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錢云舒只能坐下午兩點十分到鄉街那輛班車回學校，周遠程也不急著回去，便在半山坡找了個山風刮不到，又能曬到太陽的地方，坐下，背靠一塊兒山石，抽著煙，微微閉起眼睛，一邊兒想心事，一邊兒打發著時間。

那一刻，周遠程感到特別孤獨，特別渺小，自己仿佛就是山坡上，腳邊兒的一棵枯草，說不定哪陣風吹來，便被吹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一時，鼻孔酸澀。

又想，此時，錢云舒一定正走在趕往學校的路上；一百五十多里的牧區沙石路，一百多里的傍山路，中間要倒換三次班車，也不知道她走到哪兒了？這三趟班車千萬要按時經過她等車的地方，而且能夠讓她擠上車，最好車上沒坐滿人，還能得到一個座位。

周遠程心中不斷暗自祈禱，錢云舒這次返回學校能夠一路順利。

在山坡上待了大約兩個小時，周遠程才慢慢往回走。到校園時，十一點多了。辦公室里只有李群一個人躺在床鋪看一本圍棋書。

見周峰進來，李群問周峰上哪兒去了，吃沒吃早點，沒吃桌上有餅子。又問周峰會不會下圍棋。周峰說會一點兒。李群便邀請同峰和他下一盤。周峰沒推脫，坐到了李群的對面。

一盤棋沒下完，楊德仁進來喊他們到學校食堂吃飯。兩人把半盤棋擺在那兒，先去食堂吃飯。

學校食堂是最后面一排房中靠邊兒的一間屋，大約三四十平米。一邊兒是灶臺，一邊兒擺張黃漆已經剝落到所剩無幾的長條桌。

大師傅是個中年婦女，瘦瘦的，膚色黝黑，一口牙卻白的耀眼。

“李師傅做了什么好吃的？老遠就聞到香味兒了。”楊德仁一進門，便低頭看一個女老師碗里的菜。

“過節嘛，今天燉了一只雞。給你們改善一下伙食。”李師傅站在灶臺前，彎腰往碗里盛著菜。

“曉燕，好不好吃？”楊德仁小聲問那女老師。

“這還用問！是肉菜，就比素菜好吃。來同學啦？”那女老師甩了甩齊肩的短發，快速眨了兩下大眼睛，掃了周峰一眼，然后盯住楊德仁。

“不是我的同學，是高欣然的同學。”楊德仁眼睛也盯著那女老師的眼睛，微微點了兩下頭，聲音輕輕的。

“是對象吧？”女老師聲音又輕了幾分。

“人家沒說，我也不知道，你要好奇，你自己問他去。”楊德仁輕聲說完，立起身，大聲說：“今天的菜聞著香，吃起來一定也不錯，周峰，你今天很有口福，你不知道，我們都有半個月，沒沾葷腥了！來，坐這兒，我幫你端菜。這是趙曉燕，趙老師，和高欣然住一個屋。趙老師，這是周峰，高欣然的大學同學，好好招呼著。”

周峰和趙曉燕打了聲招呼，坐在了桌邊兒。李群端了碗菜放到周峰面前。菜里除了兩塊兒雞肉，還有粉條，土豆，大白菜，許多湯水。周峰知道，這種湯水很大的菜，多半兒是大師傅擔心菜少人多不夠吃，有意弄的。這種菜，雖然不如把湯水熬干了好吃，但畢竟因為放了肉，還是比沒有一點兒肉的素菜好吃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