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有個小姑娘臉微紅地站在泥路上，執著地不肯離去。

蘇白微微一笑，細聲道：“怎么了？夢兒……”

小姑娘仰起頭：“姐姐……姐、吃糖的！！”

蘇白微愣：“給我的？”

小姑娘點點頭。

蘇白眼眶一熱，差點沒忍住感動要把她抱起來，怎么有那么……那么好的小孩，人家對她好一點她都會記得，并盡力去對待回別人。

“夢兒吃，姐姐吃過了。”

小姑娘似乎有些不解，拿著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哥哥說過了，吃過糖糖就會開心了，她也想讓蘇姐姐開心。

蘇白想把她抱起來，可一抬手，看見夢兒她哥哥趕過來了，就罷了。

看到蘇白，沈夢陽先是一愣，然后就打了一聲招呼，“蘇……蘇姐姐。”

蘇白點點頭，沈夢陽這才看向自家妹妹，見一切都好，才松了口氣有些責怪道，“夢兒，你怎么跑過來了？”

小姑娘指了指糖，男孩只得無奈的把她攬住。

“以后有什么事要跟哥哥說，不能再亂跑了。”他在地里干著活，妹妹才一轉眼就不見了，還好沒走太遠，在這看見了她。

小姑娘迷茫地看著他，似懂非懂地點頭。

沈夢陽轉身問蘇白，“蘇姐姐，你們是要去鎮上了嗎？”

“是，”蘇白點頭，寶兒從后面牛車探出個頭來，看著沈夢如，小聲地叫，“妹妹！”

“什么妹妹！叫姐姐。”蘇知秋從里邊伸出個爪子，拍了一下他小腦袋，這小姑娘別看著瘦骨如柴的，今年快要七歲了，比寶兒還大一歲多。

寶兒委屈地把頭伸進去了，蘇白卻注意到他們兄妹二人好像穿著麻衣孝服，便忍不住開口，“你奶奶……”

說到一半，蘇白沒敢講出來。

“是，我奶奶咋天去世了，村里的人咋天就把奶奶給葬入土了。”沈夢陽咬牙切齒，他們都不是好東西，奶奶咋天早晨走的，他們下午就趕走把奶奶給掩埋了！

真不是人，連頭七……

“要不要去我那當伙計？”蘇白突然問出來這句話時，自己都嚇了一跳，她剛有這個想法，怎么一下子就說出口了呢？

看向沈夢陽，她也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沉默了一刻，就當蘇白以為此時就要過去了時，剛轉身——

“要！”

蘇白正待轉身準備出發時，沈夢陽突然回答道。

“等我處理好一些事情了，我會帶著妹妹過去找你的。”說著，沈夢陽執著地看著她的眼睛，好像要從她眼睛里找出什么樣的答案一樣。

可惜蘇白眼神清澈，毫無其他不純想法，便坦蕩地與少年對視著。

那雙眼睛居然清靈透徹！亮得驚人！

沈夢陽最終先低下了頭，帶著自家妹妹退后一步，低聲說了一句：“一路順風。”

“好，你們也保重，我就在喜來面館，到時你想好了可以隨時過來找我。”蘇白說完就上了車。

想了想，問了顧氏要了一串銅板，又下次遞給少年，輕聲細語地說：“這是給妹妹買吃的，你照顧好她。”

沈夢陽沒說話。蘇白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抱了抱小姑娘，叮囑她要聽哥哥的話別再亂跑了，以后她們還會再見的。而后蘇白就上了車。

牛車漸漸駛遠，沈夢陽把銅錢藏好，抱起自家妹妹往回走，夢兒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了什么：“唔……”

沈夢陽如遭雷擊，“夢兒！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夢兒……好像剛才開口說話了？！自從父母去世之后，他們家一落千丈，沒過多久黑心的劉嚒嚒把只有倆三歲的夢兒抱走，后來輾轉幾回一年后再被救回來時，夢兒已經性情大變了。兩眼無神，像個破敗的布娃娃一樣，失了心神畏懼他人的觸碰，就連他一開始都不被她接受，也從不肯開口說過一句話。

此刻，又怎能叫他不激動！

“想……想姐，姐——”小姑娘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好好！你想剛才的蘇姐姐是不是？你喜歡她？”沈夢陽連忙問。

小姑娘點點頭，又用手比劃一番。

“好，那到時哥哥忙完再帶夢兒去找姐姐好不好？夢兒最棒了！要多跟哥哥說說話了。”沈夢陽哄道。

可后來他怎么叫怎么哄，夢兒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了，沈夢陽還是有些遺憾！

不過知道了妹妹還是能繼續說話的，他還是很高興！以后說不定就好了！同時，他心里也暗暗下了個決定，把這邊的事情一解決好，就帶夢兒過去那位叫蘇白的姑娘那里，說不定對治好夢兒有好處！

他抱著妹妹回到村子偏僻的角落的一間破敗的房子里，把妹妹放在屋子里唯一好一點的地方——床上。

給妹妹拿了幾顆糖，讓她安靜坐在那里，自己就往里面的柴房去，扒拉過一堆干柴，就看見里面一堆黃橙橙的稻谷還在，就安心地回到妹妹的房間，繼續等待。

不一會兒，就有人在門口敲了幾下，兩聲輕的，兩聲重的，沈夢陽謹慎地把妹妹拉到一邊藏好，又藏了一把短匕首在袖子里面，再趕緊過去把門開了，外面的幾個壯漢頓時閃身進來。

他們都是隔壁村的村民，個個都是魁梧高大的，因為這倆年莊稼收成不太好，所以也干脆干起了倒賣糧食這些小生意。

不管這些糧食哪里來的，他們也不追究，只低價收起，高價賣出給有需要的那些人，其他都不管事。

“貨呢？”為首的老二問道。

“柴房，你們跟我來！”沈夢陽定了定神，警惕地看著他們。

等看到成熟的稻谷，后面跟著的一個人就出來看了看，捻起幾粒看看，蛻了殼放進嘴巴咬碎，點了點頭，說，“二哥！是新鮮的，剛收回沒多久。”

“好，全部裝起來，該多少給多少錢。”為首的老二看著魁梧，不言茍笑的，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但是說話沉穩，看著倒不是那種毒辣之人。

幾位壯漢平時也是做慣了農活的，很快就把偌大一堆給收了起來，一共十七袋半的稻谷，一兩銀子五麻袋，他們給了沈夢陽三兩銀子，再加上幾串銅板。

沈夢陽道了謝，看著他們離開迅速地走遠了，才松了一口氣。

他家早就沒有田地了，他跟夢兒也是流浪到這里來，看到這里有間破屋，里面的于奶奶也是村里的老寡婦了，田地讓蘇家老宅的龔氏去村長那里告狀，說一個老太婆不應該占那幾分田地，所以給收走了。

一個老太婆，靠著這幾分田地過日子，這一收回去還讓她怎么活？哭天喊地都沒用，村長那時倒是天天讓人送過來倆碗米粥，可是久了，村長他媳婦又是個刻薄的，一不樂意送，于奶奶就什么都沒有了。

要不是沈夢陽到處去打散工，能那倆個銅板，他們幾個怕是早就餓死了！可前幾天，于奶奶還是沒熬過，趁著他不在的那倆天，村長她女兒蘇春花過來找茬，生生把于奶奶給氣死了！

還讓人欺負夢兒，弄得一身傷，要不是……

沈夢陽握緊了拳頭，陽光灑進破敗的房間，透過窗欞，映襯得少年眉眼清秀，可他眼底卻是一片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