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晗快速估量了一下時間，若是趕去望日樓，再急匆匆用完晚膳，再趕回府中，倒是和平日里王府關門的時辰相差無幾。

越王府雖無明確的門禁，但若是他一個人晚于那個默認的時辰總歸是影響不好——不管怎樣，他也算是半個客人吧，他的家教可不容許他壞了做客時壞了主人家的規矩！

可是難得出去享用美食，如此匆匆來回地也難能盡興，李晗有些頭疼。

不過僅是頭疼了一秒后，他便計上心頭，并在心里暗自佩服起自己的機敏來。

李晗看向把自己拖延至今而還未出門“放風”的罪魁禍首，臉上卻是沒有半點不耐，他露出了自以為帥氣的笑容，開口建議道：“越，你看，你也許久未曾去望日樓了。前段時日掌柜來報，研制了幾個新菜式，不如我們今日一起去瞧瞧，難得正巧得閑！”

什么留歐陽越一人在府里練笛，去他的吧！

有福同享，越予他棲身之所，還幫他擋住了他家老頭的攻勢，美食他也自然不能獨吞！

最重要的是，拉著主人家一起壞規矩，那便不算是壞規矩了！

歐陽越在旁，他玩得多晚也不會遭人閑話......

李晗心里算盤打得極響，目光也愈發期待地投向歐陽越。

其實歐陽越對李晗所言的新菜式并無太多期待。

“膳食果腹爾，何必崇奢哉？”

若是放在平時，歐陽越定會如此回絕。

雖然今日也不知李晗突然邀請自己同行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可看在他費心費力教授了一整個下午的份上......罷了，尊師重道，陪他去一次吧！

歐陽越點點頭：“一盞茶后府門口見，我去換身衣裳。”

“誒！”李晗完全沒料到歐陽越答應得如此爽快，正準備開啟下一波勸說攻勢，頭腦才猛地意識到后者已應下，聲音戛然而止。

“怎么？”歐陽越瞥了一眼言行奇怪的發小。

“沒沒！我這待了一下午了衣裳也有些濕了，也去換身衣裳！一會兒見，準時啊準時啊！”李晗連忙擺擺手，朝正廳外快步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去。邊走還不忘叮囑歐陽越一聲，言語間就怕他臨時反悔了。

然而李晗沒料到的是，遲到的不是歐陽越，而是心心念念要出門的自己！

當他細心地挑選了一套“張揚而不落俗套，精致而不顯浮華”的暗紅色寬袖長袍，自力更生整理了發冠，再從自己帶到王府里的幾把扇子里好不容易挑選出一把極其符合自己氣質的云紋折扇后，他發現，一盞茶的時辰已經過去了......

連忙急匆匆地疾馳到王府門口，只見門口只停著一架寬敞的馬車，馬車外站著的是花魂和花魄，不見歐陽越的身影。

指不定越也遲了呢！

心懷最后一點僥幸，李晗給在一旁無聊地逗馬的花魂使了個眼色。

花魂心領神會，朝李晗笑了笑，后對著馬車內的方向開始擠眉弄眼。

惹得面無表情坐在馬車沿上等待出發的花魄對自己的同伴拋出了語氣冷漠的“關切花語”：“你眼抽筋了？”

李晗見此心頓時涼了一截，不過未免再拖延，也容不得他再猶豫，一躍而上進了馬車，坐在了車中人的對側。

車內歐陽越原在閉目養神，聽到聲響他睜開了眼，打量了李晗一眼，后沉聲對著馬車外道：“花魂花魄，動身吧！”

“遵命。”

馬車緩緩向街市的方向行駛著。

歐陽越沒再說話，繼續閉目養神著，不過這一氣氛在“難得能靜下來”的李晗眼里可是尷尬到了極致。

在心里估量了一下導致這種境地的原因，李晗果斷將自己的遲到劃作了重要因素。

同時他也開始在心里后悔了起來：“早知就不猶豫了，挑來挑去還是第一眼就看中的這把破扇子，耽擱了許久......哎，發冠早知也不換了，頭發好像也沒怎么亂......那衣裳其實也不用換的，下午去找越時起初本就是打了要出去的念頭換好了衣裳，我這么多事又去換一身做啥！”

最終李晗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就不該受歐陽越去換衣服的影響，就該從正廳出來后直接來府門外的馬車里等著！

木已成舟，事后諸葛。

而為了打破現在這種相坐無言的尷尬，李晗還是決定要就自己的遲到致一下歉。

“越，抱歉啊，久等了，”李晗開了個話題，瞄了歐陽越一眼，卻見對方依舊是閉著眼，他又繼續道：“我那院子著實偏了些，一來一回耽擱了。”

歐陽越眉毛微動，沒說什么。

然而馬車簾外傳來了花魂特有的大嗓門：“李大哥，我家主子方才還在說太傅大人拜托了要好生招呼你，正思忖著要不要給你換個院子呢，怕原先的太過偏了你住得不慣！你立刻就提這茬兒了，這是不是心有......那啥？”

花魄：“靈犀。”

“無需勞煩無需勞煩！”李晗聽到這一消息立即義正言辭地拒絕，“我對現在的院子很是滿意！偏一點好，偏一點好，來回路途正好可以鍛煉身體！”

廢話，若是換了個“不偏”的位置，來人一找就到，他還怎么討清凈！

聽了李晗甚是激動的話語，歐陽越也終于有了回應：“衣裳挑得不錯。”

話音剛落，馬車簾外莫名傳來了一陣壓抑的笑聲。

李晗對這馬車不敢恭維的隔音效果感到十分地無力，然不及多加追究，他立即有了個更重要的認識——歐陽越短短六字，可不就是半點沒信他的鬼話的意思嘛！

鬼話，呃，其實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哎，已成定局，只能希望一會兒樓里的新菜式能爭點氣了，好歹讓給他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吧......瞧他，經營得多好！

此時的他哪還記得自己自酒樓步入正軌后幾乎已做了甩手掌柜的事實，只偶爾心血來潮的時候去樓里走一遭享用一下玉石珍饈，順便詢問一下酒樓近況，并隨意查看查看賬本，美其名曰“視察工作”，

車內再次無言，李晗也陷入了安靜。

天知道當對面坐著一個從小到大的玩伴時讓李晗安靜下來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

躁動難耐......