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珠玉求救聲太大,又或許聳秀亭本就是宮中要道,正好有一支在附近巡邏的禁衛(wèi)軍聽到聲音便趕了過來,幾人紛紛下水才將奄奄一息的戚笙笙撈了上來。
一將戚笙笙送到華英殿,珠玉便馬不停蹄的往御藥房跑去,陳院判乃是關(guān)鍵一環(huán),萬不可出了差錯(cuò)。
他們并未單獨(dú)派人通知皇上,但他們都知道,皇上會來的。
果不其然,待珠玉帶著陳山回到華英殿時(shí),李琰已經(jīng)坐在戚笙笙床邊了,焦急又不安,彷徨又無措。
雖已是初春,但說到底天氣還是有些涼的,可陳山一路跑來,身上已然出了一層薄汗。
他抬頭瞟了一眼那位的神情,壓根來不及擦擦額頭的細(xì)汗,便抬腿上前,鋪上方巾,將手指搭在戚笙笙的脈上。
看似隨手一搭,可陳山心里都要炸了,這這這???雖戚笙笙剛落了水,身子有些虛弱,但她脈象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滑而和緩……這分明是喜脈!!!
陳山感覺身上掛著的官服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了,隨意一擰,定要擰出一盆水來。
他垂了眼,幾番思索下才收了手,對床邊那人道:“娘娘落了水,有些畏寒,但先前大喜大悲又傷了身子,若是能輔以天門冬調(diào)養(yǎng),應(yīng)無大礙。”
陳山明顯感覺那人松了口氣,隨后他便聽見:“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去開方子。”
陳山跪于地上,繼續(xù)回道:“不敢欺瞞皇上,只是前些日子,貴妃娘娘將御藥房的天門冬都撥去了流云殿,這……”
李琰有些煩悶,他方才正在朝上聽那些老頑固孜孜不倦樂此不疲的爭論,本是心煩意亂,又接到燕歸的消息,說是戚笙笙落了水。
他連朝服也沒換,連‘下朝’這兩個(gè)字都來不及說便跑了過來。可他的阿笙就躺在床上,無論他怎么喚,她也不應(yīng)。莫名的,他就慌了……
這會子,又因?yàn)橐晃端帲B院判都要來詢問他,實(shí)在是心煩。
有甚問頭?他的阿笙要的,拿來不就得了?他管她是誰,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擋阿笙的路。
李琰握住戚笙笙的右手,頭也沒回:“燕歸,去流云殿把剩下的天門冬全部拿過來。”
燕歸帶人來到流云殿時(shí),宗馥莉正在喝著白芍給她熬的燕窩。
她抬眼瞟了一眼燕歸,冷諷:“喲,燕統(tǒng)領(lǐng)無事不登三寶殿呀,所來何事?”
燕歸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才答:“屬下受命來取剩下的天門冬。”
提到天門冬,宗馥莉就一肚子火,戚笙笙那個(gè)女人自己沒本事從她這里拿走,便指了燕歸來。
于是她看燕歸的眼神更是多了一分鄙夷:“沒有。”
“娘娘,還請不要為難屬下。”燕歸依舊是一副恭敬模樣。
宗馥莉許是在貴妃這個(gè)位置做的太久了些,久到她當(dāng)真覺得自己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久到把李琰對她的不在意當(dāng)成了縱容。
她冷眼看著燕歸,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隨后冷然嘲諷:“為難你又如何?不過是一條走狗。”
燕歸笑了,不錯(cuò),他笑了,笑意卻不達(dá)眼底。
“如此一來,事情便簡單多了。”燕歸抬起右手輕輕一揮:“搜。”
言簡意賅,簡潔明了。
宗馥莉狠狠拍案而起,勃然大怒:“你敢!”
“屬下不過是一條走狗而已,有何不敢?”說完,燕歸根本不給宗馥莉反駁的機(jī)會,他帶來的皆是心腹,只肖一個(gè)眼神,他們便已經(jīng)開始行動起來。
宗馥莉簡直氣極了,都怪戚笙笙,那個(gè)女人一回來,怎么所有人都要來找她的不痛快!
她橫眉冷眼的瞧著燕歸:“你今日若取走了天門冬,來日別想有好日子過。”
燕歸并未搭話,只靜靜的立在原地,如巨木,如巍山,堅(jiān)定如初。
直到其中一人抱著一匣子天門冬出來,燕歸才動了動,他上前一步,緊盯著宗馥莉:“娘娘莫不是夢做久了,都不愿意醒了。”
如鯁在喉,如夢初醒。
燕歸再也沒瞧宗馥莉一眼,便領(lǐng)著人離開了流云殿。
短短一柱香的功夫,時(shí)間短的來不及發(fā)生些什么,但時(shí)間也長的讓人失去了一些東西。
比如,宗馥莉長久以來的依仗,或者說是臆想更為合適。
戚笙笙睜眼時(shí),便瞧見一個(gè)模糊的影子握著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喚她:“阿笙”。
“夫君。”她緩緩開口,聲帶腫痛沙啞。
喊完她這才看清,握著她手的哪是什么夫君,不,也是她未來名義上的夫君。
于是她眼睜睜瞧著那人的目光從驚喜變?yōu)榻^望,由盛極衰,臉色晦暗不明。
李琰將臉埋在自己握住戚笙笙的手上,她稍稍有些尷尬,想把手從他手心里抽出來,卻發(fā)現(xiàn)他握的極緊,她嘗試了幾次未果,便也由著他。
良久,房里只剩她二人,她不開口,他也不開口,屋子里是詭異的寂靜。
戚笙笙渾身難受,正想說些什么,卻發(fā)覺自己的手背溫潤潮濕起來。
她這才抬頭看向李琰,卻發(fā)現(xiàn)他的肩膀在輕微的抖動,她這才意識到,他在哭。
戚笙笙這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還穿著朝服,坐著的那一塊已經(jīng)皺巴巴的了,想來是下了朝便過來守在這里很久了。
她突然想到,曾經(jīng)年少時(shí),他也這么守過自己。那時(shí)他們血?dú)夥絼偅恢谀膶W(xué)的以酒論英雄,非要比試一番。
于是趁著月圓,偷了門房的鑰匙去自家酒窖偷酒喝,結(jié)果可想而知,自己一個(gè)從未沾過一滴酒的黃毛丫頭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最后還是他背自己回去的。
自己醉了整整三日,而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犯了錯(cuò),無論父兄怎么勸他,他都堅(jiān)持在房門口等著,就那么坐在門口等她醒來。
那時(shí)候她好不容易睡飽,推開門,便見著他坐在地上,衣服皺巴巴的,頭發(fā)亂糟糟的,唯有一雙眼睛還算清明。
想到往事,戚笙笙也難得的對李琰露了笑顏,連眼神都溫柔了幾分,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頂:“阿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