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岸的桃花開了又落。

濕軟的河床上一片狼藉，像是被什么猛獸肆虐過。

“呼～凌晨，你真猛……”

夏雷躺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嘴里不住喘著粗氣，起伏不定的胸膛上有幾個清晰的腳印。

“……”

凌晨臉色怪異，總覺得這句話聽上去有些毛病，但卻沒有力氣開口，原本英俊的臉鼻青臉腫，同樣不住喘息。

“我好了，你呢？”

短短片刻后，他重新恢復了過來，一臉的認真，眼神期待。

“我靠，變態啊你！”

夏雷目瞪口呆，若不是之前他親眼看到凌晨倒在了地上，自己以微弱的優勢多堅持了片刻，他幾乎有些懷疑自己的拳頭是不是假的。

“不行了，我得再休息會……”

凌晨笑了笑，也沒在堅持，他剛才確實輸了，兩人以純粹的肉身力量對決，盡管他放開手腳，但還是體力不支先一步倒地。

只不過他絲毫不氣壘，這并不能說明真正的勝負，論修為他剛突破了八階，比夏雷高出一點。

且他最強的依然還是劍術配以無雙的速度，雖然夏雷同樣沒使用神通戰技，但凌晨有信心取勝。

就比如現在，夏雷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而他卻恢復的更快，這并不是因為虛空生命。

到了現在，凌晨異于常人的修煉之路就已經發揮了優勢，隱藏在他胸腹處那泉金池，為他快速恢復流失的體力。

隱約里，甚至能聽到他周身血氣如雷鳴一樣的聲音，那是劇烈戰斗后氣血翻騰所致。

凌晨有一絲恍然，生死之間的搏殺固然能錘煉人的本能，但這樣的對決則更有效的提升自身。

枯木先生曾說過他的基礎并不算的如何好，甚至是稀松平常，加之剛才和夏雷的肉身搏殺。

凌晨更加確信了這一點，一片新的天地在他心里打開，或許自己需要反思一下，如何將落后的“功課”補回來。

“能告訴我，如何錘煉自己的體魄嗎？”

凌晨開始虛心請教起來，隨后，兩人熱烈的談論起這個問題，不得不說，夏雷非常真誠，幾乎沒有什么保留，認真的說出自己的建議。

“你肯定有類似的功法，這我就不用說了，總之錘煉體魄，就是一次次逼出自身的極限……”

在夏雷所說里，凌晨開始認真的思索，行者無雙，只有最堅韌的靈魂才能“達”且“至”。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

和普遍的修煉之法不同，錘煉體魄是一個漫長且枯燥的過程，需要在一次次極限中，逼出自身的潛能。

夏雷為他舉了很多例子，哪一樣都讓凌晨聽的心驚，如在幼年時便進入叢林搏殺猛獸，或不以任何神通技法攀登懸崖峭壁……

“將來你到了戰爭學院，強者如云，應該會遇到類似的人，哎……我也好想去啊?！?

夏雷坐在地上感嘆，看的出來他從未走出這片山林，對外界很是向往。

“其實，我主要也是想去找一個媳婦，我可不想娶咱村里的虎妞，戰爭學院可是出了名的美女多呀……”

說到最后，他神情非常的扭捏，看著一個如此憨厚的大漢，作這樣的神態，實在讓人不由莞爾。

少年不知愁滋味。

凌晨哈哈大笑起來，只覺得從未如此暢快過，他開始喜歡上這個地方，更喜歡和這樣的人呆在一起。

彼此之間沒有爭斗，只有相互之間的坦誠，在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還留有最后一片凈土。

小村莊的夜晚，靜謚空曠，不時會有山林間的野獸經過，引的村口幾只大黃狗叫聲一片。

在一戶農院里，村里的人熱情款待凌晨，一眾村民圍在篝火邊，分食夏雷打來的獵物。

“小娃娃，你好白嫩啊……”

“娶媳婦了嗎？你看我家二丫怎樣？”

“去去去，婦道人家，小兄弟，咱來喝酒！”

凌晨面紅耳赤，村民們的熱情讓他無所適從，有幾位大媽對他嘖嘖稱奇。

按她們的話說，凌晨比一般“女娃娃”還要漂亮幾分，這讓他哭笑不得。

也有一些大叔拉著他不停灌酒，那是此地特有的花釀，異常的香醇，配上火堆烤架上金黃的烤肉，令人食指大動。

在凌晨被灌了好幾大碗后，他有了些醉意，求助性的看向夏雷，然而后者正被一位體形“健碩”的姑娘糾纏著，一張臉笑的比哭還難看。

“看來那就是他說的虎妞了，確實是，額……有點虎?！?

