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離開
- 云山書院
- 眼前伽藍
- 2138字
- 2020-01-24 23:40:22
自云山碼頭北向,江水蜿蜒,水波不興。
兩岸青山逐漸緩緩向后退去,山勢不高,山腳下稻田里的稻子一片綠意。
順水而下的客船上,興致好的有人坐于船頭,舉杯共飲,迎風而歌;有人斜倚艙柱,漫卷詩書。
船老大立在船尾,雙手輕搭在舵上,神色平靜。這樣的天氣行船最是輕松適意,能順得水勢,又可借得南風。
風不大,透過艙門吹進船艙,把些熱氣都一股腦帶走了。
躺在船艙里,陳晉似睡非睡。所有的事情都要在幾天里安排妥當,著實費了自己不少心神。
陳老爺子終于認可了陳晉的水稻密植,這是老人家在自己家的田里和陳晉種的田之間走過一個多月后,不得不信服了這一樁事。當然,也由此進一步認可了陳晉學識上的成就。
可陳祖蘊還是覺得,自己侄孫這一次京師之行事關重大,非得再隆重地祭告先人。
三牲必不可少,禮節繁瑣甚至不減除夕祭祀。
看著老人家一板一眼的動作,聽著他口中悠揚古拙的誦詞,梳得極為精致的發髻,那些斑白在幽暗的祠堂里也顯得極為清晰,絲毫掩飾不住。
陳晉知道,任自己走到哪里,這個老人都會是自己難以割舍的鄉情的寄托。
然后陳晉只覺得接下來幾天忙得腳打后腦勺,紙坊印書坊木工坊走馬燈逛了一圈。
所幸林二、郭林、林四都是那種極穩妥的人,林二善于人員組織調配,郭林頭腦活絡眼界開闊,林四癡迷技術創新能力強大。
所以現階段,他們只要把陳晉拋出來的技術掌握消化就好,并不指望著他們有更大的創新。
不過對林四這個技術癡,陳晉還是有些給予了厚望,特意交代了林大在財物上要給予林四較為充分的保障。
而林大總管所有生產事宜,老吳負責銷售經營,也是大可以放心得下的。
至于書院,柳原配合著鄭離,再加上王洛寧,本來就足以應對這些少年了。何況還有個大宗師級別的傅玠老先生壓陣呢!
想想這書院的師資都有些恐怖。邱師兄本著不放過任何一個勞力的原則,壓榨勞動力就是他平生最大樂趣,陳晉對這一點早就怨念深重了。于是又接著招收了一批少年。
這一次已經把招生的范圍擴大到了全縣。聞風而動的人們頓時把云山街的每一戶人家的客房都租用完了。
結果是,十八條好漢變成了七十二路諸侯。再用一次測試把后來的那一批挑出來十八人,并入前一批成立了甲班,剩余的基礎不夠好的就成了乙班。
王洛寧原本有些擔心后進甲班的那些人會跟不上,陳晉卻教給了她復式班上課的模式,并把題海戰術隆重地推了出來。
希望你們能愉快地享受這一切吧。看著那些新來的少年滿臉期待地步入書院大門,陳晉心里不無惡意地想。
邱師兄除了慣于壓榨勞動力這一個缺點之外,他還很是樂意擴大自己教化一方業績的根本。
從金陵竟然找來了建筑工匠,按陳晉的建議,在后山腳下不易耕作的土地上,開始了書院的大規模建設。
這手筆大得陳晉都有些詫異了,基本就是按照自己當初的設想來設計施工的了。
這樣的好事陳晉自然鼓掌表示無比歡迎。還給邱遠意出了個主意,號召本地鄉賢積極投入到書院的建設中來,凡捐獻數目達到十貫以上的人,都可在書院里的碑林中刻碑留名。
這個主意一經宣揚,立刻在安縣形成一股強大的風潮。
甚至把一向心有些大的邱遠意也嚇得不輕。因為他發現,只過了區區三天,原本咬牙寫下的準備向自己的皇帝大舅哥討一筆書院建設資金的奏本,似乎,可能,也許它就白寫了!
所有的紛亂都阻不住漸漸到來的離別,也阻不住小笛每天跟在后邊的腳步。
不用想,小丫頭根本就難以離開相依為命的哥哥,這些日子再不去徐婆婆家住了,寧可早起后借著熹微的晨光跑去徐婆婆家接受訓練,也要留在自己家住。
自然是要吃哥哥親手烹制的菜肴,還有畫冊似乎永遠都還少了一本,哥哥要趕緊補上來啊!
睡前故事也是少不得的,雖然那些講過了的故事郭憐兒她爹好像都在印制呢,說不得很快就要送過來給自己珍藏。
但哪里有哥哥親口講的好聽?
看著小丫頭漸漸合攏的眼瞼,聽著她均勻細小的呼吸,陳晉輕輕吹熄了燈,轉身離開了小笛的臥室。
卻不知道,自己轉身離開的瞬間,那雙緊閉的眼睛悄悄張開了一條縫,正看著自己離開的背影。在窗外透過的微弱的燈光下,那雙晶瑩的眸子那么閃亮。
離開的前一天還特意去找了徐婆婆,拜托她照顧小笛,誰想卻吃了一憋。
被人家用很耿直的語氣,當然如果不修飾一下語言的話,那就是很扎心的語氣教訓了一通。
這耿直的徐婆婆的話還是比較簡潔的,歸納起來就一句話:
你還是顧好自己吧,金陵城可大著呢!
確實,徐婆婆對小笛的呵護陳晉早已深刻地感受到了,這一次也只是臨行前禮節性的拜訪罷了。
離開的時刻不可阻遏地來到了,盡管萬般不舍,船老大的一聲吆喝“開船了!”還是把陳晉從云山街帶走了。
小笛這一回卻不再像自己第一次離開她,去安縣縣試時候那般哭得撕心裂肺。
小丫頭左手緊緊握著王洛寧的手,右手高高揚起,兩人并排站在碼頭上,齊聲沖著漸行漸遠的客船大喊:
“哥哥(師兄)!一路珍重!”
這時候躺在船艙里,耳邊似乎還有兩個女孩清脆的呼喊,還有她們拼命裝出的笑臉。
只是,怎么也睡不著呢!就這么迷糊著的時候,忽然耳邊傳來李琛已經漸漸有些變聲期特點的嗓音:
“我說陳晉,外面麗日當空,江風和暢,你就不想隨著一起暢飲幾杯,一道高歌一曲?”
眼睛都懶得睜開哎!你們真覺得五月底的日頭稱得上一個“麗”么?不過江風倒也說得上和暢。在這樣烈日下飲酒唱歌,這種風雅可消受不起。
什么?我沒聽錯吧?你確定你說的是暢飲?
難怪嗅到一股帶著淡淡甜味的酒香!
真當臨行前,鄭離莊重交代的看好你李琛的話是耳旁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