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笛嬌憨的樣子,陳晉忽然覺得心里一股熱流直沖上腦門,又久久盤旋在眼眶里。
直狠不得抱起小丫頭,親上兩口。
強壓下心中的涌動,笑著對妹妹說道:
“嗯,哥哥要謝謝小笛給找了這么一個大財東呢!”
“有了這個大財東,哥哥就可以在金陵城橫行無忌了。”說著不忘隱蔽地瞪了李琛一眼——小子,竟然用本先生的名頭來哄騙小笛,你等著的!
小笛似乎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一頭扎進哥哥懷里,聲音悶悶地說道:
“不許取笑人家嘛!”
這一刻,平安喜樂。
也愿這一世,盡如此刻歲月靜好。
這個小小的人兒,所有心思都潔凈得像晨曦里的一滴露珠,澄澈明凈,不染塵埃。
“師兄!”
小笛聽得王洛寧的聲音在身后傳來,忙從哥哥懷里掙出來,臉上兀自帶著些羞澀。
“寧師妹可是有事嗎?”看著笑意盈盈的王洛寧,陳晉才想起來,李琛一開始就是以王洛寧找自己有事為由,把自己叫到書院來的。
“那邊樹下坐著敘幾句話罷?”王洛寧探尋地看著陳晉道。
“行!”這些日子,也是全靠著這位師妹全力協助自己,不然自己就得整個人都撲在書院事務中去了。
不論是主動把識字課接手了,還是幫著自己整理謄寫書稿,這個溫婉嫻靜的女孩,以她獨有的方式在默默支持著自己。
走到樹蔭之下,小笛歡叫一聲,撲到躺椅上,小身子還左右翻滾幾下。
陳晉伸手邀王洛寧在石桌旁坐下,才開口道:
“師妹有話盡管道來,不必客氣。”
“謝謝師兄,”王洛寧斟酌了一下,緩緩開口,“小妹自幼隨祖父習文識字,多年來一直心中有些不甘,世人皆以為女子識文斷字并無必要,只是祖父一向寵愛有加,這才堅持了下來。”
“世俗之人目光淺陋,師妹又何須在意?”鼓勵人是陳晉前世拿手的技能,這會自然要堅定地站在師妹身后。
“原以為讀書只是聊以自樂,琴棋書畫也只是余生點綴,”看到陳晉臉色似乎有些奇怪,臉又紅了一下,“直到來了這云山書院,蒙師兄青眼有加,才登上這講臺。”
頓了一頓,王洛寧才接著說道:
“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能做得成這般事情。看到這些少年進步神速,小妹心底無比歡喜,比當初得到祖父的夸獎還要歡喜得緊。”
這小師妹說話可真……難以言喻。把“余生”用來說自己,明明自己還是個小姑娘,卻偏把“少年”掛在嘴里稱別人。
不過這時候鼓勵是一定要及時跟上的。
“師妹這些時日確實令人刮目相看,這便也印證了’誰說女兒不如男’,‘女子能頂半邊天’!”
“誰說女兒不如男,女子能頂半邊天?”王洛寧低聲又念了一回,抬起頭來,看著陳晉,目光靈動,眼波流轉。
陳晉看著眼前仿佛忽然多了自信,頓然顯得光彩照人的少女,不由有些失神。
“那,師兄是否可以和大師兄說說,讓小妹就一直在這書院授課?”決心一下,王洛寧自然也就直接把自己的訴求說了出來。
開什么玩笑,就這段時間讓王洛寧代課,就已經有些大著膽子了。要是一直把王洛寧留在書院,只怕自己進了京師,要被老師追責的罷?
可是自己已經給小師妹狠狠灌了一碗雞湯的啊!這會要自己打自己的耳光,還真的難以下手啊!
聰慧的女子最善于從別人的神色中猜出來別人的心思,見陳晉神色稍有猶豫,王洛寧接著道:
“若是為難了,便當小妹沒說罷!”只是神色落寞,再不復剛才的神采飛揚。
罷了,就算會被老師責罰,那也是以后的事,當前最緊要的是怎么把這個一心為封建主義教育事業做貢獻的師妹哄住。
“有什么為難的呢?”陳晉硬著頭皮道,“只是我不日就要進京,你若留下,不免要辛苦許多,鄭教諭只在管理上領軍,課業上只怕你要多擔待些。”
“我不怕的啊!”王洛寧聽得陳晉這般說,歡喜地拍手道:
“只要能留下來,些許辛苦又算得甚么?”
這女子只怕是瘋魔了!這是陳晉此刻最強烈的感覺。
“師弟!接替你的人可算是找到了!”
邱遠意興沖沖地從門外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個中年漢子,身材高大,只是臉有菜色,身上衣裳也有些舊,卻是洗得干干凈凈。
陳晉和王洛寧忙站了起來,齊齊喊了一聲:
“師兄來啦!”
邱遠意毫不客氣,挪開凳子就坐了下來,又提起桌上的茶壺,仰頭,把茶壺嘴對著張開的大口,一氣灌了大半壺。
這豪放的做派驚得跟在后邊的那漢子目瞪口呆。
砸吧了下嘴巴,咦了一聲,道:
“這茶怎么全沒半點茶香了呢?”
陳晉一手捂住額頭:
“師兄,今日我和鄭教諭就沒來得及沏茶,這壺中的只怕是昨日的隔夜茶呢!”
“難怪這全然不似平日的茶香。”邱遠意也不在意,拉過那漢子道:
“今日帶來本縣秀才柳原柳子孝,你二人商議一下,看看可否早日交接,師弟你也可早日進京備考。”
那柳原柳子孝上前來對陳晉深深施了一禮:
“有勞先生了!”
陳晉對這看似落魄的漢子不由心生好感,衣著雖舊卻干凈整潔,言辭謙遜而干脆利落,顯然不是迂腐的窮書生。
回禮之后,讓著柳子孝落座,便細細攀談起來。王洛寧先去重新沏了一壺茶,給幾人斟上,也在一旁坐,好奇地看著二人交流。
師兄卻把小笛提溜起來放在一邊,全不顧小丫頭撅著嘴悶悶不樂地樣子,反倒故意和小笛逗樂。
待和柳原交流之后,才知道這柳原就是安縣本地人士,家中貧寒,只有老母在堂。到去歲為止,連年參加鄉試,盡都落第而歸。
今年本待再去,誰想老母親卻是病了。再不敢遠行,只好在本縣尋個生計。
正好聽得縣令大人尋一個書院先生,因此才上門自薦,因此被邱遠意相中,帶來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