凌晨看著夏雷凄慘的被那位“虎妞”揪著耳朵離去，有些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不過很快他又被更多的村民上前灌酒。

“瑪德，誰怕誰？老子不是虛空生命嗎，還能醉死我不成？”

最后，凌晨索性也放開了，甚至主動灌起了別人，景象一片歡鬧。

只是后來他非常無奈的發現，這所謂的虛空生命，在酒意上漲面前，沒一點作用。

在村民們一陣哄笑中，凌晨搖搖晃晃倒在了地上，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宿醉，且毫無戒心，即使很多年過去后，他也依然無比懷念這一刻的溫馨。

……

深夜，萬籟俱靜。

就連山野間蚊蟲的鳴聲，也慢慢平靜了下去。

凌晨醉眼朦朧的醒了過來，身邊有幾個四仰八叉醉倒在地的村民，而其他人早已回屋歇息。

他默運玄功，驅散了腦海里的醉意，而后向著村外走去，就以這樣的方式進行告別，他還有漫長的路途要走。

走過村里蜿蜒的小徑，凌晨確定好方向后，大步離去，只是令他意外的是那個老人還在村口處靜靜躺著。

不遠處，山影重重，密林里不時有野獸經過而發出的碎聲，老人安靜的躺在椅子上，像是在守護此地的安寧。

凌晨走了過去，發現老人確實睡著了，微閉著雙眼，呼吸輕緩。

他不想打擾到老人的睡眠，安靜的走過，只是一雙渾濁的眼睛卻在他背后悄悄睜開。

凌晨的身形僵了一瞬，他能感受到背后的目光，盡管溫和沒有一絲惡意。

“好敏銳的靈覺，年輕就是好……”

蒼老的聲音帶著笑意，老人躺在椅子上，枯瘦的手將一張動物毛皮稍微往身上蓋緊了點。

凌晨有些尷尬的轉過身來，便看到了老人再次閉上了雙眼，他小聲道：“抱歉啊，老爺子，我還要趕路，就不和大家告別了?！?

“沒事，就是有一件事想提醒你……”老人滿臉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歲月的痕跡，瞇著雙眼，像是在夢囈。

凌晨頓時不解道：“您請說。”

“林中有老蚺化蛟，可惜卻走錯了路啊……”

凌晨“啊”的一聲，他瞬間想到了那頭化龍的巨蟒，連忙取出那顆隱隱發亮的龍珠。

“您說的是它嗎……”

他內心一陣驚疑不定，這位老人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老人瞬間睜開了眼眸，渾濁的雙目竟露出兩道銳芒，但馬上又恢復了平靜。

凌晨差點懷疑自己看錯了，內心更加的驚異起來，而后他聽到了一陣蒼老的嘆息聲。

“可惜了，它走了歪路啊，當初它路過村里，我收留過它一陣……”

老人認識那頭巨蟒？

若是別人如此告訴他，凌晨只會以為他瘋了，但眼下卻不得不相信。

隨后，他明白過來，那頭巨蟒竟是從村里走出進入那片叢林的，村里不少人甚至親眼見過。

“年輕人，走錯路不可怕，重要的是要及時回頭，它的遺物你可以留下嗎？”

凌晨心里忐忑不安，有過片刻的猶豫，但很快他就做了決定，輕輕將龍珠放在老人的椅子前，而后不露聲色的退出了幾步。

“不錯，此等寶物也舍得放手，白川挑了個好徒弟啊……”

“……”

凌晨聽到此話，表情活像是見了鬼，這個老人難不成會讀心術不成？

“別害怕，我只是一把老骨頭了，年輕人學會適時放手是好的，太過執著并不是好事，求不得，愛憎會，你眉宇間心緒不寧啊……”

老人笑的很慈祥，說出最后一句后，呼吸便微弱了下去，像是沉沉睡了過去。

“孩子，要學會放手……”

凌晨轉身離去，心里思索著老人說的最后一句，感到迷惑不解。

要學會放手？

這是何意？

可有什么東西是自己要放下呢？虛空生命這種來歷嗎？此事應當只有枯木先生才知曉才對……

任凌晨如何想破了腦袋，也難以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索性收起了思緒。

這個老人太過于神秘，似乎還認識白川，將來有機會可以問一問。

他翻越在山嶺間，接下來去往戰爭學院的路里，應當不會再有扭曲叢林那樣危險的地方。

風之平原大多數一路平坦，只不過為了躲避那些天驅騎士，凌晨不得不如此翻山越嶺。

想到此事，他不由頭痛，對天驅騎士他知之甚少，將來若再次遇上，也不知是怎樣一副情景。

一路上，他又遇到幾個小村莊，隱藏在山嶺間，皆無比安寧，只是比起夏雷那里，卻總是差了些許味道。

兩天后，經過遇上的數個獵人指路，他心里知曉離戰爭學院所剩的路途應該不遠了，不由感到渾身輕松起來。

少年已行萬里，只待破繭化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