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喪失親人的人們跪在地上用手和撿來的木棍一層層挖開經過沖刷后的土質酥松的地面。
黃色的土壤被一層層的刨了出來,手中被黃泥所包裹。
那一雙雙被淚水所占據的眼中更多的卻是迷茫——
自己還能活多久?
在這些怪物的進攻下,自己還能繼續活下去嗎?
活著的意義還有什么?
蘇鳴走在這些人身邊,暗黑的光線讓彼此之間看不清對方的臉。
背后的劃出的那一道傷已經不再流血了,被蘇鳴用衣服捆綁包裹了起來。
看著這些挖坑的人背后那一具具已經冰涼的無頭尸體,蘇鳴內心之中有些憋的慌。
曾經的那個秩序井然的破碎世界在他的記憶之中,已經朦朧模糊。
回不去了,什么也回不去了。
蘇鳴就這樣默默的走著,觸景傷情下,他內心之中又增添了對遠在杭州的妹妹的思念。
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么樣了,有沒有出事。
“媽媽!媽媽!”
前方傳來一聲聲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這聲音仿佛撕破了空氣,直刺人的內心。
聲音有些耳熟,蘇鳴朝著那邊觀望,在人群的中心處,一個小女孩被母親壓在身下,小女孩正奮力的往外爬著,哭泣著。
而她的母親頭顱已經被怪物用鐮刀刨成了兩半,腦髓已經被吸干。
小女孩瘦弱的身體終于從母親身下爬了出來,雙腳赤裸著,鞋子或許是在先前的怪物追趕下跑丟了。
她穿著一件和她瘦弱身體極不符合的寬大衣服,上面破破爛爛的沾滿了許多灰塵和泥土。
看樣子因該是從某個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小女孩臟兮兮的臉上,流著眼淚,從爬出來后她便卷縮著身體依偎在死去的母親尸體旁,兩雙被淚花填滿的眼睛害怕的看著自己母親被開了瓢的腦袋。
就那么靜靜的蹲在母親身旁。
是那么的柔弱瘦小。
或許軍隊離開了,這個小女孩也會一個人一直卷縮在這里,然后餓死掉!
蘇鳴內心之中一根弦被輕微觸動。
此時他已經認出了這個小女孩了,就是先前那個啃樹皮的小女孩!
看著這個將會被餓死的小女孩,蘇鳴在內心中對自己自嘲一笑。
他的目光掃視著四周那些正在挖土掩埋自己親人的男男女女。
親人慘死,天天忍受饑餓,不停被怪物所追趕。
這些人又有誰不可憐呢?
可自己又能救得了,能夠幫助這里的這么多人嗎?
現在他的想法便是先跟著軍隊前往魔都,然后分道揚鑣,自己獨身一人前往杭城。
身邊少一個人多一份安全,多一個人多一份累贅。
拯救人民這種的偉大而又圣潔的責任是歸國家,歸軍隊去承擔。
文明時代享受了多少權利,危機時就應該承擔多少責任。
這便是蘇鳴的世界觀!
他轉身剛想離開這里,前往軍隊那邊去找黃豆豆和黃關兩兄弟借著周易被抓走的事情打探一下消息。
但身后傳來了一個女人溫情的關懷聲。
“小妹妹,你母親已經離開了,你跟姐姐走吧。
不要因為母親的離開而傷心,你要學會堅強!”
是趙凌凌!
蘇鳴立刻欣喜轉身看去,此一身有些破舊軍服的趙凌凌正把小女孩抱在自己的懷中,輕拍著小女孩的背,安慰著說道。
“趙凌凌!”
