悶出病來了,我去吃飯喝酒賞花行了吧。”
景翊意識到自己態(tài)度有點(diǎn)過激,放輕了語氣,“樟城不太平,這段時間還是莫要下山攪和得好。”
忘禾癟癟嘴,一副我才不信的樣子,轉(zhuǎn)念還是想問景翊,便也放低了姿態(tài),“那今日過后,還會再上山嗎?”忘禾期望的眼神看著景翊。
景翊拿她沒辦法,點(diǎn)點(diǎn)頭,“會。”
“剛剛你倆在聊什么?”穆以待松開沈聆之的手問道。
“主上是不是也猜到谷主和景翊的關(guān)系?”雖然心中已有答案但沈聆之還是問出了口。
“知道了又如何?”
“知道了你還和谷主走得這么近。”沈聆之下意識說出了這句話。穆以待繞有深意地看著沈聆之,但是除了滿眼疑惑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東西,穆以待只能默默地?fù)u了搖頭,“你要是有谷主一半的性情我就謝天謝地了。”
酉時夜幕時分,“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景翊將瓶子遞給穆以待,穆以待剛要伸手去接,景翊卻又收了回來,“別忘記你們可還答應(yīng)了我一個條件。”
穆以待接過藥瓶,“放心,絕不失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