蘇鳴不禁笑著對趙凌凌喊道。
此時蘇鳴自身也在這喊聲里消散了對妹妹的掛念。
蘇鳴迫不及待的朝著朝著趙凌凌跑了過去。
危難之后兩人再一次相逢,趙凌凌的心中肯定會生出與自己同樣的心情吧。
蘇鳴心中想著。
但趙凌凌只是撇了一眼蘇鳴便不再理會,繼續安慰懷里還在低聲哭泣的女孩。
“小聲點。”
兩人靠近后,趙凌凌將對著蘇鳴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她騰出的手又一次指了指懷中的小女孩,此時小女孩不知何時已經入睡了,一雙臉蛋貼在趙凌凌的懷中。
趙凌凌堅定的對蘇鳴點了點頭,看來是想要將小女孩收留下來,蘇鳴也只能選擇同意。
他讓趙凌凌抱著懷中的小女孩先回去大巴車上,而他去軍隊找一下周易。
蘇鳴悲傷的跟趙凌凌說著當時的場景,他眉宇之間藏著幾分哀愁。深嘆口氣。
當時周易跟自己被幾只怪物追趕,隨后周易爆發火焰的事情被軍隊發現,隨后軍隊里的士兵好像說是什么覺醒了,想要帶走周易。
但周易死活不同意,想要立刻離開,后來兩邊發生了矛盾。
而當時自己躲在一個小凹坑里,身體隱藏,所以并沒有被這些來的士兵所發現。
周易看著那些士兵舉槍威脅,他生氣的又一次燃燒自己的身體,想要反抗這些士兵的抓捕。
但最后卻被一名開槍的士兵一槍撂倒。
然后那些士兵拖著周易的身體便離開了。
一旁的趙凌凌被蘇鳴富有腔調的語言弄的一愣一愣的。
在蘇鳴自己都編不下去,即將離開這里去軍隊那邊時。
趙凌凌拉住了蘇鳴的手,語氣有些遲疑:
“用身體去抗子彈,周易是不是傻·逼。”
蘇鳴:“……”
……
告別了趙凌凌后,蘇鳴朝著軍隊那邊走去,沿途所看見了很多死人,以及一些正在人群外圍警惕怪物的士兵們。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阿彌……”
蘇鳴耳畔到處都是僧人對著死去的尸體的念道,語氣之中悲愴蒼涼。
而眼前那些死去的尸體旁都站著一位位13寺的僧人,他們彎著腰,雙手和掌恭敬對著尸體禱告。
這些聲音聽一兩句并不會有什么問題,但幾十個僧人不停的念叨,卻讓人感覺心中煩躁起來。
就像是不停有著蒼蠅在飛舞。
那些士兵不爽的看著這些僧人,不過也沒有說什么。
畢竟他們的職責只是為了防止怪物偷襲。
但終有有人會忍耐不住的。
一個死了孩子的中年人跪在一個偏僻的地方,他的指甲縫里被黃泥占滿,一絲絲血水從里面滲出。
看著面前新建的小土坡墳包,中年人烏黑的臉上流著淚水。
“瀟瀟,這不是你一個月前想要吃的花嗎?”
男人從兜里掏出了一個盒子,里面塞滿了一團花草,但這些花草都已經枯萎了。
分不清品種。
“那時候食物難找到,你爹我想要把這一點花留著,等到以后快要被餓死的時候用來充饑。做個保命用。
沒想到瀟瀟你卻居然被踐踏踩死。哎……
這花本來就是給你的,現在我就放在你墳墓前。
瀟瀟你先待在下面,等以后我下來陪你。”
中年人將手里的花連著盒子放在了小土坡前面的石頭上,石頭的大小恰好足夠一個人手掌握住。
“阿彌陀佛!”
一個光頭小僧站在中年男人身旁對著土坡念了一句。
“你可以走嗎?”
中年人淚光閃爍的看著面前的小土坡,對著旁邊的僧人說道。
“施主,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小施主一定會往生極樂的。”
“你可以走開嗎?”
中年男人壓制住悲傷,語氣堅硬的說道,他只想靜靜的陪陪自己孩子。
光頭小僧悲傷的嘆了口氣,只好轉身朝下一個失去親人的人走去。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世界萬物皆是如此,既然人生下來時哭著面對世界,卻為何不能笑著面對死亡?”
光頭小僧若有感悟的說著。
但這句話聽著中年人耳中卻是:
“你兒子該死,我們都要笑。”
“去你媽的!”
一腔熱血涌上腦門,中年男人撿起地上那塊上面放著盒子的石頭,通紅著眼狠狠的砸在了光頭僧人后腦門上。
一瞬間光頭僧人倒在了地上,鮮血從后腦門里漏出。
我殺人了!
看著其他的僧人看向這邊,中年人驚慌的叫道:
“不關我事,是他讓我失去理智,咒我孩子死。我才殺他的!不關我事!”
說著中年人驚慌失措的扔下手里的石頭逃跑,所有人的目光頓時被吸引了過去。
看著地上死掉的那個僧人,蘇鳴抬頭卻沒看見那些士兵什么動作也沒有。仿佛對此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